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預言

貍貓機靈地轉著兩顆亮晶晶的眼球，幾下跳上主人的肩頭。

“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

真的是傳說中和寶石龍同級別的BOSS山鬼，陸辰面色凝重起來，他早就知道巫山里有這種妖精，但還有些猶豫是否就要在這里和她開戰。尤其是對上她那雙綠色的瞳孔，更有種不忍下手的感覺。

直到一絲危險信號閃入腦海，陸辰才驚覺山鬼已經從背后拔出了羽箭，張開弓矢，動作一氣呵成，那號稱“精靈王之怒”的箭矢劈面而至，陸辰哪能坐以待斃，舉劍就迎了上去。神權“無傷”還有個效果就是可以完美預測敵人的攻擊路線，問敵劍的劍鋒正劈上“精靈王之怒”的箭頭，一聲“嗡——”的金戈交擊的巨響剎然在森林間擴散開，一時間風聲瑟瑟，落葉蕭蕭。

箭矢劈飛到天上，陸辰也在這一箭之力下連退幾步，問敵劍上留下了一個冒著黑煙的斑點。

山鬼見狀放下長弓，兩手向前攤開，一張美麗面孔抬向天空念起精靈族的語言。陸辰頗有些驚疑不定地立在原地，以他的外語水平只能聽懂“誓約”、“守護”等幾個詞匯，但旋即而來的踏水聲他卻聽得清清楚楚，那是從泉水上游傳來的萬馬奔騰的聲音，陸辰轉頭望去，只見上百匹身強體壯的半人馬正踏著水花朝這里黑壓壓一片沖過來，他們手中握著樹干削成的長矛，馬蹄未到已經朝自己遠遠拋射過來。

陸辰在間不容發之際連躲過兩桿矛槍，槍尖帶起的烈風刺得臉上生疼，心道這數量絕對不是自己能對付得了的，于是抬腳往泉水中狠狠一剁，水花濺起三丈，“萬物皆可為盾”——陸辰在水上快速劃下這條咒語，濺起的水波融合神力，在半空中鋪展開，形成了一道將自己與山鬼隔絕在兩邊的水墻。接著扭頭就朝山下逃去，剛躍出三步，只覺背后生寒，如有毒蛇尾隨，他本能地把身子一側，右肩頭霎時傳來劇痛！陸辰失聲驚叫，仔細看去，肩膀竟已被一支“精靈王之怒”的羽箭貫穿，背后水墻上破開一個大洞，山鬼冷酷的臉龐像映在鏡子里。

“好啊……你夠狠！”陸辰這一刻可顧不上報復，全力以赴地向山下奔逃，斑斑神血燒焦了草葉。但任他如何努力，四面八方的樹林里都已經開始出現半人馬的影子，這些怪物“嗷嗷”叫著開始對他們的獵物實行包圍。

兩條腿畢竟是跑不過四條腿，怎么辦，怎么辦……陸辰心中焦躁，忽然前方響起一聲清亮獸啼，疾剎住腳，卻見是那兩只雪白的獨角獸，剛被自己從泉水邊嚇走，現在才安分下來又倒霉地讓自己給撞上了。陸辰靈光一閃，獨角獸可是神獸啊，說不定能感召利用一下。當即跑了過去，同時在自己背后接連釋放出兩層神圣光圈。

獨角獸又見著這愣漢餓虎撲食的模樣拔腿就想跑，可偏偏又本能的被他那罕見的神圣氣息所吸引，提不動腳。正徘徊間，陸辰早大步跨出，更有不知從哪里感召來的兩只樹精靈小綠人幫著抬了他一把，一躍就跳到了獨角獸背上，心下立時歡喜，大喊著他唯一知道的那條騎乘心法的入門級咒語——“駕！駕！快跑啊，駕！”也不知道這獨角獸是真聽懂了還是純粹被這突如其來的胯下之辱給嚇的，真的悶著頭狂奔起來。

別說，四條腿就是管事，轉眼就要把那些影影綽綽的東西甩掉了。周圍的半人馬戰士們見狀大怒，紛紛投出手里的長矛，可他們的射術沒有山鬼那么精準，一根根的落空。直到那一絲危險的感覺又襲上心頭，陸辰全力向后架住盾牌，正迎上接連三支破空而至的羽箭，它們以難以想象的弧度射來，最后硬生生撞斷在“天國之門”的大盾上。

“我贏了！”陸辰朝著高高站在遠處樹梢上、手執長弓的的山鬼長嘯。

哪知另一個方向又發來危險信號，陸辰正處在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際，根本做不出抵擋，只聽“嗚吼！”一聲獸吠，赤色的豹子從身側樹叢中猛撲出來，一舉把陸辰從獨角獸的背上撞落！正巧這里是一處山崖，陸辰掐著豹子的脖子，豹子撕抓著陸辰的皮肉，一人一豹互擁著從山崖上翻滾下去，滾了一圈又一圈，血液灑紅一路的巖石和藤蔓。陸辰早把問敵劍變作貼身長短，摔落到地面的時候一刀捅進赤豹的心臟。頓時獸血沸騰，噴遍全身。

