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視蘇迨遠去之后，黃裳神色古怪地看了趙不凡一眼，很快又把話題拉回早前的事。

“圣上決定在五年之后舉辦制科大考，選拔文武全才，科目總計六項，已經(jīng)議定的四科是《論著名戰(zhàn)役的成敗得失》，《品論古代名臣得失》，《品鑒詩詞歌賦和書畫奇石》，《兵法戰(zhàn)陣》，余下兩科則由圣上在殿試時隨性出題。”

“如此不算泄題么？”趙不凡疑惑地問。

“不算！制科是陛下要親自選拔心儀的人才，本就會公布考察范圍，實際比常科要難，誰也不知圣上會問到哪場戰(zhàn)役、哪位名臣、哪些書畫，若沒有真才實學，絕難過關(guān)！”

黃裳話音稍頓，語氣突然變得意味深長。

“考生還必須明白圣上看到什么會高興，看到什么會不高興，心里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什么可以寫，什么不可以寫。”

“嗯！”趙不凡思量著點頭。

黃裳含笑看他一眼，沒有再多說，轉(zhuǎn)而從懷里取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他：“這是我讓驚濤幫拓印的藏寶圖，琢磨很久都沒有想明白寶藏在哪里，你便好好看看。”

趙不凡迅速展開寶圖，旁邊的燕青和折月芝也跟著湊了過來。

許久。

趙不凡把寶圖遞還黃裳，思量著走出了破廟，而且習慣性地默不吭聲，無論折月芝怎么追問，他都只說還在想，但實際的目標又很明確，他先是到龍王廟后面的河灘去觀望，然后去了一趟李固鎮(zhèn)，又來到地勢最高的地方遠眺，最終帶著眾人返回了龍王廟，而且盯著遠處的永濟渠怔怔出神。

“不凡弟弟！你彎來繞去地走大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寶藏究竟在哪兒？”折月芝迷惑地問。

趙不凡輕輕嘆口氣，指著前方的永濟渠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河里？”黃裳眉頭緊皺，眼神也略帶疑慮。“藏寶圖標示的地方分明是地窟，怎么會在河里？”

“永濟渠是何時修的？”趙不凡低聲反問。

“隋煬帝？”

黃裳臉色急變，似乎已經(jīng)明白他的意思。

趙不凡笑著點頭。

“這條大運河工程浩大，耗費的人力、物力不可計數(shù)，選擇河道的時候必然仔細勘察，也就不可能不知道附近的傳聞，多半已經(jīng)把這里翻遍，早前我看到永濟渠的時候就覺得寶藏應(yīng)該沒有了……凈念師太或許是從本地百姓嘴里問出了些什么，推測寶藏已經(jīng)被人挖掘，但她沒有親眼看到，擔心自己萬一推測有誤而導(dǎo)致間接說謊，因而不愿明言。”

“為什么藏寶圖畫的地形與實際不同？”折月芝插話問。

趙不凡笑著撓撓頭：“我小時候聽我大師傅講過，地形是會變化的，這張寶圖誕生于東漢末年，距今已有近千年之久，黃河都已經(jīng)幾度改道，有變化也不足為奇，若把地形差異拋開，找?guī)滋幭嗨泣c作為參照，便會發(fā)現(xiàn)地窟就在龍王廟后面的這段永濟渠……說不定前人修建這座龍王廟本就是因為下面有地窟，他們把地窟當成了龍宮。”

黃裳攤開圖紙按照趙不凡說的方法重新觀閱，沒多久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說的沒錯，地窟應(yīng)該就在這里……如今真是找到地窟也全無意義，永濟渠都已經(jīng)挖成這樣，哪還會有什么寶藏。”

黃裳笑著收起藏寶圖，轉(zhuǎn)而從懷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九陰神爪的入門篇是我剛剛寫完，選擇教你也是因為我身上只帶著它，你便拿去吧。”

“多謝黃大人。”

“不用多禮……既然寶藏已經(jīng)不在，我便要回京復(fù)命，你可莫要忘了三年后的洛陽大會。”

“若無戰(zhàn)事，我必定趕來。”

“好！那就暫且別過！”

“黃大人保重！”

目視黃裳走遠之后，趙不凡一邊把秘籍放到懷里，一邊笑著對折月芝和燕青說：“回去我們就一起參詳，哪怕用不上也能借鑒，畢竟它是道家武學的精髓。”

“嗯！我們回去再說！”燕青笑著走向了廟門。

趙不凡沒有動，臉頰還露出詭異的笑容：“誰說立刻就回去？”

“既然寶藏都沒有了，我們留在這里做什么，北疆還在打仗，等梁中書調(diào)撥好糧草，我們就該趕回去復(fù)命。”折月芝嚴肅地說。

趙不凡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大寶藏肯定已經(jīng)被挖走，但小寶藏未必。”

