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記重拳的夏向東好像突然醒了酒,氣急敗壞地對著兒子大吼出聲,“你這個不孝子,居然敢動手打老子!”
幾乎是在夏向東怒吼出聲的同時,門外的夏嫣終于邁動了雙腿,用最快的速度沖出了家門,一路跑著離開了這棟她生活了十幾年的舊樓。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能去哪里,看到前面街口有公車停下,她便毫不猶豫地上了車,甚至沒注意這輛車會開往何處。
世事就是如此無常,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已經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原來我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兒,難怪他會那么狠心把我送去那種地方……”看著錢包里放著的那張全家福,夏嫣忍不住發起了感慨,那些積壓在心里的委屈和怨恨也漸漸消散了一些。
正如父親所言,是夏家的一時仁慈把被遺棄在街邊的她帶回了家、好吃好喝把她養到十七歲,她必須為這個家做點什么才能回報這份養育之恩不是嗎……
老天爺是公平的,凡事有因就有果,有得到就必須付出。
夏嫣算是看透了這個真理,所以,她不怨父親,也不怨天。為幫父親還債賣身、為救哥哥失身都是她的命,她不該覺得委屈,也沒資格委屈。
只是,她還是不自覺地想起了把她遺棄在街邊的父母,如果說夏向東的無良是因為和她沒有血緣關系,那么,她的親生父母為什么會殘忍地把一個可憐的嬰孩遺棄在街邊呢?
層層烏云遮住了炙熱的陽光,窗外的天好像一下子黯淡了許多,就好像夏嫣此刻的心情,低沉沒有一絲生氣。
夏凌和父親的爭吵最后以夏凌摔門而出告終,揣著一肚子火的夏凌還沒來得及好好平復心情,卻不得不面對一個糟糕到無法想象后果的意外,“小嫣……夏嫣……”這兩個名字不知叫了多少遍,他也已經把這個不大的家翻了個遍,卻沒人應他。
一個可怕的念頭正在夏凌腦中成形,是他太過沖動,疏忽了這個家里除了他和父親之外,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大人,而且,她還是引發他和父親激烈爭吵的導火索。
這個可怕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初步證實,當夏凌試著給夏嫣打電話時,電話那端傳來的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語音提示。
這也意味著夏嫣不想被找到,那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已經徹底壓垮了那顆本就不夠堅強的心,她急著想要逃離這個原本就不屬于她的家。
“爸,小嫣不見了,她很有可能已經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事關重大,雖然對父親有諸多怨恨和不滿,夏凌還是覺得父親應該知道妹妹的突然離家的事。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大聲嚷嚷,她怎么可能聽到!”夏向東依然毫無悔意,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兒子身上。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她,我們分頭打電話,找她的同學和朋友打聽一下,希望她不要把心事一個人憋著。”雖然還沒有正式踏入社會,但夏凌已經具備了獨當一面的能力,遇到突如其來的意外,他的反應比父親更冷靜。
面對這個毫無血親的女兒,夏向東原本也不想太上心,卻始終不甘心在沒有收到任何回報的情況下讓這棵搖錢樹白白飛走,“別太擔心,她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等她想通了自然會回家。”碎碎念地嘮叨幾句之后,夏向東還是乖乖聽了兒子的建議,找出夏嫣的同學簿挨個打起了電話。
關了手機的夏嫣幾乎已經隔絕了所有的外界聯系,因為在學校時異性緣太好,她的貼心朋友本就不多,出了這么大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該找誰傾訴,退一步說,即便有貼心閨蜜愿意聽她傾訴,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別人說起自己原本是個被遺棄的孤兒這個尷尬的事實。
恍惚之間,公交車的終點站已經到了,連續開了好幾個小時車的司機已經開始不耐煩地叫喊,“終點站到了,要吹免費空調上前邊的超市吹去!”
“對不起。”夏嫣急忙起身下車,渾渾噩噩地繼續向前,步子邁得急促,卻沒有目的地……
一個小時之前還是白云朵朵天空已經被滾滾烏云完全籠罩,正午的燥熱卻沒有因為太陽被遮掩而有所消散,相反,大量水汽凝結帶來的潮濕給本就氣溫極高的天氣帶來了幾分難耐的悶熱。
空氣中水蒸氣已經達到了極致飽和,一場暴雨正在慢慢蓄積,隨時都可能傾瀉而下。
轟隆隆的雷鳴時斷時續地響徹天空,街上的行人已經開始找地方避雨,只有夏嫣依然低垂著頭,一步一塊地磚地慢步而行,這惡劣的天氣好像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一陣雷鳴過后,豆大的雨點很快就落了下來,重重地打在裸露的肌膚上,雖然不痛,卻足以讓精神恍惚的夏嫣回到紛亂的現實中。
正好前面就有一處公交站臺,雖然已經擠了很多人,卻是能最快到達的避雨場所。
暴雨還在沒完沒了地下著,幾輛公交車駛過之后,站臺上擁擠的人群已經越來越少,很快,這塊不足五平米的小站臺就只剩夏嫣一個人。
原來,只剩自己一個人的感覺是如此糟糕,想到此,夏嫣的心里突然泛出一股莫名的孤寂,眼中的淚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傾瀉而出,兇猛的程度完全不輸給外面的傾盆大雨。
原本該是公交車專用停車區的站臺前突然停下一輛銀色豪華轎車,車窗徐徐搖下,露出半張男人的臉,雖然看不清鼻子以下的部位,卻足以讓見過他的人一眼就認出他來。
因為,那種獵鷹般犀利的眼神只要見過一次就永遠也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