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陰冷,凄涼,是這片黑暗的氛圍。
泥濘,虛實,冰冷,是這片黑暗中的大地。
這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道路,也是這里僅僅存在一條道路,道路并不寬,能容忍一個人平身通過。
道路的兩邊乃是兩片深淵,左邊深淵里寒氣逼人,右邊的深淵中卻又無比的灼熱。
封閝就站立在這樣一條道路上,雙腳緩緩下陷著,只覺雙腳一只腳被凍的麻木,另一只腳仿佛踩在滾水之中,真是好不難受。
放眼看去,前路漫漫,難道這便是他地獄之旅的開始?
果如希格氏所言,他太天真無邪了,封閝本以為像他這種擁有幽冥力量的人必然能跳過痛苦之路直接前往他力量的根源之地修行,順道還能去看看母親含妮。
而今,雙腳的痛苦對他來說雖然能夠忍受,但封閝明白,越往前走,只會越痛苦。
他正在想自己可不可以停滯不前。
這時,前方隱隱約約飄來一個魂魄,看起來像個女子,會不會是含妮來迎接他了,封閝激動地喊到:“娘,是你嗎?”
隨著女子越走越近,封閝的心情越來越糟。
來人的的確確是個女子,是一個奇丑無比,身材肥胖的女子,這女子卻披著一個大黑斗篷,只露出長滿爛肉的臉以及散發著強勁的幽冥氣息的身軀。
女子來到封閝面前,從懷中取出一副畫像,惡狠狠地瞪了封閝幾眼,問道:“你就是封閝?”
封閝點了點頭:“你認得我?”
女子道:“我呸!鬼才認得你,是希格氏派我前來監督你修行,還愣著作甚?快向前走。”
封閝嘀咕道:“冥王還真是莫名其妙,居然派了這么丑一個引路人給我,哎,果然還是凡間美好啊!”
話音一落,一陣陰風襲來,封閝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耳光,女子咆哮道:“我的脾氣非常暴躁,你最好別惹我。”
封閝捂著臉,忙道歉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女子凝視封閝片刻,突然出手封閝又挨了一耳光:“你竟敢不知道?你這個廢物,還不向前走?!”
封閝捂著臉,心里并不記恨這個女子,可能地獄中人就是這個樣子。
抬腳前行,每走一步,都感覺腳上少了一層肉,陣陣刺痛傳遍全身。
同時,他也能感覺到,只要自己的腳離開大地,疼痛感便會立刻消失。
這時,那女子道:“此路名為別陽大道,你的兩旁乃是凡間佛門中人必須承受的八熱八冷地獄,你不是和尚因此不必下去。當然,你想去的話,沒人會阻攔。”
封閝不禁探頭左右看了看,他從未聽說過這兩個地方。
女子接著說道:“劉焱炙和韓北冰就是從那下邊開始修行。而你,隸屬煞淵,當和封無穹和封無盡一般穿過別陽大道,前往幽冥界,你們封家人比前者要幸運的多。”
封閝并不想理會這個女子,反而加快了前進的步伐,當然也加劇了自身的痛苦。
女子露出一絲獰笑,在封閝身后悠哉悠哉地跟隨著。
封閝就這樣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他自覺有些疲憊,開始放慢腳步,抬頭看了看前路,依然看不見盡頭。
目前的他仿佛掉進大海中央一般,不知何時才能走到盡頭,或許,此時回頭,還能回到最初的位置。
此時的痛苦又算的了什么,回憶起四歲時,被封無穹強迫著或負重或倒立著上下山,此時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拖著疲憊的身軀,封閝繼續前行,走走了片刻,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身后,一看之下吃了一驚,身后的道路正在快速崩壞,碎石滾輪進下方的黑暗深淵。
封閝不禁又加快了步伐,他可不想掉到下面去。
這時,頭頂又響起那個女子的聲音:“繼續前進,不要回頭,加快腳步,跨越新生魂魄的第一個界限。”
封閝一聽,感覺和真氣的修煉方式如出一轍,無非是先將體力完全耗盡,在自身疲憊至極時,如果能再站起身,鼓起勇氣,便能沖破自身真氣強度的界限。
封閝低下頭開始加快步伐,此時他的雙腳已然麻木了,他已感覺不到冷熱,甚至連自己的腳也感覺不到,他只是繼續前行著。
女子搖了搖頭,不得不追上封閝:“蠢貨,這條路至少也要走上十年才能走到盡頭,照你這般走法,早晚掉入下層地獄。”
封閝一聽適當放慢了腳步,他記得地獄里度日如年,十年時間在凡間恐怕連一盞茶時間都不到。他本認為來自凡間的他能在地獄用凡間的時間度日,如今身在地獄才知道自己錯了,在地獄里一個時辰比凡間十個時辰還要漫長。
這樣既漫長又痛苦的旅程至少要持續五百年,自己究竟能不能堅持下去,封閝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西葉在做什么,此時已是夜晚,好在有處莊園可以居住。更不知父親封無盡在做甚事,但愿他并未找到紅燭。
走,走,走,封閝就這樣走著。
我們不如回去凡間,西葉進入銅鏡并非是要等待輪回,她只是想靜靜地在鏡中世界里等待封閝歸來,在這片世界里封閝的肉身并不會腐爛。
西葉怕封閝肉身變冷,始終抱著封閝,二人在一輪月亮船上搖擺著。
突然,封閝似乎開始有了呼吸,西葉一愣,忙低頭看向封閝,封閝的眼睛緩緩睜開,推開西葉,暴跳起來:“呆,你是何方妖女?”
