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那薛寶釵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雖不服,但當時在太妃與老太太面前也只得妨下了,淡淡掃了一眼黛玉,自退下了。黛玉卻感到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怨氣,明明是陽光燦爛,偏自己卻覺得冷得很,不自覺得打了個寒顫。那太妃是何等樣人,自也覺出了黛玉的變化,忙客套幾句就攜了黛玉上車回王府了。
當王府馬車漸漸駛離榮國府,黛玉竟似松了口氣,身子一下就軟了下來,旁邊雪雁忙一把扶住。太妃也嚇了一跳,忙摟住黛玉道:“林姑娘為何這般?”
“許是這兩天夜里沒睡好的緣故。”黛玉笑道:“勞太妃掛心,是黛玉的不是了?!摈煊裥牡溃耗闩c我母親雖有舊,可榮府的家事也未必就知道,現在還是少說一句的好。
這榮國府與北靜王府只相隔幾條街,片刻之間也就到了。早有丫鬟婆子上來打起車簾,扶了太妃并黛玉下車。太妃并未帶黛玉進正房,只穿過幾進院子,直達一清靜小院,黛玉料這必是太妃日常所居之處。王妃攜黛進屋坐下才道:“不愧是敏姐姐的女兒,進退有度,敏感細致?!?
黛玉聽了太妃對母親的稱呼,不禁一愣,沒想到這太妃竟與母親似有深交一般。不解道:“太妃何以與家母以姊妹相稱?!?
“這有何奇怪,想是我那敏姐姐未跟你提過,我與她還有當今太后及南太妃原就是閨中密友。只因現今賈府都的人都想盡辦法向上奉承?!碧f至此處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黛玉才接下去:“想是那敏姐姐怕家人知道她有如此門路,才明著與我姊妹疏遠了。”
黛玉心中一動,原來母親竟與這王室有著深交,想著太妃最后一句,竟會心一笑,經過這幾年在賈府的生活,黛玉亦能理解母親的行為,若不如此,只怕那家中不把母親逼死也會去了半條命。
太妃見黛玉的神情笑道:“玉兒是對你母親如此做法的贊同還是不屑?”
黛玉聞言也笑了:“太妃心中已有計較,又何需故意來鬧黛玉呢?”
看著黛玉不經意間露出的小女兒狀,太妃突然感到一陣心疼,摟過黛玉道:“好孩子,若不是敏姐姐不在了,你又何至于在那賈家受苦。如今到了我這里,就盡管放下心防多住幾天?!?
黛玉聽了這話,眼圈不禁紅了,想想那些所謂的親人,竟不如一個不相干的人,不禁悲從中來,躲進太妃懷里泣不成聲。
直等黛玉哭了好一會,太妃才命人帶了黛玉去梳洗。一時間,有一丫鬟來回:“王爺回府了。”太妃道:“讓他進來吧!”此時黛玉正好扶著紫娟出來,聽得北王來向太妃請安,小聲道:“太妃,即是王爺要來給您問安,黛玉理當回避?!闭f完又想帶了紫娟回里屋去。
太妃見狀,一把拉住黛玉:“叫靜姨!我那兒子你也當見見,又不是外人。”
“正是呢!本王與姑娘也算得上是舊識了。”一哄亮的聲音傳了進來,黛玉心知已無法回避,只得上前見禮道:“民女林氏黛玉見過北靜王爺!”糯糯的聲音引來了一聲抽氣。
太妃見了,忙拉起黛玉道:“你不可不必向這小子多禮,一會兒少不得他還得給你見禮呢。”想想又對一旁那個男子道:“南王今兒怎么得空也來看我這老婆子了?”
黛玉心中一驚,偷眼看了一下兩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紀,有著相似的相貌,雖是作文人裝扮,卻也掩不住眉間的英氣,一個飄逸俊雅,另一個卻是雙目含春。黛玉也分不清誰是誰,因著向兩人一福道:“民女見過南王爺!”
那雙目含春之人抬手虛扶了一下:“姑娘快別多禮,省得一會靜姨又饒不了本王?!蹦贤跻荒樑屡碌?。轉臉向北太妃一禮道:“給靜姨請安!”
