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得體的儒士裝扮，但神情間又帶著一絲魏晉風骨的范曄正面色肅然地端坐在文淵閣二樓，一張方正檀木書桌上則放著上好的紙墨筆硯和一帖寫滿瀟灑行書的文稿。

“皇······”當昭原一行人走上藏書閣二樓之時，不明所以的小蝶正欲輕喚一聲，卻是立即被神色激動的昭原捂住了嫣紅的小嘴！

“噓······”昭原朝她齜牙咧嘴地笑了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唔唔······”小蝶眨了眨狹長妖嬈的狐眸，忙是點了點螓首。

昭原笑了笑，在收回手的同時，故意輕薄地撫了撫小蝶豐潤誘人的紅唇，惹得佳人無限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一臉肅穆虔誠的歐陽旬先是看了一眼仿佛神游太虛的范曄，然后對著星眸發亮的昭原無聲地躬了躬身，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昭原點了點頭，輕聲緩步地走到了毫無反應的范曄身邊，微微彎下腰，瞇眼打量起了桌上的這帖序文。

“大小相兼，收放結合，疏密得體，濃淡相融，隱然間倒是與北宋的黃庭堅和清朝的劉墉有著不少的相似之處！”在書法上頗有心得的昭原在看到白紙上的行書時，不由在心底暗暗稱贊了一句，片刻后，才收斂了一下情緒，細細瀏覽起了其中內容。

“昭歷天武二年（天武是昭原的年號），余稟承天子明德······”整篇序文洋洋灑灑千余字，除了簡單的敘述和記事以外，亦是表明了范曄作為編纂史官的決心和期望，同時，還引經據典，文采斐然地突出了這部史書“妄圖”完成的“歷史任務”——載過往三千歲月，開后世編史典范！

“所謂字如其人，文以載道，這篇索引文序的行文間不但帶著一絲清廉才子的傲然，更有一種史家的睿智穩健······若是用后世的一些名家之言來總結一番的話······‘豪放是外放的風骨，沉靜才是內斂的精魂’倒是十分適合！”昭原小心地注意著自己的動作，盡量不去打擾到正處于物我兩忘狀態的范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失神許久的范曄才終于是從玄妙的境界中抽身出來！而回過神來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了站在自己身邊，滿臉欣賞地打量著文序的昭原皇帝！

“啊······微臣參見皇上！”范曄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跪下行禮！

昭原卻是一把托住了他的胳膊，笑著搖了搖頭，“此書閣之內，范愛卿不必多禮！今個兒，通過愛卿這篇脈絡透析，文辭斐然的序文，朕算是親眼見識到了范公的才華了！”

范曄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地躬身行了一禮，謙遜道：“陛下過譽了！微臣自以為這粗鄙文辭難登大雅之堂，此番邀陛下前來，倒是讓陛下見笑了！”

看到這范蔚宗少有的謙遜之姿，昭原不由莞爾一笑。

“聽旬老之言，范公是想讓朕為此序題詞，以啟《史記》伊始？”昭原緩步走到書桌正面，再次欣賞起了范曄的整篇前序。

范曄看了一旁的歐陽旬一眼，恭敬地點了點頭，“此《史記》的編纂工作本是因陛下而起，由陛下題詞實是理所應當之事！當然，陛下的墨寶何其珍貴，若是不方便的話，也可不必如此！”

昭原笑了笑，信手執起了墨未全干的細毫直筆，而小白兔也似的乖巧小蝶則是連忙跑到了他身邊，優雅地挽起水藍色長袖，一只如雪如玉的纖纖素手熟稔地拿起了方正墨錠，細細地為昭原研起了油墨。

“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不亦快哉！”昭原朝身邊佳人會心一笑。

低著螓首的小蝶似有所感，頓時揚起了絕麗的小臉，回之以嫣然。

不多時，昭原小心地移正了序帖，手里的毛筆微動，輕蘸了些墨汁，然后便神色肅然地端坐在椅子上，下筆題詞！

“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鏡，可以知興衰。望后來人不忘前事，以正將來！”范曄定睛看著昭原行云流水般的題詞，有些失神地喃喃念道。

“呼······”昭原大手一提，頓時紙筆輕分，他呼出一口濁氣，頗為滿意地看著這數行字跡。

“如何？”昭原微笑地看向范曄和歐陽旬，輕聲問道。

目光呆滯的兩人頓時渾身一顫，仿佛是從一團迷霧中脫身而出一般，臉上滿是恍然和欽佩之色！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史書之用，無非就是警醒后人，給后世提供興衰之據！陛下此言，實乃珠璣之語也！微臣深感拜服！”博學多才，修史多年的范曄在根本上還是癡人一個，此番受到昭原無意中的啟示，更是激動得手舞足蹈了起來！

“呃······”昭原看著他仿佛醍醐灌頂，大徹大悟的滑稽模樣，心里為他感到高興的同時，也有點無語。

小蝶則是抿著小嘴，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同樣老臉潮紅的歐陽旬則是細細地看著昭原的題字，不斷地咀嚼著其中深意。

“咦？”突然間，一聲帶著驚詫和疑惑的輕呼聲頓時將其他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只見歐陽旬瞪大了眼睛，有些顫抖地指著昭原的那行字跡，結巴道：“陛，陛下，您這字······”

原本還在狂喜中的范曄也回過神來，先是疑惑地看了歐陽旬一眼，然后便順著他的指向，復又認真地打量起了序文最下方的昭原題詞。

片刻之后，范曄便失聲地驚呼了起來，“皇上，您莫不是曾與書圣他老人家學過行書？”

“書圣？”昭原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字，然后便恍然想到，自己上一世在學行書的時候，不正是最喜歡臨摹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嗎？

“你們也認識書圣王逸少么？”昭原一臉糾結地看向激動不已的范曄和歐陽旬，心里忍不住暗道，“難道這歷史的必然性竟把王羲之也保留了下來？”

范曄等人，包括小蝶在內，皆是臉色一變，然后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看著眉頭微蹙的昭原。

“皇上······”片刻后，小蝶扯了扯昭原的衣袖，俏臉微皺地吞吐道，“妾身好像記得，書圣他老人家，貌似是叫聞人季毓呢。”

昭原一怔，隨即付之以尷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