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語塞，心里后悔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說漏了嘴。以我目前的身份，怎么說也和他們印象里的歌迷相差太遠了吧——那些整日守候在公司樓下、宿舍門口的女孩子們，大抵不是有錢就是有閑，而一個整日為生計忙碌奔波的人，是不應該有那份閑情逸致去追星的……更何況，還是個男生。

“以前我有個朋友，是你們的歌迷……”我想起了虎牙妹，就開始信口胡編：“她想看你們的演唱會，但是門票太貴……后來，聽說主辦方在招聘臨時保安，她就央求我去應聘，可以替她看你們一眼。”

泰一顯得很感興趣：“是嗎？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有這樣的事呢。”

“都是因為你們太火了呀。”我笑道，為自己急中生智，能把這事兒編圓了感到幾分得意。

“不過經過那場演唱會以后，我就開始聽你們的歌了。后來……在婚禮上那么近距離看到你們，真是嚇了一跳。”

一提到婚禮，泰一的眼神不易察覺地一動——哎，我真是太容易得意忘形了！怎么就忘記當時發生了那么多不愉快的經歷呢？

好在泰一沒再說什么。

“嗯，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一聽他這么說，我松了一口氣，忙不迭地問：“那我們直接回宿舍？”

“嗯。現在還有誰在公司？”

“圣勛今天上課，雅言在宿舍休息，昭寒……”我卡殼了，那家伙莫名其妙地教訓了我一頓之后就不見蹤影，誰知道他現在跑哪兒去了？

“……我問問他吧。”

我忍住心頭的不快，飛速給昭寒發了個短信：“你現在在哪兒？泰一準備回宿舍了，要不要一起走。”

按下了發送鍵，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復。

泰一收拾停當，從錄音棚里走出來并把門鎖上。

“昭寒和我們一起走么？”

“我剛給他發了短信，還沒回……我再打個電話問問吧。”我不大情愿地說。

哎，真不想主動給那個衰人打電話啊！尤其是在他訓了我一頓之后。可是沒辦法，誰讓我發的短信被人家直接忽視呢？

鈴聲響了好多下，終于接通。

“什么事？”

明顯在裝糊涂。“……看到我剛才給你發的短信了嗎？”

“沒有，到底要干嘛？”

昭寒的聲音又變得那么不耐煩。

“我和泰一現在正準備回宿舍，你要是還在公司的話就一起走，不在公司的話就請掛電話！”真煩人，我也不知不覺挺高了嗓門。

那邊停了一下，沒回答。

我以為他沒聽見，又大聲問：“喂——聽見沒？”

“聽到了。你吼什么？”

“我沒吼呀！”

“你明明就是在沖我吼。”

我似乎隔著無線信號都能看見他一臉譏誚的表情——要不是泰一就在我身邊站著，真想現在就掛了電話！

冷靜，冷靜，我不斷提醒自己。羅捷啊，你可不能像個對任性小孩的胡鬧束手無策的保姆似的，那樣也太不職業、太不爺們了！

“好吧……對不起。”我調整了一下聲線，用甜的像蜜糖一樣的嗓音，哄小孩似地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現在到底在哪里呀？在公司的話，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

那邊突然傳來幾聲咳嗽，像是被水嗆住了似的。

我滿面春風，心想小樣兒的，看我嗲不死你！

“算了，你還是沖我吼吧……這假嗓子也太瘆人了，搞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繼續微笑。聽說接線員在工作時都會在面前放一面鏡子，以監督自己的聲音表現出來的情緒，我覺得此舉很有科學依據。我的嗓音現在一定美得妙不可言。

“你們什么時候走？”

“現在就走。”

“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去停車場。”

“最多十五分鐘，你不來我們可就走了啊！”

“行了，真啰嗦！”昭寒嘟囔著掛掉了電話。

我松了口氣，對泰一說：“他說一會兒直接去停車場找我們。”

泰一看著我笑，我不明所以地回望他。

“怎么？”

“你跟昭寒說話的時候，表情特別多呢！”

我“噗哧”一下笑出聲：“表情？那都是被他氣得！”

泰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問我：“老板走了嗎？”

“我也不知道……”

泰一想了想，說：“我去他辦公室看看，你剛跟昭寒約好了，就先去保姆車里等著吧。我會盡快下去的。”

我一聽，那等會兒我不就得和昭寒二人單獨待在一起嗎？心里很不情愿，可是泰一都這么說了，又沒有理由拒絕，只好點點頭。

泰一這么晚去找老板，沒準是為了確定為這首曲子Featuring的人選吧？不知選中雪兒的幾率到底有多大……說實話，我挺喜歡這個姑娘，也許是因為她身上不同于常人的勇氣和自信。想想看，如果一個人對成功壓根沒有強烈愿望，最后卻勝出了，那不是更讓人吐血么？

我從大廈后門走出來，到了停車場準備開車鎖時，車鑰匙突然從手中滑落，滾到了保姆車底下。

就在我低頭揀鑰匙的時候，忽然從車底下的空隙看見不遠處，一男一女的雙腿，正向這邊移動——我認出那雙運動鞋正是昭寒下午穿的那雙，不禁下意識地抬起頭。

越過保姆車的窗玻璃，我看見昭寒身旁那個戴著帽子的年輕女孩，感覺似乎有些面熟——正好旁邊一輛車經過，昭寒便伸手扶了那女孩的肩膀一下。

我借著那輛車燈的燈光仔細一看，竟然是雪兒！只見她挽著昭寒的胳膊有說有笑，二人顯得十分親密。

我捂住嘴巴，彎腰蜷身躲在車門后面。現在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好吧，那么明天老地方見。”昭寒的聲音。

“嗯，記得要早點來哦！”

不知雪兒做了什么，昭寒哼了一聲，說：“知道什么叫物以稀為貴嗎？你的吻可是越來越不值錢了。”

“怎么，你吃醋啦？”

雪兒嘻嘻哈哈地笑道，似乎一點都沒把昭寒的指責放在心上。

“那小子哪里比我好？你才認識一天就倒貼去親他！”昭寒很忿忿不平，“除了長得白嫩點，分明就是個娘娘腔么！哪像我，這么有男子氣概！”

我呸！！我在心里暗暗罵道，我到底是個女生呀，你呢？一個男人長得那么妖孽，還小心眼，你才是真的娘娘腔呢，你們全家都娘娘腔！

不過，這下我突然明白，昭寒在休息室時發作的真實原因了——原來他和雪兒在拍拖！難怪那眼神，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了……唉！這個人怎么這樣，網上都那么多緋聞了，居然還暗地里勾搭自己公司的練習生，還義正言辭地警告我不許靠近她們，真虛偽！

“我就喜歡那樣的，要你管？”雪兒繼續調戲他，聲音里有一絲漫不經心。

“我讓他離你遠一點。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們在一起，可別怪我連你一起揍！”昭寒的語氣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

“好啦好啦，在我心里只有你，好不好？”雪兒服軟了，不過更像是在敷衍。“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走吧，別讓他看見你。我可不想對他解釋什么。”

真不幸，我已經全部聽得一清二楚。不過安全起見，我可不想讓昭寒發現我一直躲在保姆車后面偷聽他們的談話，于是悄悄繞過周圍的好幾輛車，向停車場的入口跑去。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我手忙腳亂地接聽，只聽昭寒不耐煩地問：“你怎么還沒下來？動作也太慢了吧！”

我早就到了，你不知道罷了。

“這就來……嗯，已經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