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是個危險又會誘發尋根究底的麻煩心思。
一旦超出界限,就容易長歪。
自此之后,探究便會延綿不絕。
比如奇怪太陽為什么會東升西落,就要研究引力與宇宙的問題。
比如為什么同學們喜歡成群結隊的行動,一起吃飯,一起上廁所,一起走在落日夕陽下。那就要鉆研朋友這個定義。
其實安降整個初中都沒明白朋友的含義,所以在高中看到周遭的人無聊地在乎那些他認為不重要的事,就十分的不解。
同寢的林開又被無視了,訴苦沒有一個人愿意和他結伴吃飯。
縮著腦袋在體育課的間隙問身邊氣喘吁吁的安降。安降一口氣沒接上來,散掉的骨架撲在錯落有致的階梯上。
心里說話:最近你不是總和我一起吃飯?
天碧藍碧藍,萬里無云。操場上紅色跑道里的男男女女慢跑著,八百米的測驗。林開同學身體不適罷考,而安降則剛從地獄爬回來。
神魂未定地聽到林開莫名其妙的問題。一開始沒工夫理會,喘著粗氣翻了個身。擺了個大字倒在硌背的石梯上。
休息了大概兩分多鐘,發現后面出奇地安靜?;剡^頭去,瞧到對方無辜到被輪奸過后的可憐表情。
心咯噔一軟,安降煩躁這樣子的神情。
記憶里有個人比林開同學還能矯揉造作。越過先前的尷尬,支吾地試圖解答:“沒有吧,寢室里的人不是挺好的!”
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假。安降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虛偽。不期望林開同學再過分依賴自己,所以話語盡是表明寢室友好現狀的。
可是他明明清楚,林開不被別人喜歡。
雖然上次成椿叫上他,讓別的男生多了些話同他講。但安降明白只是因為成椿而已。
最近高一三班的男的都圍著成椿轉,話說這種吃喝玩樂的關系有什么好羨慕的呢。
安降心里念頭諸多,卻都不愿意說出口。林開見他也不理自己,心里非常失落。憂愁得又成了林黛玉,傷春悲秋。說出來的話各種煽情吃味,且難以理解毫無緣由。
“安降和成椿同學是朋友嗎?”
話題轉換得突兀,安降腦袋扭過來,咦了一聲。然后見到一顆籃球從天而降,思維瞬間短路,急忙喊叫:“林開!小心上面!”
結果這提醒,反倒是給了籃球正中臉頰的機會。林開被砸中的瞬間,嗷叫了一聲。接著籃球飛過他的臉,跳躍著往紅色跑道撲去。慢跑的同學們一陣嘰嘰喳喳,林開捂著臉連聲都沒了。
安降幾乎是一個馬步跳上去的,然后石梯的最上面,成椿和一伙男生探出腦袋來,隔著高高的鐵絲網。
離城高中的靠山籃球場,邊緣都用鐵絲網攔住了以防籃球滾落。近三米的高度籃球竟然也飛了出來。
男生不可思議那一顆高飛的籃球,而成椿則趴著鐵絲網齜牙。從上面跑下樓,一群人包圍了被砸中的倒霉鬼。
安降啊~~成椿剛看到低頭蹲著的安降。所以他才會呲牙。但其實他砸中的另有其人,一邊撥開同學,一邊說:“安降你沒事吧!”
