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行山路詳解修仙道，褪浮華始知何為真

三人出了破廟，沿著山路往云仙鎮慢行。蘇若雪黏在那少年身旁，嘴里不住的說著這些日來的見聞和遭遇，還有聚友樓里那頓豐盛的酒菜。柳林軒在一旁聽著，心里想道：“之前看她一副冷漠的樣子，好似對什么都不感興趣不上心一樣，原來心里也是一樣的新奇和興奮，無論她給人多老練成熟的感覺，可小孩子畢竟還是小孩子啊！”

這時只聽蘇若雪對那少年問道：“師傅，你怎么下山了？又怎么知道徒兒有難？”

那少年撓了撓頭說道：“今次是你第一次下山，我本不想來，可還是放心不下就決定來看看。幸虧這次來了，要不你剛才就被那一掌打死了。”

蘇若雪回想起剛才的兇險，吐了吐舌頭又問道：“那黑衣的女人到底是誰啊？”

少年回道：“她是哀牢國人，本名叫做玉羅秀，后來改了名字叫玉羅修。與咱們創派的祖師曾是舊相識。五百多年前，也是叱咤一時的風云人物。”

蘇若雪嘆道：“五百多年？哎呀，那她豈不是一個老不死的老太婆嘛！又怎么這樣年輕？”

少年又道：“你沒發覺，她問你話時，竟連咱們祖師的死都不知道嘛？”

蘇若雪恍然道：“哎呀，對！”

少年接著說道：“恐怕她根本就不知道已經過了五百多年了。你今天說的那些話，已經讓她大感吃驚了。她這一走，回頭在這花花世界里轉上一轉，到時的震驚也夠她消受了。”

蘇若雪驚奇道：“過五百多年，她還不知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一擺手說道：“這事一時之間，也解釋不清。等到鎮上，安頓好了，我再詳細說與你聽。”

蘇若雪一撇嘴道：“哎呀，你總是吊人家胃口，你不說清，害我總是要去想，想來想去又想不明白，心里鬧心的緊。”

那少年笑道：“假若能讓你絞盡腦汁想問題而止了你的聒噪，那為師一定不說！”看著一旁蘇若雪著急的樣子，少年哈哈大笑。

柳林軒一直跟在他倆身后聽著兩人的對話，心里也是不住的琢磨：“這玉羅修竟能五百多年不老，看那身形和動作猶是少女一般，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從我一入這云仙鎮開始，遇到太多事情，根本無法用常理去判斷去理解，一開始以為那妖精和小仙女就已經了得，待到與玉羅修交手又是吃驚以極，可這小仙女的師傅一出手卻是驚為天人。如今方知這方外高人無數啊！”

“柳少俠，你就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嘛？”那少年突然回頭向柳林軒問道。

柳林軒一愣，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該問什么。看了看這少年的面龐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不知前輩高壽？”

那少年顯然也是沒想到柳林軒會問這個，微笑了一下道：“假若我沒記錯，今年應該是二百二十九歲了。”

柳林軒點頭嗯了一聲，隨即又看了看蘇若雪。那少年一笑又道：“她與我不一樣，她確是十三歲的小娃娃。不過她隨我修煉多年，這人間的歲月已經無法來衡量我門中人。假若要換做這人間的年歲，她也將近百歲了。”

柳林軒這才嘆道：“難怪張道長會是她小師弟。”

那少年又道：“九真上山隨我修行時確時是個八歲的頑童，只是他學藝未成，就偷跑下山，雖然習得幾分仙法妙術，可依舊逃不出這人間歲月的侵蝕。草草算來，九真若活著，也該是個九十歲的老人了。”

柳林軒這時突然想起墜井之后見到四位劍靈老人的事，這事一直未曾與別人說過。當下向這少年問道：“提及張道長，我想起一事，之前得到這玉臻劍時，我不小心血灑劍身定下劍契，當時我恍惚之間，見到了四位自稱劍靈的老人，這其中就有張道長和貴派前輩。不知這劍中的是…”

一旁的少年回道：“是魂魄。有些事情你還不知，我們這些修煉的人在你們世間人看來追求的就是修仙得道。可你知道什么是修仙，什么是得道嘛？”

柳林軒想了想說道：“修仙得道不就是飛升上天，位列仙班嘛？”

那少年回道：“上天去干什么呢？天上什么都沒有的。”

柳林軒又道：“不是說有那天庭天宮，一眾神仙呢嘛！”

少年哈哈一笑，又道：“天庭，天宮，一眾神仙不過是些故事，雖脫胎于現實可又夸大了不知多少倍。那都是世人把追求不得而又分外向往的東西與自身理解不了卻又時常見到的東西合在一處，然后再與現實事物捏在一起創造出來的罷了。”

柳林軒一愣問道：“那????那些神話故事全都是假的嘛？”

少年又道：“老子曾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說它是假的，可它卻又像真的一樣神奇；你說它是真的，可當你明白了這背后的門道，你又覺得它是假的了。其實你放眼去看這花花世界，豈不就是一部沒完沒了的神話故事嘛？”

