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風言霍然看向莫小色。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莫小色一聽這話卻覺得全身冰冷,本就是裹了無數(shù)的衣服,卻仍感覺仿若穿著薄紗在數(shù)九寒天中站著一樣。
“劣女!這是怎么回事?你給本王解釋清楚!”誰都看的出來,王爺怒了。
“是我讓她去的,不關(guān)她的事,如果上官大人要怪罪,直接找我就好了。不要為難彩霞!”
莫小色胡亂抹了臉上殘留的淚痕,很懇切的道。
“混賬東西!你是個什么東西還在這里逞強?上官大人,那個彩霞就任由上官大人處置吧!我教女無方,還望大人海涵!”莫風言拱手。
上官萬寧冷道:“那下官就卻之不恭了!回府!”
莫小色聞言臉色發(fā)白,踉蹌著就要追出去,卻被莫風言揪住,強行按在地上冷聲道:“你難道就忘性那么大么?這么快就忘記你那日受的苦楚了?”
莫小色觸及到冰涼的石板路,想起那日疼痛身子一哆嗦,顫聲道:“色兒不敢忘!”
“哼!不敢忘!我看你是皮癢了吧?”莫風言心內(nèi)極其憤怒,本來以為她會變好一點,沒想到卻仍舊如此糊涂,浪費了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莫風言本來是要動家法的,可是,看見眾人都在寒夜里跪著,都大氣也不敢出,就連花飛顏也只是冷眼看著。
彩霞跟了他數(shù)年,一直當做女兒一樣對待,教會了她所以的東西,如今卻生生被自己心中疼愛無比的色兒這個王爺口中的劣女給毀了!叫他如何能夠接受?
“王爺若是要教訓劣女,莫要失了性命就是了?!边@語氣竟是如此冷然,看了不看莫小色一眼,花飛顏帶著眾人徑自走了。
莫風言斜睨了莫小色一眼,寒風凜冽里,她啟口道:“我也乏了,你好自為之吧!”
轉(zhuǎn)瞬之間,所有的人都走了個干凈,莫小色站在雪地里,雪水早就浸濕了靴子,外衣因為方才在地上已然濕了,那睫毛上都凍出了冰凌,嘴唇都烏了。
卻有個人慢慢走至身前,輕輕用衣袖擦凈她臉上的雪:“世女還是回去吧。這夜深了,莫要冷壞了身子……顏清這就出府去了……”
莫小色不說話,似是失了魂魄,沒了聲息。
“世女以后就忘了有我這么個人吧……也莫要再管顏家的案子了,命該如此,不可強求的,世女還是放手吧……”
顏清無奈的看著莫小色抓緊的衣袖。
卻有人從遠處的夜色中行來,說是奉了王爺?shù)拿?,帶著顏清公子回顏府。就扯著走了?
莫小色癡站了大半個夜晚,終是被人抱進了月閣。
那夜過后,莫小色果然就病了,很嚴重的風寒浸體,一直躺在月閣里三天,莫風言沒有去看她,花飛顏也沒有去看她。
莫風言房里。
花飛顏蹙眉道:“你不去看看她么?……聽說那孩子在府門口跪了一天了……”
“哼,你都不去看那個劣女,我何必去自己堵心?……顏清那孩子又何必呢?……罷了……”
王府門前,有個人須眉皆是雪花,直挺挺的跪在門前,紛揚雪花之下,那人眼眸空洞,指甲已然嵌進肉里,卻不肯離去。
“顏清,你這又是做什么呢?快起來吧……”
舒無月過去摻起那人,觸手皆是冰冷,忍不住心里一酸。
“我跪了一天,還是只有你肯出來看我,無月,我昨夜忘記了一句話,你幫我?guī)Ыo她吧……你告訴她,莫要尋回我了,天各一方,各自相安吧……”
顏清說完,拂開舒無月的手,就要踉蹌離去。
“你明知道她的性子豈會甘休?……她病的很嚴重,你,你不進去看看么?”
舒無月眸間水光閃爍。
“……不必了,你只管把這話帶她,若是再由著她的性子,只怕不能善了……我走了……”措手不及,那人轉(zhuǎn)身之后,果有一滴淚滑落雪里。
他本來以為會很開心,誰知命運終究剝奪了他唾手可得的溫柔疼惜,那么,在還沒開始萬劫不復的時候抽身而去,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可是,為何,心會如此糾纏疼痛呢?
