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之后,我就發(fā)現燕清風常常會側過頭來看我。
他的表情很奇怪。
也許今天是第二次見面的緣故,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仿佛憑空拉近了些許,至少在目前,看起來沒有陌生人之間的生分。
就我目前扮演的身份來說,如何和龍幫的人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這是必須要拿捏的分寸,不管我與這個男人將來會成為怎樣的關系,但目前為止,彼此之間保持一定的好感是必要的。
車內流淌著一首我很熟悉的曲子——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水邊的阿蒂麗娜》。我不知燕大律師本人恰好喜歡這首曲子呢,還是為了迎合我的喜好而放了它。
“這首曲子我很喜歡,你喜歡嗎?”他的聲音意外地低沉,沒有了職業(yè)的銳利和咄咄逼人。
“不反感。”我給了一個中性的答案,在沒有徹底了解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之前,我對任何人都必須保持一定的戒心。
“它讓我心靈平靜,我一直在找這樣一個讓我心靈平靜的女人。”他說完之后,又富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燕清風在一句話之間建立了一個跳躍,前一句說的是這首膾炙人口的曲子,后一句卻突然跳到了他喜歡女人的類型上面,希望他說這句話不是別有所指。
“有些東西讓我們心靈平靜,是因為它們美好。”躊躇了一下,我巧妙地回應了他的問題。
“美好?人世太骯臟,如果要活的更好,就不得不拋棄某些美好。”他的聲音中有些傷感,這讓我不自覺地側身打量了他一眼。
“但一個清白的良心卻有助于我們安然入眠。”我說的是實話,也是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一個人也許可以逃脫法律的懲罰,但卻逃不脫良心的譴責,法律也許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空子讓燕清風這樣的律師來鉆,但良心不會,除非一個人徹底喪失記憶。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聰明一些。”他有些意味深長地道。
“不,我其實并不聰明,要不然高考數學不會只考三十分。”我裝作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道。
他一愣,突然笑了,接著卻斂起笑容道:“我突然發(fā)現,帶你去見龍先生也許是一個錯誤。”
“哦,你后悔了?”是什么讓燕清風突然態(tài)度有了變化呢?像他這樣的人不會被我區(qū)區(qū)幾句言辭打動才對。
“是有些后悔。”
“既然如此,你現在送我回去還來得及。”
“不,已經來不及了。從我找到你的那一刻起,已經注定了你將來的路。”
“我將來的路?”我裝作有幾分不解,心中則在迅速地解剖這句話的本質含義,是指我的人生從此要與一個黑幫的生死存亡聯系在一起嗎?
“你如果累了,可以靠著座位小睡一會。”他突然轉換了話題,看起來并不想在我到達龍幫之前知道的太多。
我不再吭聲,當下順從他的建議,靠向車座的后背,閉起了眼睛,這車座很舒服,不一會,我還真的睡著了。
落日時分,我被人輕輕搖醒,一抬眼,就看到了燕清風放大的臉。
車子早已停了下來,而我身上還蓋了一件屬于他的西裝外套。
“我們在這里下車吃點東西,并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打開一邊的車門,提起我的背包,我跟著下車。
下了車之后我才發(fā)現,這是一家看起來有二十幾層的大酒店,這樣的地方,我從來沒有來過,好在我真實的生活經歷和我所扮演的角色的生活經歷并無太大的差別,現在我只要保持我自己的本色就成。
我跟在燕清風的身后走進大廳,他要帶我去見什么人呢?我心中把王伯伯給的資料上的人過濾了一遍,我可以肯定,那個人絕對不是龍飛,如果是他,大可親自來見我,不必在這種地方等待,更何況,燕清風事先早已說過,他有些行走不便,那這個人會是誰呢?
進了電梯,燕吹笛按的是十七樓,電梯很快,出了電梯門,我注意到這層樓只有四個門,那就意味著只有四個房間,到了走廊盡頭的第一個門前,他側身打開房門,然后招呼我:“進來吧!”
我走了進去,目光四處游移,打量房間的一切,這是個很寬敞的套房,真?zhèn)€房子布置得極具品味,一看就知不是我們這種平民老百姓所能住得起的,還好,地板只是光滑的大理石鋪成,沒有鋪地毯,否則,我可能還真不忍心踩上去。
房間的客廳一側是光潔的落地窗,站在窗前可以遠眺酒店對面的所有景致,而客廳的另一側,則是個弧形設計的灑吧間,里邊陳列著一些酒水和飲料。
就在這時,燕清風的手機突然響了。
“想喝什么請隨意。”他打開一邊的側門開始去接電話,這房間的隔音效果顯然很不錯,坐在客廳沙發(fā)的我?guī)缀趼牪灰娙魏温曇簟?
我隨意地進入酒吧拿出一瓶果汁剛打開蓋子,門鎖突然從外邊開始轉動起來,我并沒有太在意,權當是酒店的服務員在門外。但當門真地從外打開之后,我不由地愣了。
站在門口的人身材高大修長,面目英挺,劍眉和緊抿的唇角顯示此人有不同常人的個性,他的穿著整齊合宜,上身一件淡青色的襯衫,臂彎卻掛著一件黑色的風衣,下身是黑色的西裝褲,棱角分明,這個風衣喚醒了我的某種記憶,三日前,在燕吹笛離去之后出現的神秘車子,神秘男子,會是他嗎?
我將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那日隔著那么遠的距離,我不曾看到這男子的任何表情,甚至連他的面目都沒有看清楚。但此時,此人的目光卻有一種目中無人的冰冷,他就那么站在門口,卻自然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高傲狂妄的特質,這樣—個奇特的男子,縱是千人萬人之中,想來也只能叫人一眼就看見了他,也只能看到他吧。
不但如此,當我們相互對視之時,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松動,只有一種摸不清情緒的冷漠,這樣的人無論他的身份為何,他的存在都是危險的,這是我心中涌上的第一個想法,可惜,當我看清他的面目之后,我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龍劍,龍騰集團的執(zhí)行總裁,我那位名義上的父親所收養(yǎng)的義子,也可能是我將來最難對付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