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一陣尖厲的剎車聲，公交車緩緩停在了站臺前。一打開車門，上車和下車的人流便開始相互擁擠，場面極其混亂。

好不容易，莫非和裴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后門擠了出來。站前，莫非一手捂著因為大口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口，一手在耳邊不斷地扇著風。

裴洋上前，用紙巾輕輕拭去莫非額上的薄汗，略帶著歉意開口：“對不起，又讓你受苦了。半年內我一定要攢夠錢，然后買部車。到時我就是你的全職車夫，你去哪我都跟著。”

“喂，難道你忘了？我暈車。”

莫非一臉認真，但在見到裴洋失落之色后，立刻又換上了甜美的笑容：“公車我擠慣了。”

裴洋不語，只是淺笑。他一把摟起莫非的肩膀朝著馬路對面的KTV走去。

別人都以為莫非是有錢人，之所以每次出門都搭公交或是捷運，甚至不坐一次出租車，是因為她暈車。其實，是她沒資格、沒資本去奢侈。

過了一條不算寬的馬路，莫非將自己陰郁的心情埋于內心深處，重新換上陽光的微笑，與裴洋踏入量販式KTV的大門。

今天是大學畢業兩周年的班級聚會，班長很有想法地把地點定在了KTV——大學時很多人都愛去的地方。

包廂里人都到齊了。

當大家看到裴洋和莫非這對“傳奇”的情侶進門時，尖叫聲、口哨聲、掌聲接連而來。

“喲，歌神來了！”班長見到裴洋調侃地喊道。

裴洋帶著羞澀回應：“不敢當。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路上堵車。”

班長爽朗大笑著，拍了拍裴洋的肩膀：“該罰！”

話一出口，包廂里約莫20個男男女女再次很有默契地一齊起哄。

“嗯…唱什么呢？裴天王的代表作實在是太多了。”班長思索著。

忽然人群里竄出一個聲音：“就唱你追到莫非的那個晚上在她宿舍樓下唱的那首歌吧！”

“誒！對對對！《美人魚》是吧？好，馬上點！”班長被一語道醒，趕緊沖到點歌臺前“嗶嗶嗶”亂按了一通。

很快地，班長又興奮地跑了回來，一邊賊笑，一邊把裴洋的手從莫非的肩上挪開，說道：“莫非，借你男友用用哈~”

然后，裴洋被班長拖去了包廂的正中，莫非則被大學時期的好姐妹們拉到了位上。

音樂聲響起，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裴洋將身體一轉，深情地望向莫非，莫非也毫不回避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在沙灘畫個圓圈，屬于我倆安逸世界，不用和別人連線。我不管你來自深淵，也不在乎身上鱗片，愛情能超越一切……”

裴洋唱著《美人魚》，像在娓娓敘說一個故事。而那個故事只有莫非能懂。

莫非的好姐妹們一邊用手和著歌打拍子，一邊八卦地向其他人爆料著裴洋和莫非之間的小秘密。

“裴洋追了小非三年呢！”

“那時小非特搞笑，見到裴洋就像見鬼似的，趕緊跑。”

“據宿舍姐妹們的不完全統計，裴洋至少被潑水8次，被罵14次，被揍25次。還有還有，裴洋大學前三年曾在宿舍樓下唱過至少100首情歌哦~”

“對對對，直到唱了這首《美人魚》，小非才答應他的！哇塞，夠浪漫的，我男朋友怎么就那么呆呢？”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莫非的記憶之河被撩撥起絲絲漣漪。

裴洋對莫非的追求史，真可謂是“可歌可泣”。

才進大學的那段時間，由于受不了和菲菲對換學校的打擊，莫非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也很自閉。開學沒多久，當時班上的個子最高性格最好的裴洋便對她展開了追求攻勢。那場面之宏偉、規模之廣大、毅力之堅定、手段之完備，絕對是歷史上鮮有的。

裴洋用盡了前人傳授的經典追求法都未能奏效。為此，莫非被成功地冠以“冷美人”的稱號，并且引起了那些愛慕裴洋的女生們的不滿。到了大二，莫非成功升級為“冰山女王”，裴洋也因此獲得了“無敵小強”的殊榮。

終于，大三那年，裴洋在連續N天在女生宿舍樓下苦唱情歌后，莫非動容了。

她答應做他的女朋友，為的就是這一首《美人魚》……

一曲結束，莫非的思緒也恰好回到了現實。

看著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裴洋，莫非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擁住了裴洋。包廂里又是一陣歡呼叫囂，可她什么都聽不見。

莫非的耳里只有裴洋的心跳聲——快速卻有力的心跳聲。

爵士酒吧。

圓臺的中央，一位黑人女歌手手握細長的話筒架，閉眼聆聽著悠揚的薩克斯，在一盞黃色的射燈下搖曳著身姿，用她的聲音，抑或是心靈，吟唱著慵懶而華貴的曲調。

不同于一般的酒吧的喧鬧，這家爵士酒吧有的只是訴說靈魂軼事的音樂，它讓繁雜的世界里滿身混沌的人們得以心的沉淀，魂的澄洗。

酒吧的一個角落，兩個高腳杯，一瓶上了年份的紅酒，一個浮于水面的燭燈，兩個男人。

莫悠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紅酒在杯壁上留下粘稠的紅色液跡，對比起他對座的龐曄臨，他看起來要溫和得多。

龐曄臨小口酌著杯內的紅酒，眼光落在遠處圓臺中間那位黑人歌手身上，嘴邊始終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

“今天見面的情況怎么樣？”

“她答應了。”龐曄臨收回視線，看向莫悠。

“她竟然答應了？”對于龐曄臨的回答，莫悠顯然很是吃驚。

“你的那個妹妹……”

“等等，她就是我的妹妹，沒有‘這個’‘那個’的。”莫悠中斷了龐曄臨的話糾正道。

龐曄臨輕笑一聲，喝了一口紅酒：“你的妹妹很有趣。”

莫悠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想到莫非帶著“男朋友”來見“老公”的行為，以及那份可愛的結婚合約，龐曄臨忍俊不禁：“呵呵，明天的婚禮別遲到哦。”

莫悠一愣，等了半天竟然等來他這么一句搪塞之詞。看著龐曄臨漸漸遠去的背影，他笑了。

他又一次低眸看向杯中的酒：“呵呵，怎么一轉眼就長大了呢？都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