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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且說寶玉,那日下學后,北靜王便著人請去王府閑談。被問及訂親之事,很是摸不著頭腦。帶著狐疑回來,待想找個知心的人來問問,除了黛玉卻不知問誰好?便信步來到瀟湘館,紫娟打了簾子進去。

黛玉正在看書,見寶玉進來,站起來讓了座,便又坐下,并不講話。寶玉也不知從何問起,兩個便都默默地坐著。紫娟端了茶進來,見了他二人情景逐笑道:“二爺可有日子沒來我們這里了,怎么見了姑娘也不說話兒,敢是兩個人都睡著了不成?”黛玉聽了只淡淡一笑,寶玉卻忙笑搭訕道:“紫娟姐姐竟是個風趣的,我只是來看看妹妹的病好些沒有?”紫娟笑道:“你不說出來,誰知道二爺的來意?”黛玉一旁道:“我很好,不勞二哥哥惦記!若沒有別的事,便請回吧。”寶玉吶吶地說:“妹妹可知北靜王今兒把我叫去了,他問我……”黛玉皺眉打斷道:“你們男人在外面的事情,大可不必跟我說起。”寶玉聽了,接下來的話便又咽回了肚子里。黛玉逐又站起來道:“紫娟,天色已晚了,送二爺回吧。”說完便扭身進里屋去了。寶玉無奈地站起身,沖里面道:“改日再來看妹妹。”黛玉在屋內回道:“寶哥哥慢走。”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寶玉在襲人秋紋的服侍下胡亂吃了些東西,便來到了學堂。心不在焉地讀了些書,至傍晚才回。

回來先到了賈母上房請安,被告訴說老太太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讓他回園中吃了晚飯便早些歇息。又去了母親的房中,只見王夫人正笑殷殷地坐在炕上。王夫人讓他過來挨著坐下,用手摩挲著寶玉的后背道:“我兒長大了!”又笑著向寶玉道:“我兒可知今兒有天大的喜事呢!”寶玉心不在焉道:“什么事太太這么高興?”王夫人笑道:“講與你聽了,你比我更高興呢!娘娘今兒下了旨,給你賜了婚,便是你寶姐姐。”寶玉如遭雷擊般呆住了。一旁的彩云、玉釧逐過來一起給寶玉福了福,嘴里齊道:“給寶二爺賀喜!”寶玉似沒聽見一般,對王夫人喃喃道:“太太,我不能娶寶姐姐。”王夫人收起笑容輕叱道:“胡說,娘娘的話也是能更改的?”寶玉怔在那里,心中喊了幾十遍:我要娶林妹妹!可嘴里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王夫人又道:“這件事娘娘已下旨了,任誰也更改不了的。還有,才老爺說了,從明兒起你先不用去上學了,老太太近日身子不大好,你在家里多陪陪老太太。”說完又叫外面跟著的秋紋進來,叮囑了一番。

寶玉如同著了魔一樣,被秋紋攙扶著回到怡紅院。襲人一見便知是賜婚的事寶玉知道了。知道無法勸解,便扶他躺下,任他怎么想。自己和秋紋去收拾要搬出去的東西。

到了該歇息的時候,襲人進來與寶玉整理床鋪,讓他先起來,他便起來,待歸置完讓他躺下便躺下,兩眼發直。把個襲人唬了一跳,口中忙叫:“二爺,你可別嚇我呀!”寶玉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道:“林妹妹,你怎么來了,天也黑了,回去歇息吧。”襲人急得扶了他的肩道:“二爺,我是襲人呀,你好好看看。”寶玉迷惑地看著她道:“襲人,為什么你變成了林妹妹模樣?”又拉著襲人的手笑道:“妹妹又跟我說笑呢!襲人回家去了,好妹妹,別攆我,我只坐一會子。”襲人一看,這可不得了,忙到外間叫了秋紋、麝月過來說了。秋紋輕手輕腳地過來,問道:“二爺,我是誰?”寶玉看向秋紋喃喃道:“我是誰?你是誰?”又向著襲人道:“妹妹,這個女孩是誰?我怎么不認識?”眾人一下子都呆在那里。“二爺又犯病了!”秋紋驚駭地看向襲人。襲人的腦子也嗡嗡做響,趕緊穿了大衣兒小跑著出了院門兒,來到王夫人的院子。王夫人還沒睡下,聽了襲人說的也慌了,忙忙帶了彩云并襲人來到怡紅院。見那秋紋和麝月正扶著寶玉在那里哭。王夫人上前一把抱住寶玉哭道:“我的兒,你是怎么的了?”寶玉見了王夫人一驚,復又歡喜道:“太太怎么過來了。想是大姐姐改變了主意?”王夫人聽了,道:“你可嚇死為娘了,寶玉,你現在可明白?”寶玉慢慢地低下頭道:“我還是糊涂些好。”一旁的襲人愣了愣,又站在寶玉面前,道:“寶二爺,你認識我是誰嗎?”寶玉看了她一眼,沒精打采道:“襲人姐姐,我怎么會不認識你。”襲人高興得掉下了淚,道:“二爺又好了!”眾人都歡喜起來。王夫人還是不放心,便著人去請了大夫來看看。

