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還沒有過完,處處仍余有節日的氣氛,人們穿著新衣在大街上走著,天氣很冷,他們用大衣把自己包裹得嚴緊,臉上流露著欣喜。
一輛長途客車被這初春的寒風夾雜著,一路顛簸著從鄉下開到了省城,車上乘客很多,傅博就在其中,他的臉上是不可言狀的愁容。
車剛聽穩,乘客們便呼喊著擁擠著下了車,傅博有兩個大行李包,他吃力地從座位下面拖出這兩個行李包,然后一手提了一個,小心地往下走。
外面風刮得正緊,涼風陡然間毫不客氣地穿過傅博大衣的空隙鉆進他的皮膚,直浸體內。傅博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前面疾風卷著輕塵在空中飛舞,再遠的景象便被遮擋住了。
司機此時也下了車,沖著他大喊:“喂,再交兩塊錢!”
傅博疑惑地問:“上車時不是買了車票了嗎?”
司機說:“你的行李太多,再說,車頂上還有你一輛自行車,我不是要多收你錢的。”
傅博沒有再說什么,他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卷錢,點出兩元錢給了司機。司機幫他把自行車放了下來,然后開著車走了。
風更大了,塵土飛進眼睛讓人睜不開。傅博揉了揉眼,從行李包里取出一條長繩,這是他早已準備好的東西,他把行李包放在車后架上,想用繩子系住包裹。這行李包一個裝的是他的衣服,枕頭和床單,一個裝的是被子和褥子。東西很簡單,可是很麻煩。他剛把它們放在車上,車就倒了,不知是風吹倒的還是由于東西太重。但不管怎樣,傅博此時沒有咒罵這個鬼天氣,要埋怨的話,就埋怨自己命運不濟。他耐心地把車扶了起來,小心地把行李包放上去,細心地用繩幫栓著,最終一番精心的動作,行李綁牢固了。
對于省城的各條街道,傅博是太熟悉了。他曾在省城醫學院學習三年,實習的時候也在省城大醫院。那時候同窗的學友很多,有閑工夫就要一起出來認識一下外面的世界。就連現在也有幾個同學分到了市級醫院和一些廠家職工醫院。他這次來省城打工,和他們見面的機會肯定會多起來。
傅博想到這些,頓時內心泛起按捺不住的喜悅,但馬上又被蒼涼遮掩了。他現在面臨的現實是:盡快找一個能夠讓他長時間住的地方。他實習時認識了一個小診所的韓大夫,這個韓大夫擅長治療腰腿疾病,診所病人多,效益也很好。他事先給韓大夫打了一個電話,韓大夫說,我這里忙不過來,你來我這里工作吧。工作的地方聯系好了,但住的地方沒事先聯系好,他的好友孫丙在一個廠家職工醫院,他決定去找孫丙。見了孫丙怎么說?對,就說自己停薪留職了。這樣說,既能顯出自己在工作上敢冒風險,又不失個人臉面。
騎車大約行了一個多小時,傅博滿身疲憊地到了孫丙的單身宿舍。孫丙見了他,先是一愣,然后熱情地擁抱:“你來我這里是順路還是有事?”
傅博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幾口說:“你這里有住的地方嗎?”
孫丙笑著說:“有地方,你住多長時間都可以?!?
傅博聽了他的話,松了一口氣:“我聯系好了一家診所,效益挺好,我準備在你這里長期住下去?!?
孫丙納悶:“怎么,你不是在家鄉鎮醫院工作嗎?”
“停薪留職!”傅博淡淡地說出這四個字。
孫丙豎起了大拇指:“你小子有膽量有能耐,在學校時我就可以看出來???,我在這里工作又能怎樣?一個月掙的錢還不夠養活自己,哪個月不寫信向家里的父母要錢?父母老了,生活很拮據,向他們張口要錢,心里總是難過??晌?,離開這里就找不到更合適的工作?!?
孫丙的話似是沒說完,但停下了。
傅博說:“我來這里,正好和你做個伴,有什么心里話就向我傾倒出來。”
孫丙點了點頭,給傅博做了一些簡單的飯。傅博吃飯時,孫丙給他整理好床鋪,又到浴池給他把水放熱。
傅博好像有種上學時的感覺,純真的友情使他忘記了煩惱,增添了信心和勇氣。當他徹底解脫身上的衣服,歡暢地沐浴在熱水里時,忽聽外面歡聲笑語不絕入耳。他想起現在是正月,元宵節快要到了,他忍不住罵了一聲:“媽的,這就是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