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仲華微微咧了咧嘴,對方向的表現甚為滿意,果然不是十年前那個毛躁的小子了,不再急功近利,竟然學會了掩飾自己,如果不是早先了解了兩人之間的實力,可能自己也被他剛剛那臨危不亂的表情給騙了。
“方副堂主,斬草要除根,用不著手下留情,”楊仲華試探的說道。
方向暗自調整了氣息,這會兒倒是不著急了,只見他彈了彈本就潔凈的衣袖,一邊就著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一邊還沖堂主揚了揚眉,全然一副你看著辦的表情。
黃玲把二人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冷笑的想,不用在我面前打什么馬虎眼,你二人根本沒有取我性命的打算,不然,也不會等到這一刻。
果然,就聽到方向清了清喉,緩緩地說道:“楊堂主,這算是你考驗我的第一關嗎?險些就著了你的道。”
楊仲華但笑不語,方向接著又說道:“難怪干娘一直都叫你老狐貍,殺俘虜哪里能等到現在,還給她這么好的待遇。”
楊仲華也伴著方向坐了下來,說道:“算你小子反應快,沒有犯下錯誤。”
“夠了!你們是專程來作戲的?”黃玲適時的插嘴道。
“非也,非也,”楊仲華轉過頭來接口說道:“暮云派以蒼龍門為首,夫人既貴為蒼龍門的門主,又豈會成為我等戲弄的對象。”
黃玲瞟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可是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光芒卻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果然,果然被他猜中了,這個暮云派最神秘的位居四大門之首的門主,就是眼前這名婦人,這一役,雖然損失了一名副堂主,卻也不算是戰敗。
楊仲華收回心神,指著方向說道:“這位是我驚雷堂副堂主,方向。咱們今日既有幸相識,以后必少不了要碰面,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楊堂主真是喜歡開玩笑,你既然能查到我的身份,怎能查不到我的名字!”黃玲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靜坐一旁的方向,忍不住由衷地感嘆,果然是少年英雄,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無論是身手還是謀略較之自己都不見得遜色幾分,龍吟教不可小覷啊。
楊仲華笑了笑,不再多言,向對面的方向使了使眼色,兩人默默地離開了刑堂,黃玲雖奇怪他們為何無功而返,卻也不再多想,既然他們要的不是自己的命,那么,既來之,則安之,怎么也不能矮人一截。
卻說這邊楊仲華和方向離開刑堂之后被教主請了去,議室廳里除了方華,其他三堂堂主都到了,副堂主卻只方向一人。方華招呼二人坐下之后,方才開口說道:“近日那圣元教有些蠢蠢欲動,有教眾來報保定城內近日諸多圣元教徒出入。保定緊臨掖城,看來他們此次有些來意不明,你們怎么看?”
“圣元教本在北涿國境內,平日里極少踏足中原,這次的動靜不可謂不大,恐怕是不簡單,”坐在方華右下手第一個的柳燕歸接道。柳燕歸,龍吟教四大堂主里唯一一位女堂主,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貌,更重要的是她手上那根龍虎鞭,連教主方華都吃過它的虧。略頓了頓柳燕歸接著說道:“正如教主所說的,這次他們胃口不小,看中的恐怕就是掖城。”
眾人默然,似乎都贊同柳燕歸的推測,一直緊鎖著眉頭的范云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圣元教不過是仗著北涿異族的庇護,似邪非正,就憑他們那點能量在中原根本翻不出幾分波浪,要不是本堂出了個叛徒,他們進得了保定城嗎?”