一會兒,賈璉帶了大夫進來,先看了寶玉面色,又號了脈道:“公子乃是受了刺激,腦子里有些混亂,先開些安神的藥來服用,這幾日不要再刺激他,慢慢地便好了。”說完開了藥離去。

鳳姐那里不知又是發生了什么事,聞訊便也帶了平兒來看視。見了寶玉這樣,就勸王夫人先別把寶玉從園中搬出來。王夫人也恐太逼急了寶玉,便吩咐在怡紅院再住幾日,待寶玉大好了再搬過去。襲人一旁應了,王夫人逐帶了鳳姐平兒出去。臨出門又囑咐襲人有什么不好趕緊去告訴她。襲人忙應了,回來服侍寶玉睡下不提。

第二日,寶玉便沒有去上學,也沒有去給賈母請安。王夫人晨省時跟賈母說寶玉昨兒個有些受了風,悟一下出點子汗就好了。賈母有病在身,不能去看視,心里卻著實惦記,便著鴛鴦去看了看,見無大礙也就罷了。

自此,寶玉的頭腦便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便一個人遠遠地遙望著瀟湘館門口,別人同他講話,丫頭跟他搭訕,他都一句話不說,其實心里卻有似有千言萬語。恨自己軟弱無能,不敢以下犯上,不敢忤逆父母的決定。不好的時候,便躺在床上喃喃自語,丫頭們都道他又著了魔。而那黛玉自得知寶玉定親之后,更是從此絕了怡紅院。

且不提賈府與薛家是下聘、準備嫁妝忙個停,北靜王府也隨后下了聘禮來,北靜太妃特派了自己的心腹王嬤嬤把林如海寄存在北王府的30萬兩銀票也一并送了來,放在了一個雕花箱子里,對外只說是太妃給黛玉的十五歲生辰賀禮,特請了黛玉出來親自交與了她。

看著北靜王府送來的聘禮,王夫人心里是又羨慕又是嫉妒。這北靜王府送來的珍貴物件兒不說,單是聘金竟有10萬兩之多。而近年來賈府里的境況一年不如一年,還要時不常打點給宮中的元春,寶玉的婚事府里滿打滿算,連帶聘金也就只湊了5萬兩銀子,其中還有老太太的1萬兩和自己多年攢下的私房錢。

“唉!”王夫人嘆了口氣,心道:看來只有盼著薛家能多給寶丫頭些嫁妝了,要不今后府中的日子真是不知怎么過呢!心下便想著怎么從北王府送來的聘金中挪出一些給了寶玉,可做這種事她只能去想,真正做起來卻是心中不得一點子主意,便著人把鳳姐叫了來。

鳳姐急忙的帶了小紅來到王夫人房內,王夫人讓屋里其他人都下去,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那鳳姐聽了不免心中感嘆:太太對這個外甥女也太過了,想前幾年林姑父在世時,哪一年不是萬八千的打點這府里,其中的一大半都被太太中飽私囊。還有一事,便是那一年林姑父病逝之后托二爺帶回來的10萬兩銀子,因建大觀園竟被府中挪用了,到現在幾年過去了也沒有還上。本來想著寶玉和黛玉兩個一娶一嫁,總之都是一家人,不還也罷,誰知太太偏又去討了這金玉良緣來,鬧得是老太太氣、寶玉病的,真是不知這太太腦子里哪根筋搭錯了。

鳳姐這里想著,王夫人瞧著鳳姐低下頭沉思了半日,一句話也不講,心下便有些著急,逐道:“可想出什么主意來沒有?平日里你靈動得很,今兒卻是怎么的了?”

鳳姐連忙笑道:“想是這兩天忙得也有些糊涂了,才我只是想著,這北王府的聘禮可不是隨便能挪便挪的,那都是要報到官中的,少了一樣,侄女怎么擔當得起?還有,除了聘金,那些物件兒林姑娘出嫁時想是都要帶過去的……”鳳姐還要往下說,王夫人一擺手不耐煩道:“可不是要讓你想法子弄銀子,東西難拿誰還不知道嗎?”鳳姐見王夫人發怒,忙低下頭道:“太太息怒,這北靜王府送來的10萬聘金,老太太、老爺也已知曉,要想挪出來可是萬難,再鬧到老爺那里,更是不得了,前兒個老爺還把璉兒叫過去問那挪用銀子之事,讓咱們快點還上,說是要趕在甥女出嫁之前呢!若再有此事出來,還請太太三思。”

聽了鳳姐一番話,王夫人呆呆地坐在那里,老太太倒沒什么,心里卻是懼怕賈政,一時間便也沒了主意。卻又心里不甘,只得把鳳姐埋怨了一回,先丟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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