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暮光森林

陸辰必須承認，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產生了直接退出游戲的想法。

所幸女神像的動作就停在了那里，陸辰定了定神，不敢再動一點兒。很顯然，這個圓盤就是機關所在，只要他動錯一絲一毫，神像手里的針就會刺進他的眼球。

該怎么辦？陸辰努力忍受著身上不斷滲出的冷汗，在背后默默伸出一對翅膀，然后翅膀發出金盈盈的圣光，正照亮了眼前的圓盤，希望能從上面找點線索出來。

光芒映射之下，圓盤上的紋案清晰顯現，乍看之下，似乎還有點眼熟。在圓盤正中央是里外兩層圓圈，再往外畫著云，圓盤的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四個角上依次刻著獅子、老鷹、公牛和人，奇怪的地方是這四種生物都在看閱著一本書。

直覺告訴陸辰這幅畫他看過，而且，畫上好像少了什么東西。

趕緊想趕緊想，集合所有的線索，古廟，命運女神像，斯芬克斯，狐臉人，黛麗絲——

“開始還是結束？”

聯想到黛麗絲的時候，這句讖言猛然躍入陸辰的腦海。這是很久以前黛麗絲為他做占卜的時候說的話，她口中說著這句話，掀開了給自己的那張塔羅牌——

命運之輪。

找到了！陸辰心臟驟烈跳動起來，他終于找到切入點了，圓盤上的圖案就是塔羅牌中的“命運之輪”！之所以不能一開始就認出來，是因為這幅圖上少了兩個重要的圖案——執劍的斯芬克斯和狐貍臉的紅魔鬼，因為剛才都被他打死了。

陸辰借著這靈光一閃拼命回憶起那次占卜的過程來，如果他還有破解這個機關的可能，那關鍵一定就在那次的對話里面，而那次占卜黛麗絲所說的話是——

糟了，偏偏自己是個不信命的人，黛麗絲說自己以后會怎么樣怎么樣的早就忘了。但是，就如同那句讖言一樣，還有句話曾給陸辰留下很深的印象：“要解這張牌需要先理解何為‘變化’，陸先生，絕對的變化。”

變化……誰知道變化是什么東西啊，我把這銅盤子轉上十圈也是變化，我好好一個大活人給你刺瞎了也是變化……“絕對的變化”……

陸辰的手動了，抱著拿命運賭一把的決心，摁著圓盤一角開始旋轉，剛轉到半圈立馬停住，屏息等待審判的到來。

“轟隆！”

地震了，大地狂熱地抖動，陸辰急忙穩住身形，卻還是禁不住往前一個踉蹌，他恐懼地閉上眼，卻發現眼前的針已經消失了，三尊女神像變回了她們一開始站立的姿勢，然后女神像同時下沉，埋入了地底，神廟的后墻也落了下去，暴露出通向后山的山道。

陸辰這時終于松出一口氣，坐到了地上。他終于賭贏一回了，在塔羅牌中，一張牌根據方向不同會有“正位”和“逆位”兩種解釋，陸辰利用他僅有的這點塔羅牌知識，把圓盤上圖案的方向完全顛倒，從“正位”轉向“逆位”，實現了“絕對的變化”。

時間緊迫，陸辰站起身踏出神廟，舉目四顧，這一步仿佛踏進了另一個世界，用時髦的話來講，就是畫風變得有些不同。最醒目的是天空浮上了一層流淌的青藍色光波，完全是從海底仰望水面時的景象，森林間飄著驅不散的薄霧，松柏高聳入云，不時傳來猿猴“啾啾”的叫聲。陸辰知道，他已經踏入了一片魔法能量充沛的暮光森林里面。

這種地方可以說步步殺機，但陸辰走得小心，卻也不是十分畏懼。對七大天使而言，每一位都有屬于自己的“神權”，那是與戰斗職業相契合的一項特殊能力。而陸辰的神權“無傷”，可以使周身百米范圍內任何“攻擊指令”在發出的同時便被自己獲知，連同攻擊者的信息等，甚至能在攻擊發出之前就做好防御。換句話說，想要偷襲自己是不可能的。寄宿著“神權”能力的裝備就被稱為“圣器”，比如能天使安德烈的“碧落黃泉”和陸辰自己的盾牌“天國之門”，他們正是靠此獲得了“神之能者，千夫不擋；神之力者，百戰無傷”的美名。

