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毫無疑問，沈銘越就是秦遠話里的小舅舅。

秦遠的眉目不若平時的清朗明晰，眸子里的那點光就好像風中搖曳的燈火，臉上雖然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可眉宇間的疲憊卻是遮也遮不住的。

吵就吵吧？舒添看向秦遠，心里松了口氣，卻不免下意識的猜測：做父親的跟老兒子吵架，怎么會弄得秦遠也是這番模樣？

顧安辰眉一挑，兩眼定定的看著秦遠，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秦遠望了眼顧安辰，努力忽視舒添看來的探尋目光，“林瑤瓊懷孕了，小舅舅想先讓林瑤瓊進家門。可外公說，孩子可以留下，別的東西他一概不會給。”

秦遠努力把這話說的一點自我情緒也沒有，他說完，定定的看著顧安辰。

從頭到尾，舒添就沒從秦遠的話里聽到一點關于他自己的意思。可要真的說秦遠一點別的想法又沒有，舒添垂下眼睫，直接無視了這個念頭。

顧安辰看著秦遠的緊張的樣子，淡淡的開了口，“伯母也開口了？”

一語中的，秦遠的臉頓時變得赧然，他畢竟是姓秦不是姓顧，可偏偏自己的母親又想自己過的好點。雖然不至于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有些心眼手段卻是一直存在的。

舒添頓時就明白過來，她模模糊糊的想著，前世她在博雅工作的時候，沈銘越一直就沒有完完全全接掌博雅，這其中雖然有沈銘越個人的意思，可其中秦遠母親的手段也絕不會少的。

單看秦遠那神色，顧安辰連想都不用想了，他直接擺手，“說，這次你們想怎么樣？我不過是應老爺子的請求來幫忙的，秦遠你叫我聲三哥，沈銘越也不差到哪里去？”

顧安辰語帶深意，他對人對事可從不厚此薄彼，可前提卻是只要他想。秦遠聽懂了，他知道顧安辰的意思，可他頭上兩重大山也逼得死死的，緊緊的，心上就好像壓著一塊石頭一樣讓他整個人都透不過氣來。他一連幾天都沒睡好覺了，手上的工作就跟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愣神，似乎從舒添出現在壽宴上的那一刻起，他的逍遙日子就跟到頭了一樣。

“三哥，我明天就去香港，護照和行李都收拾好了。”秦遠站了起來，從舒添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能到他疲憊而分明的側臉，像一道白紙捏成的褶皺，無端端的讓人感傷。

顧安辰漫不經心的答應了，看起來輕松而愜意，就好像秦遠的事跟他毫無關系一樣。

秦遠側過臉，垂頭看了眼一直靜默的舒添，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三哥，讓我跟小嫂子說會話？”秦遠朝顧安辰眨眨眼，一會兒的功夫，他的臉上卻是輕快了不少。

舒添窩在拖鞋里邊的腳趾又扣起地板來。

顧安辰朝著舒添沉默的笑了笑，挑起的眼角里邊有狡黠的光在跳躍。顧安辰不置可否的站了起來，踱步，走到樓梯口才揚手喊著：“劉叔，給我送杯烏龍茶。”

顧安辰特意在“烏龍”兩個字上頓了頓，然后霍然離開。那種懶洋洋的語調卻像砸在舒添的心上一樣，讓舒添下意識的回過頭想去看顧安辰的臉色。回頭太晚，轉身太快，舒添只看到他欣長的背影漸漸沒入陰暗，舒添幾不可察的搖搖頭。

“他好？”秦遠了然的看了眼樓梯口，語氣卻不免有些嫌惡。

要比較嗎？舒添抬起頭，說起來，她知道秦遠對自己有氣，這氣憋著傷身。舒添雖然知道緩和兩人間的矛盾，可想來想去，卻從沒想過要直接面對秦遠。

秦遠被舒添那種歉然的目光看的心里不耐感陡升，他別過臉，硬梆梆的開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點想法，像你這樣的女人我看的太多。三哥身邊從來就不缺女人，你要做的好，就是一個有收藏價值的花瓶，破了、碎了，我三哥可能當時心里會有些發堵，可到最后——”

秦遠看了眼舒添，“不過花瓶終究是花瓶，跟有些事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

秦遠猝然收回了目光，語調悠長：“舒添，你欠我的。”

“我沒有。”舒添否認，“是你找上我的。”

“不欠我的？”秦遠陰狠的反問，那種語氣像是冰錐子一樣，剛才還帶著神采的雙眼陡然發出厲光，見舒添不答，他開始意有所指的拉開語調：“是，你不欠我的。小嫂子。”

秦遠的話里責怪意味猛然沒了，從他嘴里說出來，總覺得有種舒添一直在避免的寒意。舒添吸了吸鼻子，眼睛酸痛。

“林瑤瓊懷孕了，聽說是小嫂子你送林瑤瓊進醫院的？”秦遠的話題跳的太快，他語氣輕快起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我這個未出世的小侄子，不會這么著急的跑出來跟我打招呼。我曾聽說，小孩子都是小氣的。小嫂子這么快的把他的存在揪出來，肯定沒想過我們的態度。”

遲疑了一下，舒添的目光終于落在秦遠的雙眼上，她咬了下唇：“秦遠……”一只手猛然插了過來，挑起了舒添的下巴，“還有你那個學長……

舒添，我發現，不管你怎么做，跟你牽扯的人都不會屬于你。”

秦遠手上一松，舒添的下巴被放了下來，細嫩的皮膚上還能看到力道過大留下的掐痕。舒添那種無畏的眼神狠狠的戳中了他的心，舒添這才發現秦遠的眸子幾乎能噴出火來。

“舒添，我不想見你。我這輩子，我他*媽*的第一次栽在女人手上！”秦遠壓著嗓音吼著，瞪了眼舒添狠狠離開。上了樓，進了客房，躺了幾天的床冰涼無比，軟綿感依舊，可舒添仰頭躺在上邊卻是一點困意沒有，腦子亂糟糟，門卻被輕輕的叩出聲來。

“舒小姐，先生說不下樓用餐了，小姐您的晚餐是送房間還是餐廳？”

“他不吃？”舒添驚詫了。

劉叔點頭，看到舒添的緊張樣，臉上也不由浮出一抹擔憂，“舒小姐可以去看看嗎？”

舒添抬頭，幾乎以為是聽錯。

“舒小姐？”劉叔側身，懇求意味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