柳林軒讓他這么一說，有點直犯糊涂，一時想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只聽那少年繼續說道：“神話故事都是真的，因為它里面的人和事，確實發生過。神話故事又都是假的，因為它里面的過程并不一定有那么夸張。這么說你該明白了吧？你們凡世間的人，追求的修仙得道，只不過是那個故事框架中的仙，故事框架中的道，加上那故事太過精彩，所以難免會讓世人為之著迷。然后再被手中喜好玩弄權術的人加以利用，統治者再推波助瀾一番，就有了你們凡世間的這個真實而又虛假的仙道世界。”

這時柳林軒又漸漸有點明白了，忙開口問道：“那真實的修仙得道，又是什么？”

少年卻反問道：“天地之間永恒的是什么？”

柳林軒腦中一時轉出無數答案，是正道？是真理？是山川？是江河？還是日月星辰呢？一時語塞，竟答不出來。

那少年又轉頭問向蘇若雪：“雪兒，你說呢？”

蘇若雪得意的說道：“天地間永恒不變的是時間。”

柳林軒一聽，有些迷茫。忙求那少年解答。

那少年示意蘇若雪替他解答，那蘇若雪轉過了身子面向著身后的柳林軒，邊倒著走路邊裝成一副老學究的模樣說道：“自從這天地誕生以來，世間的一切都是從無到有。可這從無到有的過程中，沒有一樣東西是不變的，只有時間一直未曾改變。它無聲無息，無形無影，卻又左右萬事萬物。所有的一切都要在它的掌控之中。所有一切的有和無，都要被時間左右。日月要被時間約束而東升西落，星辰要被時間約束而在天空移動，山岳被時間改變容貌，河流被時間左右流向，世間生靈因時間而生老病死，朝代因時間推移而更替。人生苦短，凡人一世活不過百年，所以他們無法明白天地之間這時間的奧妙。師傅，這樣解答，他能聽的懂嘛？”

少年微微一笑道：“說的已是好極，柳少俠天資不凡，應當明了這其中的意義。”

柳林軒這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從未聽聞過這些玄妙的道理，聽完蘇若雪的話，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第一次把思想從自己的肉體上脫離出去，去站在俯視萬物的角度去看這世界。心中念轉，想到那飛蟲生命不過一夏，它的生命在人類而言是何等短暫，而人若與山川相比，豈不也跟這飛蟲一樣，更何況是與日月天地這等事物相比。這時間真的是在冥冥之中主宰了一切啊！正思索間聽到那少年如此一說，就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那少年又接著說道：“所以，真正的修仙得道，就是脫離了時間的枷鎖，跳出時間的規則，甚至運用時間，掌控時間，把自己與時間融合在一起。”

柳林軒嘆道：“哎，這可真是頭一回聽聞！頗有逆天而行的感覺。”

少年又道：“確實是逆天而行，因為世間所說的天道，其實也是指時間。萬物都是再這時間之中由變化發展而生出規律和特性。不過修仙就是修時間這個說法，你卻不是第一次聽聞，世間不是有‘道行’二字嘛！一般都說多少多少年的道行，其實這就是修煉時間的一種變相稱呼而已。”

柳林軒驚嘆道：“真是想象不到啊，若不是由你這番解說，哪里會有人往這方面去想呢？”

那少年回道：“其實這一切本是上古的古人人人共知的事情，那時的古人用了千萬年才參透出真正的修仙得道的方法門道。后來無數古人修成了如今所謂的神仙，脫離于時間之外，掌控時間，近乎與這世界同壽。人類也隨之成了這世界的主宰。雖然叫做神仙，可他們也是凡人修來的，難免會有各自的脾氣和性格，有人合得來，就有人合不來。后來這最早的一批神仙分成了兩幫，打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越打陣仗越大，慢慢波及到了凡人。等到這一場大戰結束，不僅凡人死傷慘重，那些得道的人也幾乎傷亡殆盡。可饒是如此，也沒能分出勝負來。后來兩幫神仙的首領看透了其中的得失，遂握手言和。三擊掌定下了這修仙秘密永不外傳的約定。然后領著各自的仙眾遠離人世。那之后偶爾有修仙得道的人入世來做些除魔匡正的事，不過也有入世來為禍人間的例子。慢慢這些修仙的人，也分成了不同的門派，每隔無數年，也會來這凡世間收些有緣的人回去做弟子。隨著時間流轉，口口相傳的一些事實，就被慢慢夸大，變了原有的樣子。添油加醋以后，變成了如今的那么多神話。”

柳林軒說道：“原來如此，想必那名叫玉羅修的，就是與你們門派為敵的修仙人吧？”

少年卻搖了搖頭道：“若是只用敵友二字就能說得清楚這其中的緣由就好了！”

這時東方漸亮，一抹朝陽從那遠處的山嶺上照過來。蘇若雪指著遠處說道：“師傅，前面就是云仙鎮了！”

少年隨即對柳林軒說道：“等到了鎮中，我再繼續說與你聽。”

三人加快了步子，朝著云仙鎮而去。

第二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