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為陌生的聲音讓邢歡一愣,按理說,那些江湖兒女們不會那么粗魯?shù)嘏軄砬盟拈T。可聲音又分明是從她門外傳來的,邢歡蹙著眉,愣了片刻,才從暴躁的語氣中分辨出來人。很顯然,會這么待她的只有趙永安。
“……”冷汗就在一瞬間冒了出來,邢歡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她幾乎忘了自己還在生氣,莫名的心虛在作祟,讓她亂了陣腳,回神后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壓低聲音促亂出聲,“是我相公!躲起來,你快躲起來。”
“躲什么?難道我會比這種朝三暮四砍柴的更見不得人?讓他躲。”相較于她慌亂的樣子,悟色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將她摟得更緊。
“大、大師,別鬧了,你想看我死是不是?”
“有我在,怎么舍得讓你死呢。”他沒有在鬧,而是難得的認(rèn)真。這死女人憑什么在他面前就囂張的像只老虎,一聽到她相公聲音就立刻乖得像只貓?
“聾了是不是?誰允許你耍個性的!信不信我用休書把你房間貼滿!”外頭的永安依舊在叫囂,氣勢有增無減。他開始后悔為什么要安排邢歡住在群英樓里?為什么要想出隱瞞彼此關(guān)系這餿主意?
分明他才是受害者,被她公然背叛,卻不能用相公的身份當(dāng)眾質(zhì)問她。
就連現(xiàn)在單純地想見她一面,都生怕撞上那些同住在群英樓里的江湖兒女,不僅得精心把自己喬裝一番,直至連家里小廝都認(rèn)不出他的地步;還得刻意將嗓音粉飾一遍,改換成契合砍柴人的音調(diào)。
盡管如此,不變的口吻仍舊能擾得邢歡瑟縮,她閉了閉眼,很難想象休書貼滿房間會是怎樣壯觀的景象,只好可憐兮兮地看向悟色求救。
終于,悟色的堅持稍有緩和,嘴角一撇,賞了她個兩全的方法,“告訴他,你睡了。”
“我睡了。”她無比聽話地復(fù)述悟色的提議。
可趙永安的執(zhí)拗透過門板再次傳來,“那就滾下床開門。”
“脫光了。”身后悟色繼續(xù)發(fā)表意見。
于是,邢歡也跟著毫無主見地重復(fù)。
門外沉寂了半晌,就在邢歡以為他打算罷休時,更為憤怒響亮的謾罵聲鉆了進(jìn)來,震得門板都在抖,“你活膩了是不是?肥成那樣還脫光睡!是打算光給誰看?種豬都沒興趣看,你脫什么脫!信不信我用休書貼滿你全身?穿起來,裹嚴(yán)實了,死過來開門。”
“……”他愛玩休書,她忍了;但是要不要這樣人身攻擊啊。邢歡無比糾結(jié)地低下頭,伸手扯了扯自己腰,連一絲贅肉都沒有,至于連種豬都不屑她嗎?
“漂亮女人是男人寵出來的。”悟色又一次出聲了,不同于先前,這一次他沒有再刻意壓低嗓音,而是足以讓門外趙永安聽清的音調(diào)。
再厚實的門板,也阻擋不住他的話音鉆入趙永安耳中。預(yù)料之外的事,帶來的震驚頃刻剿滅了他的囂張氣焰、攪亂他的思緒。那道出現(xiàn)在邢歡房門的嗓音,如玉般,清潤,也勢不可擋地涼進(jìn)了他的心底。
傳言不是空穴來風(fēng),他以為永遠(yuǎn)只懂得圍著他轉(zhuǎn)、無數(shù)封休書都打不走的女人,當(dāng)真長著長著就歪出墻了!
錯愕的勁還沒緩過來,里頭那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又一次出聲了,“你如果不懂怎么寵,那我就代勞了。”
緩沖期太短,趙永安顯然還沒從驚訝中抽離,他愣愣地看著跟前那扇緊閉的房門,下意識爆出口的話,還是一如既往高傲又傷人的調(diào)調(diào),“很好!終于把你丟出去了!”
毫不在乎的口吻清晰傳來,邢歡覺得就像有雙手再用力牽揪著她的心,狠狠拉扯出層層痛感。她試圖想在這沒有情面的話里尋找些許口是心非的痕跡,然而,還沒等到她尋到,悟色突然握緊她那只想要逃開的手,將微顫著的她拽到了身邊,轉(zhuǎn)身推開臨街的那面窗戶。
“……不不不不、不會又想跳了吧?!”邢歡很快就領(lǐng)會了他的意圖,雖然比起上次,這回二樓的高度算不上離譜,可誰能保證她能安然著地!
“其實貧僧的輕功真的挺不錯。”
悟色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證,話音還沒落盡,他就已經(jīng)強拉著邢歡躍窗而出,完全不給她退縮逃避的機會。
女人的慘叫聲從緊閉房門內(nèi)傳來,漸行漸遠(yuǎn)。
門外的趙永安仍舊處在呆滯中良久。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背了兩年的累贅,終于可以脫手了,他無預(yù)警地拿回了自由身,是時候大擺筵席詔告天下他不再死會。從此往后,他可以遵從自己的喜好,去找曉閑,不會再被那頭煩人的豬依附糾纏。
預(yù)期中的欣喜呢?為什么還沒出現(xiàn)?
曾經(jīng)設(shè)想好的仰天長笑呢?為什么笑不出聲?
等他徹底將事態(tài)回味了一番覺醒過來后,用力踹開了眼前那扇房門,迎接他的是漆黑一片,沒有奸夫,更沒有她。所有一切皆象征著這朵綠云籠罩得有夠徹底,他居然蠢到讓奸夫在他眼皮底下把他的女人帶走!
于是,仰天長笑變成了仰天長嘯,“寵女人這種事我會,不需要你代勞!人都死哪去了,立刻給我全京城通緝頭上長毛的和尚!!把別院口號換了,奸夫不除,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