結果撞到兩張疑惑的臉,看清楚林開臉上那一塊紅腫后。成椿才發現自己搞錯了對象,頓時有想把自己舌頭吞掉的沖動。
面對著安降投射過來的異樣目光,成椿對著林開道歉。
然后這一場意外,演變到后來就是安降和成椿兩個人陪著林開去了趟醫務室。之后又陪著他一起吃飯。
林開同學先前還抱怨沒人和自己一起吃飯,沒想到剛說完,中午就有兩個全年級最受歡迎的男生陪吃。實在羨煞愛慕的女同學啊。
吃飯的時候林開占座,安降和成椿打菜。排隊的時候就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接著給林開選菜爭辯又迷倒了一群花癡女生。等打完菜三個人開吃。他們一桌就成了焦點。多少顆腦袋抬起來低下去飄過他們的方向。
和成椿面對面吃飯的畫面,安降想也沒有想過。咽了好幾口飯都覺得不可思議,沉默不語。而成椿也是一樣。努力自然,但扒飯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
兩人在心里都過去,之前夠不上厭惡的不喜歡,以及現在夠不上喜歡的能接受。
從之言不語到能交流對話,兩人都沒察覺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印象還停留在忌憚對方的歷史中,而現實課間那習以為常的同學交流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此自然,又如此沒有違和感。
只不過沒幾天不到一個禮拜的事情。。。。。
好像他們已經逾越了障礙,已經奔赴相親相愛的好同學關系。雞皮疙瘩掉一地,打了個冷顫。
安靜地就餐,直到紹益奇地闖入才熱鬧起來。
“阿勒?你怎么在這,找你好久了?”一起上體育課的紹益奇,本來都是和成椿一起吃飯的。不過今兒等他跑完800米就不見成椿的身影了。找了一圈,來到食堂竟然看到他和同桌安降在一起吃飯。
瞄了安降一眼,滿腹疑問地坐到成椿的身邊。
緊接著開始歡樂的自我介紹,氣氛立刻充滿了愉快的味道。紹益奇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但是見到一起吃飯的安降同學,又重新折回過去抄作業的問題。
說來紹益奇就是那種三分鐘熱度的樂天派。打鬧吵架或者是其他什么亂七八糟之事,只要不傷及自尊,不詆毀他的好兄弟成椿?;旧系念愋投寄茌p松駕馭。甚至是之前鬧過不愉快的女生虞顏,現在在一班也能隨便說上幾句調侃。
紹益奇吃著飯想:最近的物理、化學、數學、地理、歷史、英語、語文作業真心有點難啊。。。。。
而且最近老師們檢查作業真心嚴啊。
接著開始賤賤地賊笑起來,紹益奇心花怒放,說:
“你好,我是成椿的好~朋~友紹益奇!”
“同學你叫什么?”
知道成椿的同桌安降,紹益奇問的人當然是現在一只眼烏青的林開。林開慌慌張張地回答:“林開,你好!”
視線從一開始就沒從烏青的眼睛上移開,紹益奇絕不會放過的一問:“同學你的眼睛怎么了?”
林開沒有說話,卻聽到成椿的聲音:“被我打的!”
“???”
疑團重重,聚成一部驚天懸疑劇。說了一半的話讓頭腦缺筋的紹益奇更加一頭霧水。
但成椿壓根懶得解釋,林開見狀主動說明了緣由。
疑惑頓解,一餐午飯吃得格外和氣融融。和窗外的陽光一般暖和。
而紹益奇的加入使得四個人的面容都燦爛了。連安降在聽到紹益奇發笑的段子后也都忍不住笑了。
結果一頓飯下來,紛紛找到了快樂。四個人回去的時候也一起,安降沒有排斥走的時候還成群結隊的,而眼睛烏青的林開同學則非常滿意自己的意外。
紹益奇的右邊是成椿,成椿的右邊是安降,安降的右邊是林開。依次排開的隊形和所有結伙的男生一樣。
穿過小賣部,越過課間三五成群的同學。走到八班門口的時候,正午的太陽直打打地照在他們臉上。每一個人都被秋日的溫暖日照俘虜,展現出舒服的表情。
青春洋溢的少年,情商都帶著鈍點。往往都是先接受現狀,才會想明白為什么呈現。
成椿和安降都不認為現狀是一種關系好轉的征兆,但這一刻紹益奇卻成了他們當中最聰明的一個。
趁著彼此歡樂的好時機,開口向安降同學借抄作業。話剛出口就被成椿死瞪了一眼,不過他完全不怕死,還固執地追問。
難得的是安降竟然同意了。而林開同學也加入的意外,導致成椿妥協了紹益奇的無恥。
成椿心里不想欠安降些什么,也固執地告誡自己少和他有瓜葛。
不過見到紹益奇一排燦燦的牙齒,他明白這種念頭還是打消了吧。
而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在之后也輕松墮落了。速度令自己不爽卻趕超紹益奇。
歷史課上,走神的成椿被老師提問
“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的直接原因和根本原因?”
手忙腳亂地從高二學姐的情事中抽離,局促地藏起某一瞬間的肆虐,眼神都是結結巴巴地答復:“(⊙ o⊙)??!。。。。額。。。。。。?!?
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講臺上的歷史老師板著臉呵斥:“回去有沒有在看書。”
成椿老實地搖頭,歷史老師見他實成,給了他臺階下,不過其中陷阱很大。一不小心就容易死無全尸。
她說:“給你個機會問人,如果被問的都不知道的話,兩人就一起把鴉片戰爭的整章內容背了!”
歷史老師說完,臺下一陣唏噓。紛紛嘀咕老師的毒,一箭雙雕也干得出來?
第一次鴉片戰爭的直接原因和根本原因?
有直接原因嗎?
好像老師課上只講過根本原因吧?
