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樹木枝椏上冒出越來越多的點點綠斑,天空也漸漸亮了起來,氣溫回升,這意味著頻繁的季節(jié)更替又要來了。從冬天緩緩走到春天,身上也不再有那么多一層一層的束縛,單單是穿著一件T恤,也感覺不到?jīng)鲆狻?
在這樣一個溫暖又濕潤的季節(jié)里,我的家中來了一個新成員——一只純白色的阿拉斯加。
南珞把他簽到我面前時,我正在做晚飯,剛滿半歲的狗狗已經(jīng)有我大腿這么高,全身上下白絨絨的,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南珞摸摸他柔順的毛發(fā),對我笑笑:“來,叫她姐姐。”大白狗果真往我身上蹭了蹭,搖著尾巴兩眼放光,“汪汪”地叫了兩聲。
“好萌啊!”我放下鍋鏟,半蹲著撫摸它,“南珞,你從哪里拐來的?”
“小區(qū)出門右拐寵物店。說是流浪狗找不到家的,我就順帶著上來了,反正你也喜歡。”
興許是因為有了新的主人,大白狗很開心,舔舔我的臉頰,頻繁地搖尾巴。我也笑了,抬頭看南珞:“它是男孩還是女孩?叫什么名字?”
“公的。名字你來取。”
“啊?我取名字啊?”我抬起袖子擦了擦臉,說:“我取的話肯定會照著我們倆名字的那個梗來取啊,‘瓔珞’?”
南珞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這根本不是一只公狗的名字好吧?你好歹也是一個作家,可不可以把名字取得正常一點?”
我瞪著他:“那你來啊。”
“洋氣一點,叫Clancy,克蘭西。”
原本還想著他會取出一個什么樣的名字讓我好嘲笑他一番,結(jié)果沒想到這個名字還挺好聽,我也只好一臉崇拜地看著他:“誒,很不錯誒,真好聽,你比較厲害。”
“那當然。”南珞滿意的笑笑。
“Clancy、Clancy……這就是你的名字啦。”我摸著大白狗身上的絨毛,輕輕地跟它說。
南珞打斷我:“鍋里的菜要糊了。”
我這才想起我還在炒菜,趕忙起身動鏟子,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滋滋”聲飄得滿屋都是,鍋里的菜已經(jīng)糊了一大半。南珞在一旁隱著笑意看我,我用余光狠狠瞪了他一眼。
飯桌上,我刻意放了一個盤子給Clancy,讓它乖乖用餐,可是它的行為并沒有如我所愿,反而伸出它肉嘟嘟的爪子亂抓一把,差點還把盤子給打翻了。于是南珞就把他牽到衛(wèi)生間里關(guān)著,讓它好好在里面反思,可是結(jié)果適得其反,它叫聲凄慘,仿佛它心心念念的主人又把它拋棄。
“把他放出來吧。”我實在聽不下去。
“不行,放他出來他也不會安生的。就讓他呆里面吧,過會兒他就不嚷嚷了。”
“那如果我們都去上班了,誰來照顧他?總不能一整天把他關(guān)在衛(wèi)生間里吧。”我問他。
“奚言啊,”南珞抬頭看我,滿臉自信地點點頭,“放心,等她回來看到Clancy一定會喜歡的。”
“她回來?”忽然想到之前是為了照顧我他們倆人才換了屋子的,現(xiàn)在我身體已經(jīng)無礙,等奚言出院,他就要搬出去了。這樣一想,著實難過。
南珞絲毫沒看出我掛在臉上的悲傷,夾了一筷子菜在碗里,低頭吃飯,邊吃邊道:“醫(yī)院那邊說了,奚言沒什么其他的癥狀反應(yīng),應(yīng)該過不久就能回來了。”
“那你呢?”
“我?我回去住啊。”他漫不經(jīng)心地答我一句。
我頓時心情就特別的不好,放下筷子滿臉嚴肅地看著他:“你走了我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他終于把頭抬起來,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沒有我就不會生活了?柳瓔,那你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
雖然知道他是開玩笑的,但還是忍不住有些酸楚。是啊,我這么多年就是這樣一個人過來的,習(xí)慣了獨來獨往無人關(guān)心,習(xí)慣了自力更生不依賴任何人。可是一直很堅強的我,在遇到他的時候就把所有的獨立、灑脫特性都收起來了,因為有了他,有了一個可以并且愿意讓我依靠的人,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如此。不是不堅強了,而是沒必要堅強了。
我冷著臉,沒看他,低頭吃飯:“行,那你回去吧。”
反射弧過長的南珞貌似終于注意到了我的小情緒,開口問:“怎么了?不開心了?”
