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閝呈口舌之利時,身旁又掉落數十條蛇,這些蛇都是尾巴在天頭部及地,倒懸在無間行道那腐爛的大地上方。
只聽眾蛇七嘴八舌地唾罵著。
”就是這個小鬼,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就是他,殺了我全家老小十六口。“
”絕對錯不了,我就是慘死在他的獠牙之下…“
“這個狗賊,殺了我大哥,并將他的尸體送給了他爺爺,生吞了我,我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奸賊奪我愛妻,導致我含冤而死,時候報仇了!“
奸賊…殺…親人…報仇……云云…
封閝一聽,登時心里充滿了愧疚,這些蛇靈會說人話后,封閝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少殺孽,雖然這些蛇不是人,但它們也是生靈,也有情感之類的微妙思想。
封閝愧疚間,眾蛇紛紛張著大嘴露出手指長的毒牙朝封閝咬將過來,封閝回過身,眼看毒牙已到胸前,他哪里有釋放幽冥力量的空隙,正急躁間,發現左邊肩膀方向僅有兩條身形細小的青蛇正吐著信子,原地搖頭晃腦,似乎是在為附近的大蛇吶喊助威。
封閝急忙一閃身,向左側閃過去,肩膀撞開那兩條青蛇,不管不顧朝前方跑去。
可惜的是,無論他怎么跑,身后那數十條蛇仍舊追隨著他,并不斷探頭撲咬他的后背,封閝只覺后背發涼。
前方不時出現一棵人樹,封閝見樹便躲,時而向左時而向右,這有這樣逃跑的方向才不會改變太多,他就這樣跑著,直跑的渾身筋疲力竭,這才轉過身。
群蛇與他不過五尺左右的距離,見封閝停下,也停下來觀望封閝的舉動。
群蛇之所以會被封閝吃掉,是因為在他們眼中封閝的身后有一只生著鷹眼的巨龍的映像,這種映像人眼當然是看不見的,只有這些動物們能看見,前文我們說過許多動物見到封閝拔腿便跑,便是看見了這個映像之故。
群蛇進入畜生生死殿便好似來到了極樂世界,他們有吃不玩的兔鼠之魂,而這些兔鼠被吃了也不過是在蛇肚子里停留片刻,便會被毫發無損地排泄出來,換成蛇也是一般,他們可能會被鷹魂吃掉,但鷹拉下一坨屎掉在地上便又會變成一條或者兩條蛇。
封閝到了地獄,身后的鷹眼巨龍映像也跟著消失,以至于這些蛇靈敢直視并撲咬他。
封閝站在原地,并沒打算反抗,他吃了太多蛇,自覺也該讓這些蛇吃一次解恨。
然而群蛇則是貫徹著敵不動我不動的戰略方針,一雙雙蛇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封閝的一舉一動。
見眾蛇原地觀望,封閝不耐煩道:“你們到底吃不吃我?”
群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竊竊私語,最終推舉出一個三角頭的大蝮蛇做他們的代表。
三角頭走出蛇群,率先張開大嘴朝封閝咬將過來。
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封閝身體習慣性躲閃,三角頭咬空,由于沖的太猛,身體身快便沖進了身后的黑暗中。
片刻后,三角頭飄了回來,身后跟著一群密密麻麻的蛇頭。
封閝粗略一數,跟著三角頭來的毒蛇不下五百條,身后眾蛇見援兵來了,膽子也壯實起來,紛紛張著大嘴,從四面八方,封閝咬將過來。
所有的蛇都是離地三尺吊在半空,封閝很快便意識到,想要不被咬的話他只用俯身趴在地上即可。
封閝也不遲疑,一蹬腿,雙手一神,越起一尺,在空中一轉身,反轉雙手,后背對地落了地,雙腳踏地,雙手撐地。
就在他得意洋洋欲嘲笑群蛇時,他發現群蛇還吊在原處,適才不過是一次佯攻,目的自然是讓封閝身體落地。
封閝心里暗叫一聲不好,突然,身體下的大地消失了,封閝的身體開始快速下墜。
就在下墜時,上方傳來一聲蛇嘶:“我們的仇總算報了。”
越往下墜四周越冷,直到封閝的四肢僵硬,頭發和眉毛上結出寒霜,封閝終于I想明白了那些蛇為何倒懸在空中:一旦五體投地,便會墜入無間地獄,不能自拔!
