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山莊位處城西一片僻靜之地,四周是郁郁蔥蔥的雪榕林,霎是清靜。
此時蘇玉清和小姝穿走在這片密林中,正往集市而去。
容大娘吩咐了,清洗莊主衣物的香料和香皂,必須到城里唯一的脂寶齋采買。
蘇玉清心頭焦躁起來,不為這采買的講究,卻是怕再碰到碩親王府的人。
而小姝,卻是高興得合不了嘴。這次她終于有外出的機會了。
一路的唧唧喳喳:“姐姐,這次我要買盒胭脂,還要買塊新布做新衣。”
蘇玉清笑了,逗她道:“我們的小姝打扮這般漂亮,是有心里人了吧?難不成是……”
小姝嬌羞打鬧:“哪有?姐姐莫亂說。”
蘇玉清任她的粉拳輕輕捶在自己的肩頭,雙眸迸滿笑意。這個口是心非的丫頭!
小姝對秦慕風的濃濃愛意,明眼人可是都瞧得出來。
榕樹林里的大道上,只見一素一紅的兩個嬌柔身影緩緩前進著,灑下一路的銀鈴笑聲。
稍后,一輛華麗馬車遠遠而來。
素衣玉清和紅衣小姝即刻退身到道旁,等著馬車過去。
馬車揚起一片塵土,卻不過去,在兩女子面前嘎然而止。
“本莊主今日心情不錯,就帶你們一程吧。”車內傳出男人戲謔的聲音。
“謝謝莊主!”小姝瞪大雙眸,就要雀躍上馬車。
蘇玉清拉住她的手,然后淡淡的對車里的人道:“感謝莊主的厚愛,但奴婢切不能越本分。”
“呵--”車內的人爽朗大笑一聲,隨后馬車的小窗被拉起,露出一張絕美卻不失英氣的臉。
秦慕風靜靜看著車外的素衣女子,眼中的光芒更甚。這個蘇玉清倒是個有趣的丫頭,他就喜歡看她臉上明明氣得牙癢癢卻拼命忍住的模樣。每次見到她,真是讓他心情開朗不少。
他道:“盡管上來,要知道能上本莊主的馬車,可是一種榮幸。”
聽到這話,蘇玉清心頭“騰”的一下,怒火燃燒起來。
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他以為每個女人都想坐他的馬車嗎?她還不屑于坐呢。
于是她定定看進他戲謔的眼,冷道:“奴婢身份低賤,只配步行!”
說著,也不再管那些禮節,拉了一臉呆楞的小姝就往前走。
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她就看不得他那一臉得意!
小姝慌了,她反拉住蘇玉清的身子,“姐姐,莊主他……”怎么說他也是莊主吧。她們這樣囂張的走在莊主的前面,會有失禮節。
蘇玉清現在可不管這些,呆會她還要在采買的香料中放藥,讓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嘗嘗全身搔癢難耐的滋味!
秦慕風的馬車趕上來,卻不再拉起窗上的簾子。
“你們兩個小婢可也真是大膽啊,居然不把我這個莊主放在眼里!”
戲謔卻帶些薄怒的聲音從車內傳出,馬車并未停下,而是在兩個女子面前漸行漸遠。
“姐姐,怎么辦?莊主生氣了。”小姝嚇得一臉哆嗦。
蘇玉清冷靜的往前走,輕道:“不管他,他要罰就罰我好了,姐姐會全部承擔今日的事,小姝莫擔心。”
“姐姐……”
“我們快些,容大娘規定回府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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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一片繁華之色。
吆喝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戲耍歡呼聲,酒樓茶座的食客絡繹不絕,布莊當鋪珠寶店的賓客滿盈……
繁華著,卻也嘈雜著。
走在熱鬧的街頭,只見兩個女子一臉的好奇與興奮,對街上的每一樣小玩意都愛不釋手。
走至一個飾品攤旁,小姝一眼就看中了一朵碧綠珠花。而蘇玉清卻被一條精致的細手鏈吸引,那是一款銀制細鏈,纖細小巧的鏈身,很適合嬰孩的小手。她二話不說,拿了自己攢下的少許積蓄買下。
“姐姐你看,莊主的馬車。”買下珠花的小姝突然激動起來,急拉著蘇玉清,要她回頭看。
蘇玉清回首,果見那華麗馬車停在一紅樓前,一個花姑娘正妖嬈的拉著秦慕風進門。
“原來今日莊主又是來這煙花之地啊。”旁邊傳來小姝失望的聲音。
蘇玉清臉上閃過幾條黑線,這個姓秦的莊主做什么事關她何事?他愛風流,她可管不著。她只能說,天下男人都一個樣。
這天下,有哪個男人不愛紅樓?