“成椿想好了問誰嗎?”歷史老師緊追不舍。
同學們都覺得成椿這次挺慘的,紛紛同情地轉過頭來。墨默也一樣回頭看他,直接對上成椿癡癡的目光,光憑感覺就知道他想問自己。
可是不巧墨默也不確定。不想害人害己,所以趕緊搖了搖頭。
然后成椿無奈地移開,視線兜了一圈,最后抵達安降。
不祈求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安降實在看不下去,就自己站了起來。
胸有成竹地解答:“直接原因:林則徐的禁煙運動。
根本原因是工業革命后,英國為奪取原料產地和消費市場,推行殖民擴張政策,決意用武力打開中國大門。
非常滿意的回答,歷史老師贊揚了安降,也饒了成椿。
那些擔心被成椿拉下水而僥幸逃過的同學們也松了一口氣。事后還叨念歷史老師的無恥,這種事兒都能想得出來。
誰都沒在意安降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因為距離的緣故,成椿的那一眼大家都認定為呼喚。
還有誰比同桌更方便解救呢,更何況是年級段成績數一數二的安降。
理所當然的事情。成椿坐下來之后臉朝著黑板說了聲“謝了?!?
安降收到,什么也沒說。表情困頓而又呆滯,把頭埋進胳膊里開始睡覺。
抵消他和墨默跑過來的見義勇為,安降想的也是不要欠著成椿的人情。
然而這個開始卻一發不可收拾。
當此后遇到問題無法解答,課后習題沒做好被逮住的不巧事件。成椿不是向安降求救,他的行為是直接拿過他的作業本,大搖大擺走到講臺上。把安降的作業原封不動地在黑板上寫一遍。
字體歪七扭八的看不清楚,但是總能收到老師的表揚。
事情就憮然發生了。沒人尋求疑問,也沒人答題解惑。安降也像是接受季節轉換一樣沒半點波瀾。
而紹益奇為了籠絡他的“作業解答機”。干脆拉上安降一起吃飯。不同班不好在課間增加感情,他想的鬼主意是利用吃飯的好時機。
就這樣十月底開始,安降吃飯開始有了更多的伙伴,除了從一開始就黏上自己的林開。紹益奇是第二個比橡皮糖還要粘的男生。
至于成椿,安降似乎已經習慣和他在第四節下課后,坦然地坐在位置上等一班下課。
不過這個習慣開始后,吃到剩飯剩菜的概率比以前高了很多。
同樣的老師,一班的最后一節總是碰到數學課。那一開講就不好中間掐斷的習題,導致數學老師拖課之風愈演愈烈。
結果有一次足足延后了二十分鐘。等紹益奇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食堂竟然只剩下白飯了。
配菜被打了個精光,食堂阿姨見到幾個人餓死鬼的模樣,最后破例給他們做了蛋炒飯。
像只漸漸被抽干水分的活皮蝦,安降在餓了半個鐘頭后,肚子開始打鼓響。
男生長身體的時候,餓一小會簡直就是要了整條命。
“咕嚕咕嚕。。。。。。。?!甭曇舫銎娴贸橙耍慌宰鹊某纱宦犃耍舱T發了饑餓。
看了一眼安降要死不活的樣,也作癱倒狀,變成另外一只抽干水分的活皮蝦。
兩個人就這樣死呆呆地趴在白色餐桌上等,待紹益奇和林開從食堂窗口端出四碗香味撲鼻的蛋炒飯來。
安降猶如野獸一般撲上去,四分鐘內解決完,成椿緊隨其后。兩人都沒吃飽。
“我還餓!”安降木木地說。
“我也沒吃飽!”成椿呆呆地接上。
一碗蛋炒飯果斷不能打發平時都吃兩碗飯的男生。紹益奇期期艾艾地看了他們一眼,又拿出自己的錢包來數鈔票。
成椿眼疾手快抽了兩張紅的,歡樂得有些無恥地對安降說:“我們出去再吃點吧。”
“嗯。”安降點頭,撒腿就走。
“喂!大中午的你們怎么出去?”因為安降和成椿都是住宿生的關系,按照校規平時不能隨意進出。所以紹益奇疑惑他們要怎么出去。
就算換了自己這根,銀色的校牌緞帶也還缺一根啊。
紹益奇還在想,只見成椿從深藍牛仔褲袋里抽出一團銀色的帶子,隨手丟了一根給安降。
“靠!”紹益奇激動一立,害得林開湯匙里的蛋炒飯全部撲倒臉上,油膩膩地弄花了眼鏡。
啊~~~~~~摘下眼睛,林開模糊地看著成椿安降兩個人光明正大地換上走讀生的銀色緞帶,
離開前成椿還回頭和紹益奇炫耀他的聰明,“這不就可以了。(*^__^*)嘻嘻……”。
笑得燦盈盈的模樣,紹益奇干脆奪下林開手中的勺子,阻止他繼續吞蛋炒飯。瘦臉鼓成包子,“別吃了,等他們回來我們吃好吃的?!?
