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我,我想我的表情此時應該是有些驚詫,就和任何人打開自家門——發現敲門的人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我與此人素未蒙面,但在王伯伯給的資料中,他也是一個上榜人物,龍幫的御用律師,今年三十二歲,某國內知名大學法律系高材生,某國外知名大學法學碩士,這樣一個具有如此高學歷與才華之人,為何甘愿幫助一個黑幫為虎作倀呢?這是我對此人的興趣之一。
“哎,思思,這位是燕律師,他有事找你,額,燕律師,思思是你要找的人嗎?”門房先生大概覺得自己這時應該做一個相應的解釋才能退場,看了看我們兩人之后,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律師?”我想在這個時候相應的簡短臺詞還是需要的。
“沒錯,她就是我要找的人。”這位燕律師說話跟他的法庭呈辯一樣帶著某種職業特點,但我一想到這位燕律師的名字就覺得和他的整個人,整個職業一點也不相符,燕清風,一個很古典而又詩意的名字,真有趣!
“那好,思思,燕律師,你們先聊聊。我先走了。”門房老伯知道什么時候退場是最佳時機。
余下的兩個人面對面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我知道也許從這一刻起,我006的臥底身份會從此啟動,但未來面對我的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完成任務還是個未知數,會不會有一天,我也像那些臥底的警察前輩一樣,任務未完成九暴露身份,被那些黑幫人物扔進水泥池中,從此消失的無影無蹤呢?
“思思小姐,我可以進去談嗎?”
我讓開了門。放他進門,他很隨意地打量了房間一眼,就在客廳里那張半新不舊的沙發坐下。
我倒了一杯茶給他,但他卻只是接過,放在茶幾上,但有些銳利的眼神從頭到尾都盯視著我。
一只魚上鉤之前,總是要確定對方是一只魚餌才會下口吧。
“陳思思小姐?”
“我不認識你。”我看了一眼他的公事包,答非所問。
“我姓燕,是‘龍騰’公司的法律顧問。”龍騰是龍門下面所屬公司中形象最正面的一家公司,甚至在全國都有一定的名氣和影響力。“這張照片中的這位夫人你可認識。”他從公事包中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我的面前。
只一眼,我就看到那照片中的人就是龍飛的那個情人,也就是我名義上的母親。但我還是拿起照片認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才有些遲疑地道:“看起來有點面熟,有點像我。”
“她就是你母親的照片,思思小姐。”燕清風說話干脆利落,甚至有一錘定音的效果。
“我母親的照片?”
“是。”
“很抱歉,燕律師,我母親在我兩歲多就去世了,如果您有什么事,恐怕我也幫不上什么忙。”
“這個我們早已知道,思思小姐不用解釋。”
“既然如此,燕律師還有其他事嗎?”
“如果我告訴你,你父親在找你,你會怎么想?”
“我父親?”
“是,龍先生是龍騰公司的董事長。”
“燕律師,我想你應該搞錯人了,我的父親早死了。”我站起身來,隱隱有一種送客的架勢。
“思思小姐不相信我的話?或者你有些怨恨董事長?”他有些試探地問道,但并未掩飾眼鏡下雙眼的銳光。
“燕律師,請回吧,無論你們董事長是否與我有關,但我現在已經大的不需要父親了。”
“但思思小姐是董事長的女兒這是一個不容改變的事實。”他再次強調。
“我想你們搞錯了,僅憑一張照片不能說明什么!”
“一張照片是不能說明什么,那再加一張呢?”他又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一條帶著鏈墜的鉆石與藍寶石相互鑲嵌而成的項鏈,這是龍飛當年送給我那名義上母親的定情之物,全球限量的,可以查到出處的,但那條項鏈此時卻躺在我的房間里。
這條項鏈固然名貴,但它下面的雞心鏈墜卻藏著一張照片,一張兩人當年定情的合影。
透過客廳對面的鏡子,我看到自己臉色蒼白地重新坐下。
“他真的是我父親?”
“千真萬確。”
“他找我什么事?”
“他想見見你。”
“見我?既然二十來年都不曾相見,那還是不要見的好,現在我可以照顧我自己,更不需要去參拜一個自己根本不熟悉的人。”我態度冷漠,龍飛讓我想到我的生身父親,如果他現在出現,讓我跟他走,就算他富可敵國,但我已經不需要了,就算沒有養父,但我已經大到不需要找地方來遮風避雨了。
“但父女親情是天性,龍先生也是最近才知道你的存在,這點小姐大可不必耿耿于懷。”
“不耿耿于懷?這恐怕很難。”
“我知道小姐可能一下子無法接受如此突然的事情,但我再重復一遍,我的委托人——也就是龍先生,委托我找到你,并將你帶到他身邊,至于你們父女之間的問題,我想就算我自己怎么解釋也不如龍先生自己解釋得好,你覺得呢?”燕清風不愧是名律師,在說服人這一點上實在無懈可擊。
我低頭沉默不語,他再次開口:“據我所知,龍先生并不是只想見你,而是打算接你回去住。”
“接我回去住?那他的家人不反對嗎?”
“哦,是我的疏忽,忘了告訴思思小姐,龍先生這一生只愛過你母親一人,也只有你一個女兒。”我當然知道龍飛只有我這一個所謂的女兒,但是該做的戲必須做足,養父和王伯伯告訴我,假扮龍飛的女兒,只有一個訣竅,那就是按著自己的性子來,不必刻意地做些什么,這樣會最低限度地降低對方的警惕心,畢竟偽裝成另一個人不但很累,而且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最完美的偽裝,那些表面上看起來很完美的偽裝,往往破綻最多。
“哦!”對面鏡子中我的神色果然緩和了許多。
“不必猶豫,思思小姐。你不覺得,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并不是每個人能遇到的嗎?也許,以后的日子,上天會給思思小姐前所未有的補償。”這位燕律師的話聽起來有些意味深長。他好似在暗示什么?到底在暗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