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溶心擎玉畫黛眉
- 瑾瑜
- 3047字
- 2013-08-02 17:49:43
這一忙活兒,就直忙到了臘月二十幾日,年亦將近了。
因著連日來都臥床靜養,睡得多了,這日才只凌晨時分,黛玉便已醒轉了過來。輕輕下床,隨意批了一件衣衫,她正欲推門出去透透氣兒,卻忽然聽得睡在靠窗榻上的紫鵑急聲兒道:“這會子天寒地凍的,姑娘便是要出去,也得穿好大毛衣衫,拿好手爐兒,讓奴婢陪著一塊兒去不是?“一面作速下了床,草草穿好了衣衫,便要去與她取大毛衣衫,又嗔道:“才大病初愈,很該好生愛惜身子才是,不然明兒又個什么好歹,豈非要把嬤嬤和奴婢們心疼死了?”
黛玉聽她嗔怪,知道她是真個關心自己,不由心里一暖,道:“連日里你也夠累的了,正是因著想讓你多睡一會子,我才沒喚你的,偏你還是睡不成了,豈非是我的罪過?罷了,外面兒也冷得緊,倒是到被子里渥著,咱們說說話兒的好?!?
紫鵑聽說,忙上前扶了她至床上躺好,又與她捻好了被子,自己方回至榻上躺好,一遞一說與黛玉解起悶兒來。
不多一會兒,天便大亮了,就見雪雁領著兩個小丫頭子,捧著熱水手巾青鹽等盥洗之物進來了。瞧得不獨黛玉躺著,連紫鵑亦高臥著,不由笑道:“好個懶丫頭,都這會子了還不起來,難道還等著我來服侍你更衣洗漱不成?”
紫鵑抬手挽了挽頭發,一面起身一面笑道:“外面天寒地凍,皮兒都能凍破了人的,便是起來了也是白閑著,什么事兒做不得,何不多渥一會子?”說完穿戴齊整了,忙又上前服侍起黛玉來。
一時梳洗完畢,又就著百靈的手吃了藥和燕窩粥,黛玉正欲去如海的書房瞧瞧有那些書畫是此番要帶走的,明兒也好有個念想,便有一個丫頭進來道:“回姑娘,六皇子來了。”
黛玉一聽,雖則顧慮著男女大防之禮,只是連日來水溶對自己家幫助頗多,不好不見,遂點頭道:“請至隔壁小花廳好茶伺候著,說我隨后就到?!毖绢^答應著去了。這里黛玉方整了整衣妝,扶著紫鵑跟了過去。
到得花廳,就見水溶正坐在榻上吃茶,黛玉忙上前福了一福,道:“六皇子安好!”旋即蓮步輕移,至其對面兒的椅子上坐了。
水溶見不過才只兩天未見,黛玉瞧著竟又瘦了一圈兒,不由暗自心疼,語氣亦放柔了許多:“姑娘不必多禮,喚我水溶便好?!?
“皇子您身份高貴,臣女又怎敢僭越?”黛玉淡淡一笑,既保持著禮儀又不顯得過于親近,道,“只不知今兒個皇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雖然無奈于黛玉的以禮相待,卻也知道一時半會兒是糾正不過來的,水溶倒也不過多煩惱于此事,只是點頭道:“實不相瞞姑娘,今兒個溶是為辭行而來。昨兒個溶收到京城急件,須得盡快趕回去處理,故不能等候姑娘一塊兒進京了,還請姑娘見諒?!?
黛玉笑道:“六皇子客氣了,公務要緊,六皇子很不必因為臣女而耽誤行程。”又道,“臣女這就打發人為六皇子打點上路的車馬行李等一應事宜去。”
見黛玉的反應與來之前自己所預料的一般無二,竟絲毫兒沒有舍不得自己的意思,水溶便是早作好了心理準備,亦難免有小小的失望,然到底不欲在眾下人面前失態,因強笑著道:“只臨去之前,還有幾件事兒要交代與姑娘的,還請姑娘屏退左右,待溶細細道來?!?
聞言黛玉點了點頭,后面兒紫鵑便忙領著一眾伺候之人魚貫退了出去,還體貼的掩上了門,并坐到臺磯上,所有的人,一個不許進去。
里面黛玉方冷冷清清向水溶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了出去到底不雅,還請六皇子有話兒快點子說?!?
水溶見她人前人后都一副要與自己劃清界限的模樣,微扯嘴角苦笑了一下兒,方道:“既然姑娘這么說了,溶就長話短說了。頭一件事兒,便是請姑娘此番回京后,一定打發個人到我府邸走一遭兒告知一聲兒,我好挑個日子到榮府,督促著賈家的當家人賈赦賈政在先前令尊與賈璉簽訂的文契上,補簽上他們的名字和印章,確保萬無一失的好。”畢竟賈璉并非榮國府現任當家人,果真他們將來要生出什么歹心來,這便是現成兒的好借口,不得不防啊!