危險的感覺若有若無，這說明潛伏在暗處的敵手們迫于自己強悍的數據，悄悄到來又悄悄地逃走。而陸辰沿著山路前進的時候一直牢牢握緊手里的劍。他的真實戰力遠沒有表面上的數據強大，如果敵人一擁而上，還不一定是他能對付得了的。就在這種危險的心理博弈里，森林保持著表面脆弱的平靜。

就在這時候，一聲清脆的“喵嗚——”響徹整片山林！

陸辰急忙轉頭去看，只見是一只花色皮毛的小貍貓站在矮樹枝上叫了這一聲，接著就跳進草叢里不見了。好幾棵樹上的猿猴被這一下子驚動，拿起果子就朝陸辰砸了下來。

陸辰心里喊糟，只怕把動靜鬧大了，引來更多的怪物。心道要省了這麻煩，少不得要受這群猴子一口悶氣，口中急念咒語，緊跟著身子一軟，竟就被這些果子砸得昏死過去，HP（血量）歸了0。猿猴們一齊在樹枝上蹦起來，“啾啾”著歡呼雀躍。渾沒注意到那是一具分身，真正的力天使已經在旁邊一處樹葉叢里躲了起來，看著這群得意的猴子咬牙切齒。

忽然間，樹葉叢里亮起了綠光，陸辰大驚之下亮出了短刃，才看到眼前是兩個滿臉驚恐的小人，通體是熒綠色的光芒。

“樹精靈？”陸辰這才反應過來，觀察它們并沒有進攻屬性，想來是不負責御敵工作的中立型NPC，就把兵器收了回來，兩個小人趕忙繞樹而飛，一溜煙逃走了，倒也沒把陸辰暴露。

這時從遠處傳來潺潺的流水聲，陸辰頓時想起黛麗絲的住處通泉水，也許順流而下能找到她的行蹤，當即朝水聲奔去。一路俱是下坡，奔躍近百步，始見溪流。他“撲騰”一聲從樹梢跳到溪岸上，迎頭只見溪水對面站著兩只異獸！異獸形狀如馬，牛尾而白身，一角，發聲如呼。陸辰連忙舉起寶劍準備應對，可這兩只獨角獸驚疑不定地瞟了他兩眼，竟就轉頭逃走了。

陸辰松了口氣，繼續沿著亂石嶙峋的泉水往下游走，走過一柱煙的功夫，忽覺鼻尖微涼，溪水中泛開無數漣漪，竟是落下了雨來。

伴著這場小雨，林間又掀起一陣寒風，樹葉“沙沙沙”響個不停。陸辰心下略感不安，正此時，背后又傳來一聲“喵嗚——”的貓叫。

好你個大膽的野貍貓！陸辰忙回過身，剛才可是被它害得吃了猴子不少虧，這回非烤了它好好報仇不可。這貍貓倒也不怕人，見著陸辰一臉兇相，又開口叫了一聲——

“嗚吼——”

陸辰愣著了，這發音不對啊。

緊跟著，一只赤色的獸爪撥開了貍貓背后的草叢，走出一頭一人高的赤豹，它的背上和尾巴上都豎起金色的皮毛，仿佛黃金色的火焰，獠牙長出嘴外，直勾到地上。

但陸辰看都沒看它一眼，直直盯向騎在赤豹背上的那個女人——頭戴花環，身披香草薜荔結成的綠衣，目光厲而含情，嘴唇薄而宜笑，手上執弓，背后負箭，眼影濃綠而近妖，尤其是她披散下來的頭發，竟都是由碧綠樹葉組成。

山鬼！

-

-

-

“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杰拉爾丁發現了伊甸園。”

——《時代·封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