“沒有。”
他把手中的碗筷放下,杵著手看我,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波瀾:“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我沒應(yīng)聲。
“怎么?沒興趣聽?”他戲謔的語調(diào)傳進我的耳朵,我真生氣了,抬起頭來等著眼珠子看他:“南珞你煩不煩啊,不是要走了嗎,快去啊,別再來了。”
他沒見過我這副樣子,先是一愣,然后輕輕地笑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笑,將我的怒火激到最高點。我將碗筷一砸,氣沖沖地走到玄關(guān)把緊閉著的門打開,對著他說:“出去。”
他倒是一點都不急,不緊不慢,小步走到我身邊,此時我眼角已噙滿了淚水,低頭擦淚,才發(fā)現(xiàn)他手中一直握著一張紙。
“什么?”我盯著那張紙,問他。
他將門關(guān)好,把手中折疊著的紙打開,一份租房合同在我眼前呈現(xiàn)。
“石溪小區(qū)十幢602……”我詫異地抬頭看他,“南珞,你……”
“你要趕我走,那我就走到對面咯。”他勾起嘴角對著我笑。
我破涕為笑,一頭栽進他的懷里。
“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
“驚喜啊。”他緊緊地抱著我,“怎么樣,剛剛還氣得臉紅急得皺眉呢,一下子就又哭又笑,我是成功了呢還是失敗了?”
我把眼淚鼻涕什么的全擦在他衣服上,擦完后抬頭對上他嫌棄的眼神,滿足地笑笑:“你說呢?”
“惡心死了。”他邊說邊推開我,往臥室走去換衣服。
我站在原地笑得前俯后仰,聽見被關(guān)在衛(wèi)生間里的Clancy叫了幾聲“汪汪”。
“走啊,你帶鑰匙了嗎?我們?nèi)ジ舯诳纯囱健!蔽野寻⒗辜臃懦鰜恚厯崴拿l(fā)邊問南珞。大狗狗很享受這種親昵的撫摸,乖乖地躺在地上,閉著雙眼曬太陽。
半晌,南珞的聲音才從房間中傳來:“今天就算了吧,等會兒還得去醫(yī)院看看奚言和席源呢。太晚了,等哪天有時間再說。”
“好吧。”我想想他說的有道理,就點頭同意。
收拾好餐桌,遠處的落日已墜入海中。我和南珞趁著夕陽的這股溫暖氣氛,帶著Clancy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Clancy始終還是屬于大自然的。在家中悶了一天,看到外邊的景象,他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蹦蹦跳跳不安分,總想著要掙脫繩子自己自由自在地跑跑。我和南珞當然不允許,害怕他個子這么大,把別人嚇到怎么辦,只能讓南珞牢牢地拽著繩子。
一只已滿半歲的阿拉斯加力氣是驚人的,盡管南珞在有勁兒,也沒辦法把他完全控制住。走了沒多久南珞就已經(jīng)大汗淋漓,等公園中人少了一些,就趕忙把繩子解了讓他脫韁而去。
我挽著南珞的手臂,坐在長椅上看著不遠處的狗狗在花叢中嬉笑玩耍,會心一笑。南珞看著我笑,不約而同,一起笑出了聲。
要用什么詞來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呢,漫天的金黃云朵,清新濕潤的空氣,繁花似錦的公園,可愛乖巧的狗狗,還有身邊至親至愛的人。幸福。不想其他有的沒的,我很幸福,因為有他,因為有他。
往花叢中投去目光,Clancy正同一只深棕色貴賓犬在打鬧,而一旁突兀地站著貴賓犬的主人,她背對著我們,卷發(fā)及腰,正在不停地叫喚自己狗狗的名字:“迪娜、迪娜,過來,別跟那只狗玩,你小,會被欺負的……”
這聲音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韓璇。若是其他人對Clancy說這樣的話我可以以為是開玩笑,但是她,絕對不是。
我對著南珞冷笑一聲:“喏,你的仰慕者無處不在呢。”
南珞探過臉來,似笑非笑:“遇到就遇到唄,你吃什么醋啊。”
沒心思搭理他。我快步走過去牽住Clancy,摸摸他柔順的毛發(fā),抬頭看了一眼韓璇,道:“嗨,沒想到在這兒也能碰到你。”
她先是有些吃驚,而后冷笑一聲,抱起她的小迪娜,說:“真巧啊。”
南珞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對韓璇不冷不熱地點頭打招呼,蹲下身來給Clancy系鏈子。韓璇頓時臉色煞白。
我故作關(guān)心地上前一步:“哎呀,你臉色不太好,生病了嗎?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穿這么少又單獨出來,怪危險的,快回去躺著吧。”
“我有狗狗跟著呢,不怕。”她沒看我,低頭逗迪娜。
“哦?這是你狗狗啊?”我笑笑,“不好意思啊,它這么小我沒看到呢。”
南珞可能有些聽不下去了,牽著Clancy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對我喊道:“柳瓔,走了,我們還要去醫(yī)院呢。”
“來啦。”我一邊回應(yīng)他,一邊向他走去,回頭對著韓璇擺擺手。
她鐵定心情不好。但我就樂樂呵呵蹦蹦跳跳地過完了一天。
“你非得這樣嗎?”南珞把手搭在我肩上。
“我和她之前的那些糾纏怨恨,你不懂。”
他輕輕嘆了口氣,揉揉我的頭發(fā):“該放下了。”
我抬頭與他對視一眼,心領(lǐng)神會,重重的點頭。可是,我怎么能放得下呢?她當初是怎樣的把我和李墨晨分開,是怎樣的把我推入黑暗,是怎樣的令我生不如死,現(xiàn)在,她也應(yīng)該嘗嘗,嘗嘗當初我的滋味。
Clancy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看,而后又扭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