西葉見封閝居然不認得她,幡然醒悟,人沒了魂魄并不會死,只會患上失魂癥,變得瘋瘋癲癲而已,此時的封閝顯然是失魂癥的表現。
見西葉不作聲,封閝突然上前,哀求道:“求求你了,告訴小夫我嘛!”
“告訴你什么?”西葉問道。
“告訴我你是何方妖孽呀!”封閝正色道。
“我是…我不是妖孽…我是你的妻子呀!”西葉笑道。
封閝一聽驚倒在地,將西葉上下打量一番,恐懼更盛:“大膽!老夫我孤獨一生,最討厭女人,怎會有妻子,再敢胡言亂語…休怪…老老…夫…”封閝說完,拔腿就跑。
然而此時他正置身于以前綠油油的麥田上方月亮之上,剛跑出一步,人發出哎呀一聲,掉進麥田中。
西葉看著失魂癥的封閝的窘態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而今封閝能夠移動身軀,她在想該不該帶領著封閝重回修行界,畢竟這里是幻境,她怕封閝不適應這里。
想了片刻,西葉還是打消了這個念想,而今外界到處都是尋找活人還陽的流魂,帶封閝出去,豈不是將其肉身拱手讓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呆在這里比較合適。
西葉坐在彎月船上,帶著笑意看著地上正在試圖起身的封閝,喊道:“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管你怎么跑,最終還會回到月下,省省力氣吧!”
封閝爬起身形,一指西葉,怒道:“妖孽,你給我等著,我叫我爺爺降你…”
說完,拔腿就跑,趟著麥田,埋頭前行。封閝眼里自己是在向前跑,然而在西葉眼中,他不過是在圍繞著空中的彎月打轉。
西葉躺回月亮船,緩緩閉上眼睛。
不知跑了多久,封閝停下腳步,心想著一定將那妖怪甩掉了,抬頭一看,又是一驚,那女妖依然在自己頭頂。
封閝顧不得身體的疲憊有一次跑起來…
讓我們來到京畿夏侯三川府上。
夏侯府今夜訪客極多,大門前馬車一輛挨著一輛,夜和倒戈家正在廳堂等候著,夏侯三川則是在府門前迎接各路訪客。
夏侯三川在保護本漫天星的戰斗中被呼延海嘯以時空方術奪走了右手,而今他只剩下了自己并不擅長的左手,他已不再是以前的夏侯三川了,值得慶幸的是呼延海嘯來時,他的兩個兒子出府游玩去了。
倒戈家張他保證過,只要他肯親自搬下詔書,必生擒呼延海嘯交給他處置,而今,朝野崩塌,本漫天星已死,如果能有一能人穩固朝綱對華夏百姓自然是有益無害。
他已見過夜,夜身上自帶的王者之氣,再加上永恒之軀上散發的奪目圣光,無不讓他甘于下拜。
時下,京城官員已來了半數,夏侯三川能夠看的出這些人中有大半是來竊聽虛實的,他們或許也有擁戴的對象,老帝皇有兩個幼小的弟弟,因老帝皇繼位時,他二人還乳臭未干因此無緣競爭帝皇大位,而今二人已年近五旬,一個被封為逍遙王,令一個則是安樂王。逍遙安樂,自然是希望這二人不要染指本漫天星的帝皇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