“哼,油嘴滑舌?!碧估硪膊焕?,竟自對黛玉說:“玉兒莫理他,這是我那不孝兒子水溶?!碧钢硪粋€道。”
“母妃好歹也在客人面前給兒子留點面子?!彼芎Φ?。又見黛玉一直低著頭,又道:“這不,嚇著林姑娘了?!?
“誰叫你小子竟引了澈小子來,活該!”太妃偏是不買帳。黛玉聽到此,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終于笑了?!彼艽蟠蟮厮闪丝跉獾溃骸傲止媚锸遣恢?,要是你再這么拘謹,母妃定是饒不了我的。”
“太妃``````”黛玉才要開口,請太妃讓自己去休息,不料太妃卻道:“叫靜姨!玉兒很是不必在意這小子的話,回頭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林姑娘,一別多年竟不認得水溶了?”水溶問道。
“恕黛玉眼掘,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王爺了,況黛玉這幾年竟都是在賈府,況就算王爺曾過府,黛玉也是不得見的。”黛玉不解道。
“誰希罕去那府里,姑娘在那時,水溶竟一次也未去過那里,只姑娘再往前想。”水溶對黛玉并不自稱本王。
“再往前那竟是在姑蘇或揚州了。”黛玉細細地想著。
“姑娘可還得那姑蘇寒山寺的法能老和尚?”水溶提醒道。
“哎呀!”黛玉驚叫了起來:“王爺莫不是就是那晚受傷的少年?”
水溶含笑點了點頭,一旁的水澈道:“什么時候的事?”聽他一問,竟招來了水溶與太妃兩人的白眼?!坝惺裁床粚幔俊彼翰唤麚狭藫项^道。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了!”太妃與水溶竟異口同聲地對他說,真不愧是母子啊。黛玉心中暗笑。
水澈聽了一怔,委屈道:“本王在這里什么時候這么不受待見了!”
水溶看也不看他:“你覺得委屈盡可以回去,又不是請你來的?!彼燹D臉對黛玉道:“姑娘很不必去理會他,這小子最會裝蒜了?!?
水澈聽了向太妃道:“靜姨不會也要趕我走吧!”
“看你可憐的,罷了,你就留下吧,只不許多嘴了。”太妃笑著點了一下水澈的額頭。
“倒底是靜姨好?!彼郝詭就貙λ苷f。
水溶才不去管他,僅自對一旁有些看呆了地黛玉道:“水溶還要謝謝姑娘那晚救命之恩呢!”說著竟向黛玉一輯。黛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竟有此感動他們兄弟間這種濃濃的親情,直到水溶向她一禮,才忙側過身回禮道:“當日不知是王爺,有沖撞處還忘王爺勿怪!”
“玉兒說的這是什么話?!碧鷵Я索煊窬棺栽谂宰?,又道:“當日若不是玉了救了他,這小子如不死也廢吧。如今受他一禮也是應當的?!?
“正是呢,早知道姑娘來了京都,只一直找不到機會去見?!彼苊Φ溃骸爸皇且恢辈辉趺创娔歉锏娜?,今兒好不容易才說服母妃去接了姑娘來。水溶自是知姑娘在那府里也不自在,如今到這府里,竟不必見外,先不說姑娘曾對水溶有恩,即說姑娘之母與母妃的關系,姑娘也可不必拘謹?!?
“不知姑娘令堂是哪位?如今又在哪個府里”水澈聽了會子還是忍不住問黛玉。
黛玉自是已知母親與那南王太妃也是知交,因道:“回王爺,先母姓賈,單名一個敏字。只因母親去世得早,外祖母憐惜接了來養在身邊。”
黛玉才說完,不防水澈竟叫了起來:“姑娘莫不是當日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的榮國公之女賈敏!”
黛玉嘆了口氣道:“人都去了,哪還那么多的虛名。正是呢?!?
“可不得了了。”黛玉被水澈這一叫倒嚇了一跳,水澈邊嚷邊往外跑,口中還念著什么要快快地去稟告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