封閝的心也越來越冷,思緒在漸漸遲鈍,他回憶起那日看見呼延海嘯在韓北冰所釋放出的寒氣中的樣子,也許現在他的樣子,還不如那時呼延海嘯自然。在群蛇的圍攻下,我們的封閝墜入一個鐵籠內,放眼看去,乃是一片碎石灘,血紅色的大地上擺滿了牢籠,牢籠乃是紫色藤條編制成的一個個規則的三角體,每個牢籠中合關著一個魂魄。
封閝發現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籠子里,居然關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難以置信一個七八歲的小鬼居然有資格來到地獄之中,封閝不禁多看了幾眼。
只見小男孩身高四尺,泥丸宮處有一團紅色的頭發呈心形發尾直指眉心,一雙大眼睛里透著迷茫,迷茫中又帶著恨意,身著一件紫色的大披風,披風內裹著一個紅肚兜。
小男孩兩邊臉蛋上有兩個傷疤大字,一邊是個雜字,另一邊乃是種,這兩個字幾乎覆蓋住整個臉蛋,以至于封閝也看不出這小家伙究竟長什么樣。
就在這時,小男孩突然扭過頭,一雙眼帶著殺意直瞪封閝。
封閝一驚,忙轉過臉。
只聽那小男孩開口道:“你是新來的?”
封閝沒有回頭,回答道:“沒錯。”
小男孩道:“能來到這里,必然是同道中人,你不得不承認你和我一樣也是一個雜種。”
封閝扭過頭道:“我雖是雜種,但不會寫在臉上。”
小男孩呲牙道:“那是因為你太過虛偽。”
封閝笑著問道:“這里是無間地獄?”
小男孩道:“這是無間地獄的曬魂場,每個魂魄一年內只有一次機會進入內中,你是新人的,該排在最后。”
“去無間地獄還得排隊?”封閝吃驚地問。
小男孩笑道:“當然,這里雖然兇惡,卻是磨練魂魄的最佳場所,有許多人自愿前來受苦,然而大部分都承受不住痛苦淪為失魂,哈哈……”
封閝雖然不知道何為失魂,但在大叫地獄中的那些似生非生似死不死從精神到意志完全消失的魂魄已能完美詮釋失魂。
“小伙子,你可曾進入過?”封閝一本正經地問。
小男孩笑道:“當然了,里面包含地獄所有的刑罰。你一新魂,居然敢稱呼已經在地獄五千多年的本大爺為小伙子?哎!這不怪你,只怪我死的時候太年輕了。”
封閝嘆道:“五千年!你這年紀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被打進阿鼻地獄?”
小男孩一甩那攢紅毛,得意洋洋道:“哼哼,說出來……怕嚇死你。”
封閝笑道:“說吧。嚇死了不用你賠。”
小男孩學著大人捋了捋“胡子”:“老夫雖然只有六年陽壽,卻活的驚天地泣鬼神。說起老爺我,你可能不認識,但說起我爹娘……即使是五千年后的修行界也會為之一震。”
封閝不得不問:“你爹娘是誰?”
“問的好極了!我爹田不傾,我娘柳上仙乃世上公認的與修行之祖廖星化齊名的雌雄雙魔。我就是他們的兒子田柳。”小男孩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豪感。
“沒聽說過。”封閝如是道,他的確沒聽說過。
田柳一聽登時火冒三丈,伸手指著封閝罵道:“你……狗娘養的,白活了一世。”
封閝大笑道:“你別發火,小夫我確實沒聽說過,畢竟他們活在五千年前。”
田柳一想是這么回事,怒氣消了不少,說道:“狗娘養的,算了,估計你在修行界也是不入流的貨色。你叫什么名字?”
封閝道:“小夫封閝。”
“封閝!!!”田柳驚嘆道,“放你娘的屁,封閝乃是封家先祖,就連我這個比他早死四千年的人都聽說過他的威名。不過封家只出一個封閝,封閝死后便沒落了。”
封閝道:“你可曾聽說過封無盡?”
田柳不耐煩道:“不但聽說過…我還見過這個瘋子…此人算是封閝后人中少有的強者,不過,和我爹娘一比,還差強人意。”
封閝道:“和你比呢?”
田柳道:“不知道,封無盡很是無禮,根本不搭理我,他的事情我都是聽那些被他殺死的人說的。”
封閝不想理會這小鬼,原地打坐,閉目凝神,這時,紫藤牢籠動了動,而后交織在一起的藤條散開,封閝被放了出來。
封閝剛要閉眼,看到這一幕不得不站起身,正要前行。
田柳喊叫道:“這不可能!你狗娘養的怎會如此幸運?剛來就能進去?”