這不,擁擠的人群也散了開,只見兩匹駿馬疾速亦往這紅樓而來。
當瞧見馬上的人,蘇玉清嚇出一身冷汗來。
馬背上那個穿石青長袍的高大男人,居然是碩親王府的皇甫律,那個讓她忘不掉也躲不掉的男人!
蘇玉清連忙將身子縮到看熱鬧的人群后面,小心翼翼看著馬背上的男人往紅樓而去。
他的身后跟著一個穿黑衣的男人,兩人下了馬,將馬交給小廝,便大步走進那片煙花之地。
躲在人群后的蘇玉清在大大抒出一口氣的同時,心里也多了一分不快。原來這個男人不僅在府里娶了多個老婆,還愛流連這煙花之地!虧她還為她現在這個身子的前主人拆散他和他的正妃感到同情呢,這個男人真是可惡!
“呀,姐姐,我們差點把正事忘了。我們的香料和香皂還未采買呢。容大娘規定我們在日落之前回莊的。”
小姝的聲音拉回蘇玉清的神智,可不是,她還未買藥整整那個囂張的秦莊主呢。
她立刻隨小姝趕到脂寶齋,因為是老主顧,她們不必開口,掌柜的便將她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帳單記在簿上,等月底,落葉山莊會派人來結清。
提著香料和香皂,還有一堆女兒家用的東西,兩個女子疾步往落葉山莊趕去。
經過紅樓,那輛華麗馬車還在,而那兩匹駿馬也還在悠閑吃草料。
蘇玉清的心頭,不知為何,驀然涌上一陣難受。
眼見天色暗了下來,也顧不得那么多,蘇玉清深深看一眼暮靄中的紅樓,跟小姝快步離去。
漪紅樓。
只見一間雅房里,兩個出色的男子坐在八仙桌旁,銀袍男人一臉邪佞,旁邊倚著一個嬌媚無骨的花娘。石青長袍的男人冷俊的臉上則稍有急色,而他的身后亦站著一個冰冷的黑衣男子。
“律,我還以為你這次是請我喝酒來著。”秦慕風將皇甫律俊臉上的焦急盡收眼底,卻是說出這句調侃的語。誰叫這個男人老是一張冰山臉呢,今日他總算看到他的錯亂。
“風,我今日要趕去一個地方。”皇甫律不看秦慕風那一臉調侃,俊臉嚴肅起來,他此刻簡直就是心急如焚了。他只想盡快去那座尼姑庵,找他的素月。
秦慕風遣退旁邊的花娘,邪氣的眼恢復正經,他靜靜看著好友,道:“律,可是有素月的消息了?”
皇甫律俊臉上涌上一縷沉痛,沉聲道:“程峻找到素月的繡花鞋。”卻不再多語,只是默默喝著酒。
秦慕風心中大致猜出了幾分,他拍拍皇甫律厚實的肩頭, “律,你盡管去找素月。京都還有我。”他落葉山莊雖然經營的是兵器生意,卻在江湖和朝廷也有一定地位。
皇甫律放下玉杯,看向這位好兄弟,對風,他自是放心。今日來,也是為了給風知會一聲。他道:“我即刻啟程,風你要好好監督那個老狐貍。今日這一去,我不知……”他的眼眸沉痛起來,聲音亦是布滿掙扎與痛苦,“我不知等待我的該是一種怎樣的結局。”
如果素月真的是去了,他該怎么辦?說著,他站起身來,快步往門口走去。
“律!”秦慕風猛然喊住他。
皇甫律轉過身子,靜靜等著他的下一句。
“焦玉清那個女人,這段時日可有在你府里鬧出什么事?”秦慕風始終不相信這個世上居然還有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就連眉心的美人痣,都是一模一樣!
皇甫律的俊臉更是難看起來,這個女人跟他結下的梁子可大了!他派人去找,只知她已出城不知去向。不過,現在他已顧不得這個女人,他的素月才是最重要!
于是他簡單答復一句:“她已離開我的碩親王府,不知去向。”
說著,匆匆出了漪紅樓,跨上駿馬,往玉帛河方向絕塵而去。
秦慕風站在雅房的窗前,看著漸漸消失在夕陽中的偉岸身影,雙眉深深攏起。
難道那個蘇玉清果真是焦玉卿不成?
這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