“你騙黃大人？”折月芝瞬時睜大了眼睛。

“不！我沒有騙他，地窟確實在這段永濟渠里，主要的寶藏也確實在這里，但沒有人問我是幾處寶藏啊……我想著黃大人拿回去也是獻給皇上，而皇上那么富有，根本不差這些，反正都是不義之財，誰拿走也是自己花，應(yīng)該不算違背道義吧？”

“好啊！不凡弟弟，沒想到你竟這么奸詐！”折月芝立時就板起臉來，不過沒裝多久就笑得合不攏嘴。“嗯！總算有我一半聰明，不枉我認你當?shù)艿埽〔凰闵担　?

燕青同樣很激動：“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藏寶圖還有一份寶藏的？我們又該怎么做？寶藏在哪里？”

“我的大師傅沒有怎么教我武功，但雜七雜八的東西倒是教過很多，我能分辨出這張藏寶圖是一張圖中圖，但看不懂隱藏的線路，所以我們必須先找到一個人，不然無法解開謎團。”

“找誰？”折月芝急問。

趙不凡眼露精光：“凈念師太見過誰，我們就找誰，她能從那人嘴里得到信息，推斷出寶藏已經(jīng)被取走，我們或許也能得到想要的信息，這是目前唯有的辦法，總之我們先休息，待到傍晚再說。”

“好！”

折月芝和燕青齊齊應(yīng)聲。

三人在破爛的龍王廟里睡到日落西山，然后起來吃了些干糧便出發(fā)去找本地人打探消息，而且不問寶藏的事，只問對方是否見過凈念師太，如此足足轉(zhuǎn)了兩個時辰，卻什么消息都沒有，正當他們有些著急的時候，便在李固鎮(zhèn)的南端碰到一個老漁民。

燕青本來沒報什么希望，僅是隨口一問，哪想老漁民卻樂呵呵地說：“見過！見過！凈念師太當真是活菩薩，不僅治好了我孫兒的怪病，還分文不取，這些天來的人里就這位師太心腸最好！”

趙不凡急忙笑問：“老丈是否知道這些江湖人為何而來？”

“誒呀！還不就是為了東漢時期的寶藏么，根本沒有的事，他們找了也是白找！”老漁民嗤笑著回身擺弄漁網(wǎng)。

“為什么？”折月芝追問。

老漁夫瞥眼看看三人，微微笑說：“你們也是來找寶藏的吧……不過你們倒是聰明，知道來問問我們本地人，不像那些人根本就不信我們說的……我勸你們不要浪費時日，真的沒有什么寶藏，一切都只是起源于一個傳說而已。”

“什么傳說？能不能跟我們講講？”趙不凡笑問。

老漁民一邊晾曬漁網(wǎng)，一邊笑著回應(yīng)。

“又不是什么隱秘，有撒講不得……鎮(zhèn)子里有一個流傳久遠的故事，說是在古老的年代，我們這里有兩座仙山，上面還住著仙人，后來黃帝和炎帝發(fā)生大戰(zhàn)，仙山便被毀滅，其上的仙府也因此陷到了地底，變成關(guān)押妖魔的地府，一東一西，彼此相望，西邊關(guān)的是需要鎮(zhèn)壓的邪魔，東邊關(guān)的是陷入魔道的仙人。

后來仙人們?nèi)寂艿教焐暇幼∪チ耍P(guān)押妖魔的地府也就漸漸殘破，幾千年后，曹操偶然帶兵經(jīng)過這里，他麾下的仙師發(fā)現(xiàn)地府里有殘存的邪魔，便布下陣法闖進去降魔，據(jù)說死了好些人才得以降服妖魔……總之根本沒有寶藏，地府只是關(guān)押邪魔的地方，如今更是早就不在了，多半是被遷居到永濟渠的龍王給收走了。”

燕青和折月芝被老漁夫講的神話傳說弄得有些發(fā)懵，但趙不凡卻泛起了喜色，待辭別老漁夫，燕青立時苦笑說：“我向來不信那些個鬼神的事，老漁夫說的就是民間的神話傳說，什么地方都有。”

“我也覺得沒用，我們那邊還有關(guān)于鯤鵬的傳說，當故事聽倒是可以，誰會當真？”折月芝秀眉緊蹙。

“誰說老漁夫講的話沒用，用處大了去，你們不要被神話本身迷惑，多想想神話暗藏的東西。”趙不凡強壓著激動道。

“神話暗藏的東西？”折月芝轉(zhuǎn)頭與燕青對望一眼，滿臉莫名其妙。“暗藏什么東西？”

趙不凡沒有解釋，徑自加快了腳步。

“走！趕緊回龍王廟，我們從那里開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