范云奇近日肝火極為旺盛,叛徒李進的出逃對他來說是奇恥大辱,龍吟教教規嚴苛,十年前刑真任務失敗尚且受那凌遲之刑,叛逃的教眾一旦被擒,結果可想而知,所以自他進入龍吟教十六年來,李進是他所知的第一個,竟然出自他所執掌的厲電堂!說到這起叛逃事件,其實錯不在厲電堂,究其原因,可就要追朔到翼王周子易身上了。厲電堂在龍吟教雖無甚特點,但絕對是教眾最多的一支,副堂主周成昌原是翼王周子易之弟,平日又好結交,倒是吸引了不少掖城人士追隨,這叛徒李進便是其中之一。
因周成昌身份特殊,平日里他呆在保定的時間不長,李進算是他的左膀右臂,自是終日追隨左右。半月前,周成昌奉命前往鷹城,事成后被駐守鷹城的二哥請去敘舊。周成昌的這個哥哥生性魯莽,處事張揚,尤其是醉酒之后更是口無遮攔,什么都敢說,那日,兄弟二人把酒言歡,喝到興頭上就不免有些得意忘形。那周子彥胸無點墨,仗著長兄有幾分戰功就目高于頂,連宋陽也不放在眼里,多喝了幾杯之后便大罵宋陽亂臣賊子,忘恩負義弒君奪位。蘇高宗宋陽雖然已死,可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難免不會傳到蘇元宗宋鴻的耳朵里,誅滅九族已是輕判,周成昌自然知道其中厲害,只可惜他的這個兄長哪里還能聽得進勸。
李進等龍吟教教眾自然知其厲害,鷹城雖是周子彥的地盤,可誰知道會不會有宋鴻的耳目,他一介莽夫死了也就死了,不能連累了翼王和副堂主。李進忍無可忍,最后只得拔劍相向,以此來警醒已失去理智的周子彥。只可惜,李進不僅未能如愿,反倒引來了周子彥的死士,一時之間本應歌舞升平的酒宴竟變得兵刃相對了。
周子彥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借著幾分酒意,命令身邊的死士不見血不罷休,偏偏這些死士只聽命令不問原因,李進等人除了抵抗似乎別無他法。周成昌見形勢無法控制,只得先把二哥拉下去再說,豈料這周子易早已喪失心智,眼里已然分辨不出親疏,只顧砍殺一切靠近身邊的人。周成昌不曾防備手臂上中了一刀,從那源源不斷滲出來的血跡看來,傷得并不算淺,可他來不及處理傷口,還待上前阻止,被一旁的李進拉住。
周子彥著實死得無辜,卻又不冤枉,李進等人本已護著周成昌退出酒宴,可他卻不依不饒,帶著死士一直追到他的府邸門口,這情形哪里是在發酒瘋,簡直就是失心瘋!雙方交戰的混亂之中,周子彥提刀穿過人群,直直地走向周成昌,這一刻仿佛酒醒了似的沒有絲毫的猶豫,周成昌竟也像在配合他似的一動不動,不知是被驚住了,還是在想些什么。眼見大刀就要落在他的頭上,卻終究是差了那么一點點,李進的劍先周子彥一步刺進了他的心口。
說到底,李進是為了救人才奪了周子彥的命,方華本想對他施以小懲以示警戒,可他始終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周成昌與他是生死兄弟,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殺死了兄弟的親哥已成事實,他已無面目再見周副堂主,況且厲電堂內一部分教眾與翼王關系匪淺,對他也是成見頗深,他不想教主為難,最后決定離教。
如果只是單純的離教事情可能就結束了,偏偏前有厲電堂屢屢傳來李進殺害教眾的消息,后有李進投奔圣元教的傳言,如此,李進已然坐實叛教的罪名。
議室廳內,方華皺了皺眉,突然問道:“周副堂主現在何處?”
范云奇愣了愣,隨即想到教主可能是想派人給周成昌報信,便應道:“成昌已于半月前帶著周子彥的棺木回了家,現仍在掖城。是不是要派人去通知他?”
“不忙,”方華出聲制止,“圣元教的目標雖不難猜,但目的卻不甚清楚,以李進的為人,應該不會為難成昌。況且圣元教途經保定卻不生事,我教斷沒有主動樹敵的必要。可是翼王又不能不管,那么我們該如何管呢?”
語畢方華望向楊仲華,問道:“三慮先生可有何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