等豹子的牙齒都松開了，陸辰才把短劍抽了出來，胃中翻滾，直有想吐的沖動。可他還是把短劍牢牢握在手里，因為周圍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毒蛇在這里爬行，還不能放松警惕。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說：“是力天使大人？”

陸辰聞言大驚，掙扎著站起身，環視一圈卻什么也沒有看到，突的身前的一棵大樹身上睜開了一雙眼，又咧開了一張嘴說：“哦，真的是力天使大人。”幾條伸出地面的樹根又悄悄地縮了回去。

陸辰心中驚奇，難道是能識別出我身份的智能NPC？伸手清了清身上的草葉，答道：“沒錯，告訴我，主天使黛麗絲在哪里？”

樹精伸出樹根指向一條小路，陸辰點點頭，順路前行，數百步，見一谷，谷口極狹，仿佛若有光。陸辰從谷口進，光線幽藍靜謐，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有一蘑菇頂的女巫小屋，附近草木奇特，風清谷幽，蝴蝶紛飛。

又轉過一角，迎面只見一寬大樹樁，里面被掏空了注滿泉水，樹樁背后立著一位深紫色長袍披身的女巫，氣質神秘，連臉孔都遮進兜帽里，正低頭凝視著水面。

那水面之上不時還有小水珠升起，如同倒飛的雨露。紫袍女巫伸出手指點在這些小水珠上，每一次接觸都有大量的信息完成交換。陸辰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個東西，試著以神力去探測，甫一接觸，頭腦驟然暈眩，竟似精神要被一個黑洞吸了進去。等他緩過神來，身上早已溢滿冷汗。

何等恐怖的魔力！陸辰心中驚嘆，同時他也弄清楚了，那水池之中，以魔力繪織成了一張整個圣域的地圖。那每一滴從池子里升起的水珠，都是由圣域各地的天使們發來的工作報告，用手指接觸的實質是解讀。號稱對十萬下級天使直接負責的主天使黛麗絲，竟是通過這種方式辦公。

“這是神明的眼睛，是俯瞰一切的天球之鏡。”紫袍女巫冷冷說。

“我來找你，”陸辰也開口道：“是想請你為我占卜一件事。”

“是值得你一路破敵而來的事情？”

“值得。”

“有趣的男人，可以，我給你占卜。”

陸辰聞言，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松垮下來，他終于來到了這一步，可前面等待他的答案，又該是怎樣的背負？

“告訴我，今天斗士塔上發生的變故，到底是怎么回事？”陸辰重重問道。

黛麗絲再度低下頭，向著水池伸開了全部十只手指，接著奇跡般的景象出現了，樹樁中的一池水全部散開，化成無數水珠，在黛麗絲十指看不見的牽引下一齊緩緩上升，升到了四米多的高度上又重新匯聚，無數水珠粘黏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球體。

圣器——“天球之鏡”。

黛麗絲抬頭仰望著這個水球，那里面光暈變幻，只有黛麗絲能明白其中的含義。她的表情始終是陰郁的，令人捉摸不定，最后陸辰終于忍不住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謎，一個不能解的謎。黑暗，危險，看不到洞的底處。”

緩了緩，黛麗絲放下手，從水球上收回了視線。面朝陸辰說出結論道：“災禍打開命運的門，結局通往毀滅。”

“也就是說，你什么也不知道咯？”

陸辰心中失望地嘆了口氣。他了解黛麗絲的風格，如果是她能夠解答的問題，她會用明白的口吻說出來。可如果是她解答不了的——或者是她絕對不想讓當事人知道的事，才會用這種玄乎其玄的口氣。

“記住這句話，力天使殿下。”黛麗絲語氣鄭重地說道，陸辰心里一驚，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黛麗絲露出這樣子的神情，美而莊嚴。

“為長夜啟明者，必沉淪苦海。”

這次事最后，陸辰道了謝，在黛麗絲的陪同下出谷。實則心里老大不痛快，跑這一趟沒問出答案不說，還被加了個兇兆Flag，偏偏這主天使又是以壞事預言很準聞名的。等走到曾給他指路的樹精旁邊時，樹精再次主動招呼道：“恭送兩位大人。”陸辰這回多打量了它兩眼，忽然發現狀態欄上的一絲異常，驚異道：“你是真人？”

“是的，力天使大人。”樹精呵呵笑道：“沒有規定一定要把形象設定成人，充滿想象力才是圣域。”

陸辰連忙道謝客氣一番，再與黛麗絲一同走遠。

半晌，女巫小屋旁，出現了一只以挪動樹根行路的樹精。這時候“天球之鏡”已經重新化作一池水落回樹樁里。樹精伸出一條樹根點在了水面上，然后一動不動，沐著天藍色的暮光默立良久，最后張開它那張干癟的嘴唇，聲音在林間薄霧中悠悠回蕩——

“他終將拿著他的盾，穿著她的衣，舉著他的槍，睜開他的眼，踏上永不歸來的征途。把這天，這圣地，也來劃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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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智天使·菲利普斯曾求取主天使·黛麗絲占卜情緣，被后者拒絕。之后菲利普斯幾番努力，令黛麗絲躲避不開，只得做出回應。但這件事最終以黛麗絲未給智天使做出占卜而結束。據說她那時向菲利普斯問道：

“高處這么冷，你想和誰同行？”

——《圣域逸聞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