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淺淡，天微亮。

淡藍的天際開始朝霞逶迤，火紅的色彩鋪染了鳳霞宮陰郁沉寂的上空，天光云影下，林清婉意興闌珊地坐著，她已經坐了整整一夜。

“娘娘，要不我們放手吧。”明月看著林清婉沉郁的臉色，緩緩道，她以為因為顧雪然的介入，讓林清婉有了顧忌。

林清婉搖了搖頭，頭緩緩地往后仰輕輕地靠在椅背上，看著荼糜的天色，淡淡地笑了，語氣從未有過的低沉：“不要擔心，林清婉已經死了，顧雪然于我而言只是政敵，任何阻礙我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們有好下場。”

明月的眼里滑過一絲的悲涼，抬起同樣冰涼雪亮的明眸，頭一次肆無忌憚地直視林清婉：“娘娘，真的如此嗎？”

林清婉錯愕地睜大眼睛看著明月，目光漸漸黯淡了下來，心頭隱隱地陣痛，似有無數把刀劍肆無忌憚地長驅直入。林清婉的眸子變得痛楚，想起顧雪然之前對她的種種，卻依舊不能忘掉他們一起共過的那些美好的日月。一滴眼淚滑落下來，隱在青絲里，原來那些虛妄的過往她是真的做不到漠不在乎，她忘不掉那個人，她恨，只因她愛，她已經瘋狂得有些不能自控。

林清婉苦澀地彎起嘴角，恢復了慣有的寡淡涼薄：“能不當如此嗎？明月，我的身后不止只有一個林府，我還有很多需要我的人，他們那么地無辜，我能拿他們的命當玩笑嗎？”

明月蹲身俯在林清婉的膝上，眼角有清淚閃爍：“娘娘，明月會一直陪著你，可是明月真的怕自己陪不了你永久，你要自己小心，有什么事情吩咐晚月她們做，以后如果明月不在了，你…。。”

明月幾度哽咽，眼淚簌簌地落，滴濕了林清婉的衣衫，那一大片的濕痕就像殘酷的現實，她們卑微得無力反擊。自從她們策劃了那場大火，明月知道自己和林清婉的主仆情誼將盡了。

林清婉輕柔的撫摸著明月，忍住那些情難自禁的眼淚，清朗地笑：“不會的，不管你在哪里，你永遠都會在我的身邊陪著我，和我一起完成我們的大計，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可是我真的好怕，公主，我不要離開你，不是明月怕死，是明月舍不得你，明月放心不下你。”淚水泛濫成海，言語中透著濃濃的的悲戚和不舍，明月的心里忽然覺得害怕。

來云國這么多年，這是明月第一次稱林清婉為公主。林清婉恍惚地笑了起來，笑落了那些眼淚，當了十幾年的林清婉，無時無刻不記得自己的使命，卻忘記了自己原本是燕國的公主，忘記了自己的雙手已經粘滿了血腥，忘記了林府原來的那些人因為自己的到來已經長埋地底。

原來的左相，原來的林清婉，她們兩父女，想如今應該已經白骨森森，如今的左相是燕國皇帝身邊的死士，林清婉叫他明叔。十幾年前，林清婉看著偌大的一個相府一夜之間被滅門，她的眼里寫滿了悲哀與痛楚，小小的心顫抖著，告訴自己就是林清婉，無心殘忍的林清婉。

林清婉緩緩地閉上眼睛，眼淚無力地滴落過臉頰，滾燙的灼熱滲進皮膚，卻是徹骨的冰涼，她想，她不能有心，否則害人害己。

林清婉斂了所有的傷和痛，清淺地笑：“我自小在宮闈里長大，也自小就參與了那些陰謀詭計，這后宮的女人，包括慕容云澈，他們都不會是我的對手，我知道如何全身而退毫發不傷。”

“可是，顧雪然…”明月抬眸，皺下了眉頭，躊躇了半刻，忽而凄楚地笑：“公主，你要小心。”

林清婉微瞇起眼睛，圈住了深沉的銳光，冷淡地笑：“這次慕容云澈大抵又要失算了，他削尖了腦袋想要我死，我倒要看看最后是他灰頭灰臉一敗涂地，還是我萬劫不復客死異鄉。”

比城府，論狠毒，林清婉向來就不甘人后。

“顧雪然和慕容云澈都不是泛泛之輩，對付他們恐怕還要再下一番工夫。”

“何須再去對付顧雪然，這一次，他們已經敗了，慕容云澈總以為自己有雄才大略，其實愚不可及。”林清婉清眸里盛滿了不屑，妖嬈的眉梢里透著說不出的邪魅，那里的狠厲像水洗過那般清晰。

明月不由得擔憂起來，生怕林清婉輕敵，懇切道：“慕容云澈隱忍陰狠，娘娘還是小心為上。”

“慕容云澈永遠不知道自己敗在哪里，他太自信了，自以為是地覺得一個顧雪然就可以牽制住我。”林清婉明艷的臉上閃過凌厲的神色，眉梢微挑，冷笑：“這個案子如果由我全權負責，慕容云澈大可以找各種借口處處刁難我，堂皇冠冕地以諸多的理由削我的權；可如果多了個顧雪然呢？就算這個案子成了死案，慕容云澈還是不能動我分毫，只怪他太在乎霍芷言，處處想把她保護周全，也怪他太小心眼，生怕我會興風作浪，所以找顧雪然監督我，我就是算準了他這樣的心理，這一次，我一定要讓他知道自己其實有多愚蠢。”

這場帝后的角逐林清婉是矛足了力，每一次的交手她都窮盡畢生的精力，她的身后是整個燕國的榮辱興亡，她不可以放松自己。

“接下來怎么做？”

慕容云澈已經入局了，結局應該是非常的精彩，明月的眼里有期待的欣喜。

“去芷陽宮。”林清婉笑容明滅，清朗明眸里映著攝人的清冽，微揚的唇角里全是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說不出的妖冶。

這一次，她不是去自取其辱，而是絕地反擊，她要讓慕容云澈親自嘗嘗心痛開始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