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樓身子微微一顫,抬頭看向那個女人,卻見四十多歲年齡,瓜子臉,細眉秀目,穿著也是十分“時髦”,這個女人孟樓覺得自己應該是見過的,但是大概由于五年前,孟樓太過自恃清高,所以并不記得與面前這個女人有過更深的交往。
女人似乎看出了孟樓眼中的迷茫神情,微微笑了笑,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上海文協(xié)的憶安,我們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是在文協(xié)代表大會,第二次是……”
名叫憶安女人說到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孟樓會意,道:“是那次武警慰問演出吧?”
憶安歉意的笑了笑,孟樓卻是擺了擺手,道:“無所謂,都過去了。”
“你……”憶安看了看孟樓,想了想,還是說道:“對于文學,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
若是換做別人這般問,孟樓一定會倔強的說:“沒有想法。”
但不知為何,憶安這個女人帶給孟樓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是她身上散發(fā)著孟樓從記憶起就沒有見到過的母性光輝,孟樓遲疑了許久,憶安也并未督促,只是依舊蹲在那里,等待著他的回答。
孟樓遲疑了足足有五分鐘時間,才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食不果腹,何談有夢?”
“如果你沒有面臨這些問題呢?”憶安聽到孟樓這模棱兩可的回答,連忙問道。
孟樓無力的笑了笑,低下頭去。
“考慮考慮吧,世界上最貴的,可就是夢了。”憶安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提問顯得有些太急迫了,便是一面起身一面說道。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和可憐。”對著憶安的背影,孟樓強自擠出了些許自尊,說道。
憶安笑著回過頭來:“我沒有說要憐憫你,可憐你。我只是能給你提供一個重拾夢想的力氣,至于你愿不愿意撿起來,我不會干涉。”
憶安踏著高跟鞋,逐漸遠去,孟樓則是怔怔的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眼神時而混沌,時而清明,不知道此般的復雜情緒,究竟是在思索些什么。
……
第二天,還在一面吃著早飯,一面拿著一本雜志品讀的余璨突然接到了老師的電話。
“喂,老師。”余璨放下雜志,拿起聽筒。
“小璨,老師昨天的話,你有沒有什么想法?”余璨的老師開門見山的問。
余璨微微一怔,然后用一種充滿歉意的口吻道:“對不起,老師,讓您失望了。”
聽筒那邊似乎并不意外,說道:“小璨啊,從你在小學的作文比賽得獎以后,就跟著我學習寫作了吧?”
“恩。一轉眼都六年了。”余璨更加自責了,六年了,似乎只有前幾年,自己文筆上的進步會讓老師開心,而這兩年,自己境界上的止步不前,帶給這位老師的,只有失望和嘆息。
要知道,以老師的名望,想要入老師門下的人,一刻不間斷的數(shù)上三天三夜也數(shù)不完,但她偏偏只收了自己一人。
大概是因為余璨的沉默,讓電話那頭的老人猜出了余璨的心思,只聽那老人說道:“小璨,你不必自責什么,當初我看中了你,是因為從你當初那稚嫩的參賽作文中,感觸到了我幼年時的心境,你是個有靈性的孩子,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個有你這么有靈性的孩子了。”
“可是,這兩年,我……”余璨的話說了一半,卻被她的老師打斷了:“聽我說,孩子,其實從這兩念你開始出現(xiàn)境界上的瓶頸,我就開始思索,很快的,老師便是得出了結論,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你的錯,而是老師的錯。老師從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是老師是從你現(xiàn)在這個年紀,才開始寫作的。老師啊,就在想,如果你比我起步早一些,成就會不會高過老師。老師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所以看待問題往往很不全面。老師忽略了,每個人都是完全不同的,不應該把自己的愿望強加到任何一個人身上,我經歷的是什么,戰(zhàn)亂、分離、出國等等等等,老師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搬過好幾次家了,而且是由南方到北方,由北方道東方的長距離遷徙。也因此,老師雖然起步的晚,但是看到的東西,經歷的事情要比你多的多。”
“老師……”余璨的眼眶紅了,她第一次聽到老師能說出這么多的話,她也知道,老師從三年前開始,身體就已經很差了,如今她的身體機能一天不如一天,能給自己說出那么多話,是很不容易的。
“意識到我自己的錯誤以后,我就一直在尋找解決的辦法,很遺憾,又耽誤了你兩年的光陰。”電話那頭的老人嘆了口氣,十分無奈的說。
“老師,您別說了,是余璨的悟性不好,讓您失望了。”余璨哽咽的說。
“都說了孩子,不是你的錯,你便不需要自責。”老人又說:“直到剛才,一個朋友來醫(yī)院里探視我,聊了許多關于你的事情,我才有了一個新的辦法讓你突破這層看不見摸不著的瓶頸,打電話過來,是問你想不想要再替老師試試?”
“愿意,老師說什么我都愿意!”余璨語氣十分堅定的回答道。
“你回答的太干脆了,孩子。”老人有些責怪的說:“你還沒有問我什么方法呢,就說愿意。”
余璨用手抹了抹眼淚,道:“不管老師說的方法是什么,小璨都愿意試一試。”
“哎,好吧。”電話那頭的老人長長的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老師記得,你自從跟老師學習寫作以后,就沒怎么出去外地吧?年輕人更容易接受不一樣的事情,并且將其轉化成文字,老師希望你,趁著年輕,多出去走走。”
“老師,你要小璨去哪里?”余璨問。
“至少是全國各地。”電話那頭的老人緩緩開口。
“好,我這就準備,準備好了就出發(fā)。”余璨原本屬于那種極其謙和的性格,許多事情的決斷也是三思而行,但是,當對方是她的老師時,她的性格就會變得極其果斷,這個回答,余璨竟是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小璨啊,我記得你不是一個急性子,怎么老師話還沒說完,你就要去準備了。”電話那頭老人笑的很輕,顯然以老人目前的身體狀況,是不容許多么劇烈的笑。
“老師,我……”余璨生怕自己剛才的急切讓老師不開心,聲音小了幾分。
“我又沒訓你。”電話那頭的老人笑道:“我意思是,你一個女孩子走南闖北老師也不放心,所以你得需要一個旅伴,但這個旅伴的人選呢,現(xiàn)在也是遇到了一些挫折,有些頹唐。老師給你一個地址,你去試著說服他,就當是老師給你臨行前的一個小小的考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