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天色已經(jīng)蒙蒙亮了。
紗帳隔開兩處天地,蒙蒙亮光從紗帳細(xì)密的小孔中篩漏,昏黃一片。她微微一動,頓時覺得筋骨酸軟,渾身像是被下了軟骨散一樣。
微微掀開紗帳,宮燈氤氳的燈光照亮不遠(yuǎn)處正在更衣的龍釋天身上。
乾定宮總管太監(jiān),皇帝的心腹和泉正在一旁小聲說著什么。
宮女幫他穿上明黃九爪寬袖朝服,戴上九毓冕,他揮手讓其他人退下,龍顏上帶著不滿:“待會準(zhǔn)備一碗避孕的藥汁給她喝下。”
“可是皇上,太后那邊......”和泉低垂著頭,他年近四旬,還算端正的臉上白白凈凈,一雙眼睛可是看透世情,圓滑得很。
龍釋天劍眉微挑:“朕管太后如何!你該知道,朕不要任何女人懷我的孩子!”
“皇上息怒,奴才立刻派人準(zhǔn)備。”和泉立刻吩咐了人去準(zhǔn)備。
“盯著她喝下去,知道嗎?”他冷哼。
“不用他盯著,我并不想懷你的孩子。”她的聲音清冷淡漠,從紗帳中傳了出來。
龍釋天龍目一轉(zhuǎn),大步朝大床邊走了過來,掀開紗帳直視著她。
柳隨心微微側(cè)過頭看著他,“我不想懷你的孩子。所以,皇上就不用再費那個心思了。”
“哼,你要是當(dāng)真這么識相,朕自然也不會多說什么!那個老妖婆以為給朕用點春毒就可以讓朕屈服嗎?朕會去找她算賬的!你,也給朕小心著點!”
柳隨心淡淡道:“皇上說完了嗎?說完臣妾要休息了。”
龍釋天哼了一聲,甩開紗帳大步離開。
紗帳起起落落,隱約看見他的龍袍消失在屏風(fēng)后,然后再也看不見。
沒過多久,宮人端了碗黑乎乎的藥汁來要她喝下。
她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喝完了。
龍釋天以為他是誰?
他不過是一個坐在至尊位置上的可憐蟲罷了!
他給的屈辱,她當(dāng)成是被瘋狗咬了。被狗咬了,難道還要反咬它一口?
他會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她更是堅定了要離開的決心。為了將來的離開,她決定再探密道,如有可能,她只等真的柳青青來了,然后就從密道遁逃而去。
這次她借口去御花園賞花,帶著宮女在花園漫步。
她借口東西丟了,讓宮女們?nèi)フ遥约簞t轉(zhuǎn)身離開去那棵千年槐樹下。
掩映在匆匆花樹之間,那棵千年槐樹依舊蔥蘢。
柳隨心小心潛入了密道之中,點燃了火折子往前走著。
平坦的石道往前延伸,她小心走動著,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人?
她剛一轉(zhuǎn)身,火折子的光亮剛好照在一雙碧綠的邪魅眸子中。
“是你!”
赫連野挑眉,忽然拉著她往外走出。
“喂,你干什么你!”她掙扎著,卻終究是抵不過他的力道,隨即被他給拉出了密道,扯進旁邊的太湖石假山下的石洞中。
密道里黑暗,看不太清楚,而到了上面一切都已經(jīng)一目了然。
他忽然就要去解開她的衣服。
“你放手!赫連野,這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柳隨心有些驚詫,這男人一見面怎么會就去解她的衣服?他還有沒有個分寸!
赫連野看到她脖頸上的點點青紫痕跡,臉色沉了下去,一雙碧綠的眼眸更是陰鷙嚇人。“他強了你是不是?”他的聲音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的。
柳隨心撥開他的手,淡淡道:“那又關(guān)你什么事?”
赫連野碰的一拳捶在假山壁上:“該死的龍釋天!他居然敢這么對你!”
柳隨心只覺得好笑。
若按真實情況來說,她和龍釋天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而他,不僅是個外人,更是胡夏國的質(zhì)子。他出入這男人止步的后宮本來已經(jīng)是犯了大忌。但這家伙顯然肆無忌憚,倒真把她當(dāng)成他的所有物了。
恰在此時,忽然一道驚慌的身影匆匆跑過。
他神色一變,箭一般沖了出去一把抓住那粉衣宮女:“你聽到了什么!”
柳隨心匆匆走出來,此刻那宮女正站在宮內(nèi)曲溪前,一臉慘白:“我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看到!”
“真的沒聽到會嚇成這樣?”他冷哼一聲,一把將那宮女推進曲溪中。
宮女不會游水,驚慌地在水中沉浮,“娘娘,娘娘求您救救我!我什么都沒聽到!”
柳隨心怎么可能看著一個人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淹死?她立刻想靠近水邊把她拉上來,卻被赫連野抓住手臂扯開:“你想救她還是想害死我們兩個?”
“你放開,我沒有你那么殘忍,不能看著一個人在我面前淹死!”她發(fā)怒了,這個冷血殘暴的家伙,根本不把人命當(dāng)回事。
他臉色一沉,把她拉進石洞中制住她:“你知道什么,在這皇宮,什么不是吃人的!我若是不狠心,能活到現(xiàn)在嗎?”
耳邊聽到那宮女呼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沉靜下去。
安靜到了極點。
她不由涌上一股無力感。
她只是一個想過安定生活的小女子,并沒有什么大志向。可是,此刻,她卻再清晰不過地感覺生命的脆弱和自己的渺小。
遠(yuǎn)遠(yuǎn)近近傳來呼喊她的聲音。
他放開了她,轉(zhuǎn)身離開,那背影帶著幾分冷酷和蕭索。
他說得對,在這人吃人的地方,別說沒人會在乎一個宮女的死,就是她,死了又能怎么樣?
“我在這里。”她走出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