封閝一回頭,微微一笑道:“因為我是封無盡的兒子。”
話音一落,封閝面前出現了一道黑色界門,界門內各種鬼哭狼嚎交織在一起,無比刺耳。
田柳一聽這聲音,捂著耳朵,表情十分痛苦。
封閝也不遲疑抬腳走進界門之中,界門關閉,消失。
田柳回過神,嘴里嘀咕著:“封無盡的兒子!封閝……我記住你了。”
且說封閝踏進界門眼前出現了一片山脈,山很高,山上的人也很多。
山并不是石頭山,乃是一座插滿鋼刀的刀山,不但是刀山,還是一座磁山,封閝距離刀山約摸有一丈多遠,他的身體正在不自控地向刀山滑動。
滑動的速度并不快,封閝的心跳卻是越來越快,地獄里的草葉尚且能削魂如泥,更別提這些鋼刀了。
很快封閝已來在山下,他發現山上受刑人身上流淌的血像小溪般自山頂向下流淌著,最終流進山腳下一個井口大小的血池之內。
這血池看起來不大,內中血液深度已及井口,然任由山上的血流不停的注入,井中的血線始終保持著不變。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山腳下的刀刃已清晰可見,就在這時,紅蓮花出現在封閝身旁。
“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故意將你放在無間行道以延緩你進入無間地獄,可你居然連一炷香時間都沒能堅持過去。”紅蓮花失望道。
封閝的身體仍在前移,只是說道:“早晚要下來,我已吃了那些蛇的肉體,沒必要再害它們的魂魄。”
“愚蠢!既然你不想害蛇,那就好好享受吧!這種地方無從施展幽冥力量,你如果能從頭走到尾,那么你將去往煞淵做真正的修煉,你的時間不多了,不管你修為提升多少,一百年后,你將回去凡間。”
封閝道:“不是說要三百年時間嗎?”
紅蓮花道:“你爺爺已經回去了,凡間局勢不容樂視。”
封閝正要問解,忽略體內一冷,身體多個部位已被刺穿,封閝大叫一聲,體內冰冷之感很快消退,低頭一看,但見身上一共十四個透明窟窿在向外淌血,刺中身體的鋼刀不知去了何地。
身體雖在滴血然意識仍在,這種萬箭穿心的感覺封閝太熟悉了,哪里能撼動封閝的意志。
“不過如……”封閝正要為自己壯壯聲勢,那十四口鋼刀又一次出現,不偏不倚又分別刺在封閝傷口處,鋼刀隨之又不見了。
“想不被刺就向上攀登,前三排刀只是普通的穿魂刀,后面的刀可不太一樣,不信你可以試試。”紅蓮花說完消失。
封閝愣神間,第三次刀鋒已然出現,刀鋒過后,封閝忙蹬著身旁的一個刀背向上攀爬,山腳下的刀刃并不密集,只要找準位置便能輕松地避開刀鋒,爬了一會兒,封閝看了看身上,還是十四個窟窿,傷口雖疼,但不影響肢體協調,有了山下的經驗,封閝哪里還敢停留,只得繼續向上攀爬。
承受著疼痛又爬了一會兒,身上多了十來條口子,他已足夠小心了,然而還是難免忙中出錯。
越往上爬,山體的吸附力越大,封閝不得不以雙臂支撐身軀躲避山體上立起的刀刃。
渾身的疼痛幾乎可以忽略,可在這種情況下爬山即便是身強力壯的封閝又能堅持多久呢?即使翻越刀山,前方還有數不盡的刑罰。
封閝扭頭看了看附近的一些魂魄,大多數都依附在山體上,身體被利刃反復穿刺,舊軀體被刺成蜂窩后便會重新獲得一具新的軀殼,新的軀殼爬不出兩尺多高便又會被吸附在山體上,諸如此類,永無休止……
抬頭看了看上方,依然不見山頂,紅蓮花說過,只有走完無間地獄,才可以進入煞淵魔泉,他還有一百年時間便會被送回凡間,他雖從未和象輪二魔老照面,也能想象出二人的強大。
夜一個人尚且如此強大,就更別提能控制住夜的象輪二人了。
封無穹曾言,只有他封閝才有可能打敗象輪二魔老,然此時自己已幾乎被這座刀山打敗,另外還有西葉……不知西葉在做些什么……
一想起西葉,封閝的意志又一次恢復。
最讓封閝不明白的是,為何他的地獄之旅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才開始,他不明白在放逐地時,希格氏為何不帶他進入地獄修行!
封閝咬緊牙關,繼續向上攀爬著,他明白:自己必須盡快走完無間地獄!
冥王宮內,希格氏和紅蓮花注視著封閝在刀山上的一舉一動,甚至能感知到封閝的內心活動。
“這小鬼,居然不明白我為何此時才找他進入地獄修行。”希格氏冷笑道。
紅蓮花道:“他當然不明白,畢竟還是個孩子。不過希格大人,即便是此時,對他來說會不會還是太早了?他能控制住自身被打開幽冥印記后所涌出至邪至惡的幽冥力量嗎?”
希格氏沉默片刻后說道:“顧不得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