本來是沒有多少耐心等人的何青平，跟小胖一席交談之后，像打了雞血一樣，精神飽滿，便又等了個多小時。這中間陸續有人進進出出，他站在樓下很安靜地當了一回看客。有上辦公樓去辦公的教師，有出門去買菜的師娘，有過來送禮的外鄉人，有外出游玩回家的小孩兒。形形色色，不一而足。這些人，何青平當然是一個都不認識的。只是在這其中，有兩個人讓他覺得印象非常深刻。

一個是身材高大的學生，身高估計有188公分，是何青平目前見到過的長得最高的人了。他不僅長得高，而且還很帥，臉上棱角分明，帥氣程度跟那個文道冰不相上下。但是兩人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文道冰那張臉，一直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看著容易讓人心生妒忌。而這個人卻是一臉和善，看著讓人心生折服。那人看到站在樓下的何青平的時候，盡管不認識，還是笑著對何青平點點頭。這讓何青平一陣錯愕，想著一會兒要是等到他下來的話，自己要先點頭才行。承認你長得帥是一回事，但自己絕對不能輸在氣勢上。

另外一個映像深刻的人，是一個穿著西裝，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這人手上提了一個深色的袋子，估摸著也是來找哪個老師送禮的，不過看起來比起其他送禮的人氣質更儒雅罷了。他在樓下站了好長一會兒，都沒有上樓。何青平看著，猜想這人應該是第一次來送禮，心里面難免會有些遲疑，有些猶豫，可能還會夾雜著些期待和未知的——恐懼，對，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只不過這個人的第一次看起來比當時的自己可要冷靜多了，也穩重多了。那人見何青平打量他，他也轉過頭去跟何青平對望。何青平沒堅持多久便敗下陣來，把頭偏向一邊，瞇著眼睛看太陽。中年人笑了笑，終于放下心中的包袱走上樓去。

如果何青平先前接受了小胖的邀請，跟他一起上樓，就會碰到另外一個熟人——那個在他面前裝過高人的小老頭趙老師。

此刻，作為才子榜榜首的趙千山躺在涼椅上，正在看著電視里面一個娛樂節目。他時不時發出哈哈大笑，精神狀態很好，一點都看不出像是剛崴了腳受傷的老人。他的左腳腳踝的位置綁了厚厚的紗布，抬起來放在另外一個與涼椅同高的凳子上面。原本收拾得很干凈的屋子里面，又有些雜亂了，房間里充滿了膏藥的氣味，讓人聞起來十分不舒服。

名字叫做趙磊的小胖就坐在老人旁邊，他一邊削著蘋果，一邊憤懣地叨叨，“都六十幾歲的老頭了，不知道去打什么籃球，真是吃飽了撐的！這下子好了吧，崴了腳高興了吧！奶奶也是的，知道你貪玩，也不把你看緊一點。”

老頭對自己孫子的埋怨毫不在意，樂呵呵地說道：“腳崴了好，你是不知道，我平時都不怎么見到你奶奶的，都不清楚她每天都跟哪些老頭子出去跳廣場舞了。現在好了，我不能動，她就得天天在家照顧我，哈哈。”

小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句話我記住了，等會兒奶奶買菜回來，我就說給她聽。”

趙千山立即坐起身來，神色憂慮地說道：“我開玩笑的，小磊，你可不能這樣對待爺爺。你忘了你的第一個籃球是誰買給你的了？”

“你好好躺下，乖乖地把傷養好，我就保證不說。”小胖把老人扶著重新躺下去，這場面，外人看了怕是分不清誰是長輩，誰是晚輩。

躺在涼椅上了，老人還十分不放心地多嘴一句：“可真的不能說，要不然我以后在家里就沒有好日子過了，她可能真的會去找其他老頭的。”

“知道了，知道了。”小胖不耐煩地回答。

電視旁邊站著一名又高又帥的學生，正在仔細地觀察放在電視柜上面的一個鍍金獎杯。他看著看著竟然散開了思緒，旁若無人地發呆起來。似乎絲毫不覺得在別人家里面發呆會有什么不妥。而小胖爺孫兩個在一邊拌嘴，也絲毫沒有覺得這個外姓學生站在這里會顯得礙眼。

趙千山接過小胖遞過來的蘋果，看了看那個高大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激賞和驕傲，也帶著一些遺憾。

小胖很快又削好了第二個蘋果，起身拿過去遞給那外姓學生，“老大，吃蘋果”。如果有其他校隊成員聽到小胖的稱呼，就能準確無誤地猜到這個人的身份——在小胖的詞典里面，只有一個人配叫老大，就是校籃球隊的隊長毛峰。

毛峰隨意地擺了擺手，“我不吃了，你吃吧。”

躺在涼椅上的趙千山發話了，“小峰，你也吃一個。”

毛峰這才轉過身，鄭重地點頭答應一聲“好的”，然后拿起蘋果吃起來。小胖看著自己爺爺對自己眨了下眼，一臉的得瑟。心頭嘀咕：切，有什么了不起的，還不是一物降一物。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來，小胖忙跑過去開門。

以為是自己奶奶回來了的小胖，打開門卻看見一個面生的中年男子。對方戴著眼鏡，穿得十分正式，手上提了個深色的口袋。

又坐起身來的趙千山透過玄關，看清了來人的面孔，提前在屋內招呼道：“是志興啊，你的演講不是定在下個月月初的嗎，是不是改時間了？那些人怎么也沒通知我？”

“時間沒改，是我自己提前來的。就是想在國慶節前先過來看看趙老師，順便看有沒有口福，再嘗嘗師娘的手藝。”中年男子還是站在門口，一絲不茍地回答。

“你還站在門口做什么，快進來吧！你來得正好，你師娘出去買菜了，一會兒我們也在家吃頓好的，就當提前過節了。”

名字叫徐志興的男人，這才敢讓腳步輕輕地走進來。一進屋，立即有各種溫馨的回憶跳出來，填滿了他的腦海。他終于如釋重負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