舒無月目送那人遠離,心上泛起細密難過,為那個昏迷不醒的人。
三天之后,莫小色已然能夠下床了,只是,神色淡淡的,總是望著窗外的雪發(fā)呆。聽了舒無月帶給她的話之后,眼眸深刻悠遠。
在她能夠下床的第二天,皇帝便宣召她進宮,要她去熟悉關(guān)于皇帝大婚流程。
“怎么?小色,聽說你病了好幾日了,如今可好了么?朕一直忙的很,沒有時間去看看你?。 蹦狲P親熱挽起莫小色的胳膊,笑說道。
“勞皇上惦記,我很好,只是偶感風寒罷了,再加上我夫君家里出了點事,所以……”
“你夫君?”莫玲鳳挑眉。
“是,我的侍君顏清?!蹦∩珨棵?,卻直視莫玲鳳。
“妹子在說笑吧!那顏清哪里還配的上做你的侍君呢?這樣的人家還是早些了斷的好!哦,對了,等我大婚之后,你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你給我說說,我就給你賜婚!”莫玲鳳瞇眼道。
“如果皇上心存仁慈,就把顏清再給我吧!”莫小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莫玲鳳哼了一聲,大步走上御座坐下,厲聲道:“莫小色!這世間之事,豈能事事如愿!朕對你好言相勸,你不領(lǐng)情,還與朕處處相對!你指使家人擅闖上官萬寧家,朕還沒找你算賬呢!再說了,若是朕要治你的罪,也不需要什么借口!”
“皇上開個條件吧!您要什么,小色給你尋來,只求皇上放了顏清和他娘親。”莫小色沉默良久,繼而揚起臉,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不起了,顏清,我或許可以和你各自相安,卻沒辦法看著你受苦楚。
莫玲鳳抿嘴,眼睛像箭一般,射向莫小色:“你若硬要如此,那朕就隨你!只要你在朕大婚那天,把蘇白送進宮來,朕或許可以放了顏家一條生路……”
輕歌焦急的看著坐在溪水池邊的莫小色,卻不敢上前打擾,他見遠處走來一個人,皺緊的眉頭,放松了些,迎上去小聲道:“舒公子,主子從宮里回來就一直坐在這里,不動也不說話,我不敢打擾,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必說了,你去歇息吧,我去看看……”舒無月眼睛看著那人道。
他慢慢走到那人身邊,現(xiàn)在才忽然發(fā)現(xiàn)她消瘦了好多,原本紅潤的臉龐不再圓潤了,這些時,王爺和王夫都沒有來看過她,還傳話過來說,以后都不必去請安了,她面上雖沒有怎么樣,可是那眼底的一抹傷痛,怎么逃得過他的眼呢?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把心底所有的苦澀通通都告訴他,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獨自發(fā)怔倉惶。
“色兒,吃晚膳了,你在宮里大概還沒吃吧?快起來,別在這石頭上坐著,你病剛好,別又受了風寒……”
舒無月一怔,話都說不下去了,驟然看見那人通紅的眼眸中淚光盈盈,撞的他心一陣緊縮,連忙別開眼去。
“……是月月啊,吃飯了么?那好,咱們走吧!……”莫小色連忙站起身來,舉步就走。
月閣里,莫小色坐在桌前,低頭看著碗里的飯,筷子扒拉來扒拉去,就是不往口里送,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又扒拉飯粒。
“……小色,你怎么了?”舒無月實在忍不住,放下碗筷問道。
莫小色一驚,忙往口里塞了一口飯,慌道:“啊,我怎么啊?就是有點困……啊,對,我昨晚沒睡好,沒睡好……”
她的眼睛卻看都不敢看舒無月一眼。
舒無月才要說話,卻有人打起簾子進來說道:“主子,方才府門前的人來回話說,瓊花樓的雪衣公子要見您!”
舒無月猛然看向莫小色,心中未曾消下去的細密疼痛蔓延,瓊花樓?京都里嘴繁華的尋歡作樂的地方?她,竟然去了那里?
莫小色沒有注意到舒無月的異常,低著頭自己納悶,雪衣怎會來王府找自己呢?那天自己并沒有透露什么哪?思索片刻,抬頭對著進來的輕歌道:“你就把雪衣帶到這兒來吧!”
舒無月聞言,低頭斂眉,起身離開桌案,莫小色問道:“月月,你去哪里?”
“他來了這里,我不是應該回避么?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我怎好妨礙你們?”背對著那人,他忍不住說道。
卻聽見身后一聲輕笑:“月月,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那次去瓊花樓至見過他一面而已,我們還沒說上幾句話呢!……呃,你沒必要回避的?!?
舒無月閉眼嘆氣,她果然還是去了那里,而且和那人見過面,既然這樣還要他在這里做什么,看他們久別重逢你儂我儂?剛要出聲,卻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他只好避過一邊,靜靜站著。
雪衣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莫小色站著,另外還有一個衣著素凈精致的男子站在邊上,他知道自己定是打擾了人家,斂著眉上前給莫小色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