林開疑惑不解,臉泛油光,癡癡地回:“他們。。。。好像沒說給我們帶。。。?!?
額~~~~紹益奇牙齒磕到舌尖,立即疼得滿地打滾。
秋日太陽嬌而不艷。溫暖了眼皮附近的細胞。暖洋洋的忍不住伸懶腰。成椿打開手臂,做了一個扭動,懶散的神經瞬間牽動肌肉,隨后洋溢出舒服愜意的感覺。成椿走著走著,真想一頭扎進旁邊的草叢開始睡覺。
打了一個嗝,問安降出去再吃點什么。但沒想到他比自己還要困。哈氣連著哈氣,結束之后眼眶里都是淚水。安降回答時聲音都變了,困意徹底披上他身。
“啊~”又打了一個哈氣,淚水都快流出來了,安降孩子氣地回答:“完了,太陽一曬好困!”
成椿也是一樣,“那我們還要出去嗎?還是回寢室?”
“不要!”
撓了撓黑色頭發,安降堅決反對。想到校門口的大排飯,死魚眼都出來了?!拔茵I!”
可是飽足感明明抵達了胃,開始慢慢撐起來。大概是剛才喝了很多紫菜湯的緣故,事后發酵了。
成椿這會兒也是一樣,慢一拍地飽了。很想回去睡覺。所以連自己的珍藏都貢獻出來。
“我課桌里還有兩包奧利奧。”
死扛著想要說服,卻被安降一拳擊倒。
“不吃甜的!”
說完又墊上原因:“陪你等才會餓肚子的。”
“陪我?”成椿驚詫他說出來的原因,一把推開:“是紹益奇,關我撒事?”
“你們是一伙的?!卑步到o現狀的緣由蓋棺定論。又反問成椿,
“難道不是?”
。。。。。。。。。。。。。。。。。。。。被KO擊倒,成椿不情愿地承認他和紹益奇的關系。
“嗯嗯?!崩У米呗范奸_始彈動,成椿每一步都踩不實。似走非走,似跑非跑。兩個人一路往下。遠遠看去他就像是安降的小跟班。
跟班不就是一群人中常圍繞著一個冷穩的頭頭,時常以小碎步左右晃動,拽拖著長長的尾音,說著麻煩、好困、餓死了之類的話嗎。
“好困啊~~~~~~~~~~~~~”成椿被太陽曬化,從安降的左邊顛到右邊,腳下的凌波微步出神入化。
“吃什么?”
“大排飯!”
“哪一家?”
“校門口那家。”
“歐巴桑?”
“嗯。”
“額~~~~為什么不是個姐姐?”
“只要你想就是姐姐。”
。。。。。。。。。。。。。。。。。。。。。。。。。。。。。。。。。。。。。。。。。。。。。。。
少年在艷陽下閃閃發光,并排的身影光芒萬丈。成椿的手肘碰到安降的。一起吃飯,一起走在蔚藍的天空下。
時光慢行爬上青春山坡。靈動的心情忽閃忽閃,安降在晃動的視線中盯著成椿褐色的發尾發呆。
獨有的無聊,先前關心的事成為漠不關心。
細碎頭發下那張玩世不恭的臉,露出的虎牙邪邪得燦爛無敵。
慢條斯理地墊著腳,慢條斯理地說著廢話:“。。。吶。。。吶。。。。?!?
吶~~~~~~~~~~~成椿。蟄伏已久的沖動,逆光的金色下安降笑了。
原來籬笆柵欄外的你,也是普通的17歲少年,也會長出生命的軟肋。
在遇到的時候,就算奮力掙扎也無盡于是。
像是慢性毒藥,一點點,漸漸蠶食理智。
17歲永不潮退的朝氣蓬勃,是不是該懷疑喝了太多特侖蘇鈣質過剩。
安降頭一次體會到想象和現實的差距,也頭一次知道嘴巴和眼睛的差距。
似乎眼睛看到的比較真實些。
想起很久以前,班里女生瘋癲討論成椿的情景。她們總會吃不到葡萄吐酸。
說成椿禍害了一校那么多善良無辜的女生,很想看他什么時候被人玩弄。
那些戲言,記憶里的嘲弄。安降終收起曾經的幸災樂禍。
成椿沒有想象中那么討厭。嗯,是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后,關系猶如糖漿般粘稠,脫也脫不開身。雖然這都是紹益奇的狡猾詭計。
心猶如被透明保鮮膜,裹了N層不是輕易可以戳破的。可現實卻需要更多的韌性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