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尋安見姬無心臉含冰霜,知她是真的生氣了,急忙扯了扯姬英的衣袖,勸說了他幾句,便拉著他向姬無心告辭。
直到兩人走出怡心院,姬尋安這才開口說道:“姬英,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要平白無故地惹無心生氣?”
“她有什么好生氣的?我才生氣呢?!奔в夂鹾醯卣f,“我就是看不慣她對那個趙有正的態(tài)度。聽怡心院的丫鬟們說,無心經(jīng)常將趙有正叫到他房里,一聊就是大半天??赡憧此麑ξ覀儯f話的時侯有一搭沒一搭的,愛理不理的模樣我看著心里就有氣。大哥,我們是他哥哥,可是在他眼里,卻還不如一個下人!”
“你不應該這樣說他?!奔ぐ采袂橛行┎粣偅八男宰樱阌植皇墙裉觳胖?。他對下人們,一向和善。否則,那怡心院里的人怎么一個個對他死心塌地的?他和趙有正有話聊,我想是因為他要教趙有正制作花茶的方法。你何必在這件事上和他使小性子賭氣呢?”
姬英跺了跺腳,蠻橫地說道:“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討厭他那樣!你受得了這個氣,我可受不了。難怪大家都說你是個爛好人,軟柿子,想讓人怎么捏就怎么捏,哼!”
說完,他再不理會姬尋安,氣沖沖地獨自離去。
姬尋安愣愣地站在原地,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是么?大家都是這樣看他的么?原來,他是一個這么糟糕的人啊。難怪父親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連一個關懷的眼神都沒有給過他。
如果,他有無心的一半……啊不,哪怕十分之一的精明果斷和強硬也好啊。
想到姬無心,他暗暗地嘆了口氣。這樣光芒耀眼人兒,哪一個不打從心里想親近他呢?就連一向桀驁不馴的姬英,也是如此。
花開花謝,又是一年。
姬無心已三歲了。
她的大名,不僅在桐城家喻戶曉,就連遙遠的京城,也有人知道她的事情。
三月三,龍?zhí)ь^。
這一天,一道南椰國皇帝親自頒下的圣旨被悄悄地送到了姬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桐州姬家之子姬無心,品行端良,聰慧好學,才名遠揚。朕特封其為太子侍讀,擇日進宮……”當尖細的嗓音在姬家大廳中回蕩時,姬無心的一顆心跌到了谷底。
好你個容棲岳,給我玩真的啊。我現(xiàn)在才三歲,就這么迫不急待地讓我跳入火坑?
姬無心低垂著頭,咬牙切齒,在心中將容棲岳罵了無數(shù)遍。
“姬小少爺,請接旨吧。”吳公公笑容可掬地將圣旨遞到姬無心面前。
姬無心一動不動。
“姬小少爺?”吳公公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淡了,對著姬無心,他提高了聲音。
姬無心抬首,沖吳公公微微一笑。傾刻間,猶如云破月出,那剎那間的絕世光華就這樣直直地落入了吳公公的眼中。
“吳公公,恕無心現(xiàn)在不能接旨?!彼⑽⒁粐@,說道,“我寫首詩,你替我呈給皇上吧。他看后,自然會了解我的想法和心情的?!?
吩咐下人擺上文房四寶,姬無心將筆蘸上濃黑的墨汁,手揮狼毫,如行云流水一般地在白紙上寫四句詩句。
“好字!”當吳公公看到姬無心寫下第一句詩時,忍不住贊道。
當姬無心寫完整首詩后,吳公公輕聲誦道:“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
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在場眾人全部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一個三歲的孩子能寫詩,而且還是一首如此出色的詩。這詩字里行間充分表達了姬無心向往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心境,以此婉拒了皇帝的旨意。
姬無心見全場的人一臉震驚的神色,心中暗叫一聲慚愧。這是歐陽修的一首詩《畫眉鳥》,借物寓人,借詩抒情,借詩表達了他貶官后的理想和抱負。
“好詩,好詩!”吳公公激動地連聲稱贊,可接下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臉上現(xiàn)出幾分尷尬。他沉吟片刻,對姬無心說道:“姬小少爺?shù)男乃荚奂颐靼琢?。咱家定會將此詩盡快呈于皇上,結(jié)果如何,還請皇上決斷。咱家這就告辭。”
朝姬無心拱了拱手,吳公公快步離去。
自始至終,吳公公都沒有向姬家其他人特意打過招呼,就連姬家家主姬超廉,他也只是點了點頭。一時間,眾人皆心知肚明:令皇帝青睞有加的,是姬無心本人,而非整個姬家。
吳公公走后,幾乎一夜之間,姬家小公子寫詩抗旨的事情便傳遍了桐州的大街小巷。而這首畫眉鳥,在士子名紳之間廣為傳誦。
桐州最有名的酒樓八寶樓如往常一樣,生意興隆,高朋滿座。樓前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和轎子。小二們肩搭毛巾,手端盤子樓上樓下滿廳堂跑著,忙得滿頭大汗。
一個年輕精干的小二剛進廚房,就被掌柜拉到一旁,悄悄地指了指樓上那間最好的雅座暢風居,對他說:“小杰,小心侍侯著那包廂里的客人,嘴甜點,手腳勤快點,待會兒少不了你的好處?!?
小杰聞言,不但沒有欣喜,反而一臉驚懼,連連搖頭:“不會吧,阿財叔,你叫我去給那間包廂里的人送菜?不去,打死我我也不去!”
“小杰……”掌柜立刻哭喪著一張胖臉,語氣哀怨,“我問你,阿財叔平時對你好不好?”
“好……可是……”
“那你就不幫幫阿財叔?”阿財叔不由分說,將手中的菜單塞向小杰手中,將他推向廚房,“只要你今天辦好這事,以后我給你漲每月的工錢?!?
小杰有些心動了。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雖然那幾個神秘客人將暢風居這間雅間包下來半個月,每天付的銀子是普通包廂的好幾倍,但是他們卻也是極其挑剔最難侍侯的客人,每回都將送菜去的小二罵得狗血淋頭。可是,小杰想,看在錢的份上,多大的氣他也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