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城主背過身，一甩袖子，四五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衙差走上來，年江只來得及把藥箱抱懷里，就被拖著出去了。

走前，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抱著手腕哭嚎的高家兄弟倆。

為了保住兄長的性命，高殷悲痛欲絕的砍下了他的手。在手掉下去的一瞬間，高云就暈死過去，地上滿是透明的血液。血液蔓延過來，城主臉色微微一變，往后退了幾步才揮手讓手下大夫上來包扎。

只是高云的血和本人看起來都昭示了他的危險性，又有身邊欲癲欲狂的高殷，那個老大夫哆哆嗦嗦的不敢上去，被盛怒之下的高殷一掌斃命。

“杜云康……你那個徒弟……我高殷絕對不會放過你們！！！血債血償！”

飽含無數恨意的聲音被人從齒間擠出，沒有包含內力卻有著穿透人心的能力，直叫在場的人心中具是一跳。

“高家兄弟，不如先將令兄帶出去救治一番。”城主摸了摸胡子，鎮靜的走過來道。高殷回頭看著他那雙誠懇的眼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后就走過去抱起了哥哥，一言不發的跟著城主走了出去。

年江在出牢門后就暈了過去，不過手還緊緊的抓著藥箱。

說實話，他能撐這么久已經是極限了，毒人傷口難以愈合，血液再造功能已經被藥物迫害殆盡，他是半毒人，在這方面雖比毒人好上許多，但與常人相比瞬間高下立見。

這次失血過多，不知要過多久才能緩過來，這種貧血的狀態估計要保持很久了。

也許是失血過多沉悶的身體終于有了感覺，年江難得感覺到了寒冷。恍惚之中，他好像行于雪天，寒風獵獵；又好像臥于舊塌，身上不著一物，寒冷包裹全身；又像還躺在石床上，身上扎著銀針，嘴里滿是藥物的腥臭味……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一生已經走完，他已經安睡于墳墓之中。

年江緩緩的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暖黃色的燈光。夢境總是在醒來后變得虛無，一醒來一切都忘了個干凈。年江只覺得過了很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等過了一段時間，他才從這種狀態里醒來。

他下意識的拽了一下手里的東西，確定受到阻力，才放下心。

他感覺不到身體的痛感，只是覺得動一動都覺得費力，手抬起來還有些顫抖，不過膚色已經恢復正常了。這種情況在毒醫給他試藥的時候經常發生，不過那是藥物作用不像今天這樣是因為傷勢。

年江嘴角微微下彎，心里有些恍然。這種情況真的不知要持續多久，他只知道現在的身體已經算是極其虛弱了，要是再想著離開、防著威脅自己的人，還有斷手時高家兄弟兇惡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恢復。

不過他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小命問題。光他是毒醫弟子這一塊所含有的價值，足以。

之前他所擔心的被追殺，只是局限于普通的江湖人之中，而對上天漾城這樣的龐然大物，他相信城主會保住他。

只有大人物才知道毒醫弟子的價值。

就算普通的江湖人士占十之八九，但只要這大人物護住他，就完全沒有問題。

但他討厭這種要寄人籬下的生活，他不想做別人的棋子，用完即棄，他想做自己，光明正大。

不過，現在要做的還是保住自己吧。

“你回來了啊。”耳邊又響起之前那道聲音。

年江抬眼望去，重影遍布視野，他費了好半天才認出這是之前關自己的地方。年江嗤笑一聲，看來他們是鐵定自己無法逃出。

再向對面看去，眼前一片模糊，瞇眼睛盯著半天沒看出什么腦子卻暈乎乎的。年江閉上眼，喘了幾口氣，好像想起什么，梗著脖子艱難的轉過頭，看清手里的東西不只是該哭還是該笑。

手里赫然是一根袋帶子，和他藥箱上帶子的材質一樣，然而上面掛著的可不是藥箱而是一塊石頭。

他笑的是早已又預料畢竟毒醫弟子擅長的當然是毒，相信自己身上也讓人搜過；哭的是現在連最基本的治療手段都沒有了，這還怎么調理身體。

不知道那城主到底知不知道這個秘密，會不會來見他。

那個不知名的人好像一直在看著他，見他重新趟回去，好奇的又傳音過來：“你的狀態很不好，動用私刑了嗎？看你的樣子也逃不出去了。”

“……咳咳。”年江吸了幾口冷氣，咳了幾聲。這人的實力恐怖如斯，內力既然能讓他聽見傳音，對方也看得見自己，按理說自己若是有什么小動作，對方應該能發現，就比如——

年江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了幾個音節，好像自己都聽不明白，只好重復幾次。

他說的是：“是你……是……你？”

說完后，他像咸魚一樣，躺著就不動了。

反正他現在就是虛弱的病人，指不定監視他的人以為他在說胡話。

對面果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這沒有讓年江忌憚起來。畢竟他現在已經沒這么多想法了。

“是，不過我全身的骨頭都斷了。”對面的人毫無波瀾的聲音傳過來，里面滿是平靜。

怪不得。年江在心里說。這樣強大的內力，怎么會情愿被關在這個地方。

“我在這里待了很久，一直沒人和我說話。”對面說，“我想和你說點什么，不然我覺得我在這么待下去就要死了。”

年江思索片刻，還是輕微的扭了扭頭，然后放開手中的帶子。

“天漾城是四城之中最繁華的，不過武功是最弱的。偏偏城主招來了兩個毒人養著。城主的名字你還不知道，他叫趙壑衎，趙家人到他這一代已經出了十三個城主了。”

每一方城主都是由朝廷直接任命，這趙氏能出十三個城主看起來也算朝中寵臣。

“名勝十城，武林四城，天漾城兩個名號都占了。不過如果你還沒事，估計是出的去的。”

這不是重傷了么？年江苦笑。

“對了，我叫燕寺欽，江都人士。”

燕似衾？是一個好名字。年江想。

“若是你出去了，請幫我一個忙。我也可以幫你出去的。”那人說著，又補上一句。

“請代我去江都，殺了燕涵。燕是燕寺欽的燕，涵是涵養的涵。她是一個涵養極好的人，整個燕家都沒有如她一般風華絕代的人，包你一眼就能認出她。”

好。年江無聲的說，要是我還能活著出去，或是自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