一席話兒說得黛玉心里一動,思及父親臨終前再四叮囑自己,‘將來一旦遇上什么自己能力范圍之外,解決不了的大問題了,大可去找六皇子相幫’,因暗忖能得父親這般信任,這六皇子當是信得過之人;又思及連日以來他對自己的無私相幫,并不求一絲兒回報,便有些兒暗悔方才對他太過冷淡了,遂感激一笑,道:“六皇子的話兒,臣女記下了,明兒回京后,一定打發人登門拜訪?!?
又問,“還有那件事兒?”
水溶答道:“再一件事兒,便是前兒個我外出時,無意路遇了一個賣身葬父的丫頭,我見她可憐,便買下了她。只是姑娘也知道,我一個大男人,又成日價在外奔波操勞的,只讓小子們伺候便好了,身邊總跟個丫頭,難免不妥,偏一時之間又不知該如何安頓她,說不得只有麻煩姑娘,將她留在身邊使喚了。”
黛玉聽說,不由好笑道:“難道六皇子府上多一個丫頭都不能養活了?眼下皇子在揚州,確確諸多不便,然只待回京后將她交予府上管事人自去安排,也就罷了,何不就留在身邊,至少能打理皇子現下起居飲食的好?況退一萬步講,即便皇子真不想留丫頭在身邊,亦大可與她些銀子,令她自便,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卻見水溶只是擺手,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丫頭雖系寒門出身,卻自小跟著其父頗識得了幾個字兒,懂得了一些個‘有恩必報’的大道理,如今她既見我出銀子與她葬了父,便認定我是她的主人并恩人,定要為奴為婢伺候我一輩子,好話兒歹話兒說盡了亦勸她不走,沒奈何,我只能送她到姑娘這里了,還請姑娘留下她罷?!庇值?,“倘姑娘是在意她的吃穿用度,過會子我自會打發人送來。”
話已至此,黛玉不好再推辭,只得含笑點頭道:“皇子說那里話兒呢,她能吃用得了幾兩銀子?這點小錢兒我還出得起。況她既來伺候我了,自然該由我來與她支付她的勞動所得,又豈敢麻煩六皇子?過會子皇子回去后,便著人送她過來罷?!?
水溶見她應了,暗喜在心底,有心想多坐一會子,又見黛玉不住往門口兒瞧,似有逐客之意,只不好明言,因起身道:“來了這么一會子,也是時候該回去整理行裝了,如此便不打擾姑娘了。”
聞言黛玉亦不多挽留,只是起身送了他至門邊兒,又盈盈福了一福,便扭身兒進屋了。水溶原本還想囑她幾句“保重身體”之類的話兒,亦不好再出口了,只得悵悵然的回去了。
不多一會兒,便有流云軒一個粗使婆子送了一個丫頭過來,黛玉命人喚進來一看,倒是生得十分水秀齊整,因和顏悅色的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那丫頭忙答道:“回姑娘,奴婢今年十五了,至于名字,六皇子讓奴婢請姑娘賜。”
黛玉見她口齒利落,行動舉止皆不卑不亢的,登時生出幾分好感來,遂笑道:“你以前在家里叫什么名兒?”
“回姑娘,奴婢以前在家喚作‘青冉’,等不得大雅之堂,還請姑娘另賜?!?
“青冉?”黛玉重復了一遍,笑道,“倒是個好名字,那里登不得大雅之堂了?明兒你還叫青冉罷?!币幻婷嚣N領她去換衣衫、認識大伙兒去了,暫不多表。
次日一早,水溶果真領著自己十數個手下,快馬加鞭回京去了。
余下賈璉見揚州百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便有些個待不住了,滿心想早日趕回京城去,一來可以早日見到老婆王熙鳳,雖然平日里她管他管得很嚴,到底“小別勝新婚”,這么長時間不見,他心里還是很惦記她的;二來則是可以早日見到自己那群狐朋狗友,雖然秦淮河上的姑娘都長得很標致,可是一個人吃花酒,連個劃拳的人都沒有,難免無趣兒。遂命小子服侍自己重新換了衣衫,便興沖沖往內堂方向去了。
到了二門,并不敢耍表少爺的威風,惟恐惹黛玉生了氣兒,將來再傳到大皇子六皇子耳朵里,讓自家什么好處兒撈不著,只笑意盈盈的命了門上的婆子進去傳話兒。
一時婆子出來,道:“姑娘正整理東西,不得空兒見二爺,請二爺明兒個再來罷?!?
賈璉聽說,不由暗自生氣,然到底不敢表露出來,因又笑道:“就說我有要事兒相告,今兒個務必要見妹妹一面?!逼抛又缓迷偃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