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凡一定不讓我同行，我憂心如焚也明白不能再拖延時間，只好咬牙在家里守候。

小雪被莫菲凡抱回來的時候已睡著了，紅撲撲的臉蛋長睫毛嚴絲密合睡得極熟，看不出絲毫受過驚嚇的神情。

我滿含熱淚強壓著想要在他臉上親一口的沖動，輕輕的把她放在床上，讓秀兒在旁邊陪著。

下樓來的時候，莫菲凡依然站在客廳里，Ken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走到他面前，輕聲問：“沈家父子被警察帶走了嗎？”

他看著我，神情古怪的搖了搖頭。

我乏力的在沙發里坐下，輕聲說：“也好，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后也挨著我坐下，慢慢的說：“我們過去的時候，沈景德已經準備送小雪回來了。小雪跟他似乎還……特別親近。”

“怎么可能，”我跳起來，“明明我聽到小雪在里面哭，明明他們向我們索要一千萬。”

他微微嘆息：“綁架小雪的是沈文瑞，他一直恨你……從他被趕出‘云之翼’的時候。是沈景德發現了及時阻止了他。……他們其實也并不是很缺錢，自從破產以后，沈景德帶著兩個兒子勵精圖治，又重新開了一家小型的服裝加工廠，在郊區，他們一家人都生活在那里，看上去倒比以前幸福許多。”

“可沈文瑞為什么還要……”我忍不住插嘴問道。

“不如你親自問問他們自己？”

“什么？”我抬頭不解的看著他。

他站起來，低頭看著我說：“跟我來。”

我怔怔的隨著他出門上車。

車越走越遠，出了城到了鄉下的水泥路上，遠處是低垂的田野，稀稀疏疏有幾戶人家。沒有月光，星星是細碎碎的小點，東一顆，西一顆，晴朗的幽暗天空讓原野變得更寧靜，也更安詳。

我不禁問：“他們住在農家？”

車子一直開到一家有著偌大地坪的一棟二層小樓的房子前停下，門口有幾個黑衣人據守。

我側過臉看莫菲凡：“你的人？”

“是。”他點點頭，停車。

那幾人看到我們下車已把大門打開，畢恭畢敬的在門口站立。

沈家父子被幾個大漢捆了手腳，圍在客廳中央，那兄弟；倆看見我同時沖我怒吼道：“放了我的父親，這事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沈景德竟也沒變多大模樣，依然一頭銀絲，只是清瘦了許多，看上去倒更顯得精神矍鑠。我幾乎忘了，他一直是儒雅而有氣度，哪怕已經年過六旬。

我回頭看了看莫菲凡，他便示意手下的人給他們松綁。

從我進門，沈景德就一直看著我，目光里的情緒……我竟看到有重逢的喜悅。

是錯覺吧？

剛剛還用刀子般的目光切割我的沈文瑞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求我：“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請你放過我的父親和文玨。”

我怔怔的看著他，我真沒想到那個不可一世的沈文瑞會給我下跪。而且是為了他的父親，什么時候他竟變成了一個慈悲的大孝子了。

我還記得剛去沈家的時候，他被沈景德強壓著練字，無聊之極抓著我用毛筆在我臉上畫圈，那濃厚的墨汁順著我的臉頰流進嘴里，脖子里，他在那里高興得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偷偷把毛毛蟲放進我衣服里，我永遠也忘不了那肉肉的一團在身上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可現在他跪著求我，我只覺得好笑。

他被人拖了起來，開始對我怒吼道：“你要是敢動我的父親，連上天都不會饒你的，你知不知道這些年如果不是父親死死阻撓，我和文玨早把你五馬分尸。”

沈景德突然回頭按著他兒子的肩膀，嘆息道：“文瑞，安靜點。”

沈文瑞便合作的閉上了嘴巴。我看著他們父子如同在看外星人。

曾經他們哪怕有過半刻如此和顏悅色過。

沈景德又回過頭看著我，說：“孩子，文瑞他不懂事，你會生氣是應該的。只是我仍然要厚著臉皮請求你能放過他這一次。因為……，他是你的親哥哥。”

我驚恐的睜大眼睛看向莫菲凡，他同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沈景德卻古怪的笑了笑，繼續說：“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這是真的。你可以打電話去向福利院的院長求證。”

有好一會，我的腦袋才慢慢的轉過彎了，聽他話里的意思，我這個孤兒院長大的沈暖意竟陰差陽錯是他當年被調包的女兒，這……怎么可能？

不是說，一場火災，除了一個老婆婆，無人幸免？

“我想院長跟你說過吧，你的父母喪失于火災之中，那天晚上你吵鬧不休，恰好被你那個十分迷信的祖母帶出去找街上的陌生人化緣而逃過一劫。……當然你的父母確實死了，只不過那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因為在醫院的時候你就被掉包了……”

他依然在竭力的解釋，我已頭暈目眩的往后倒去，莫菲凡及時的扶住了我。

這到底算什么？老天爺還真喜歡開玩笑，兜兜轉轉，總逃不過這個局，我以一種這樣奇怪的方式回到他們的身邊。帶著仇恨，過不去的陳年舊疾。

難怪小月跟我說，院長幫我找到了親生父親。

那時候我在做什么？是了，正是忙著處心積慮整垮“云之翼”的最后關頭。把這樣一件根本無關緊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所以說，‘云之翼’破產你沒有追究我的責任，是發現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我看著他喃喃的問。

“是，這些年來，從頭來過，我也看清了很多東西。有時候，人站的位置不一樣，對于錢，對于生活，對于親情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樣。……其實我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云之翼’倒了，文瑞和文玨永遠學不會如何努力的自食其力，行為磊落的做人做事。也永遠理解不了我當年獨自創業的艱辛以及對他們倆的一片苦心。”

“文瑞這次會做錯事也是因為他母親過世的打擊，加上受了外人的挑撥，其實他早已收斂心性，為了妻兒無比的努力。”

他的母親過世了，我聽說張子煜把他母親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怎么會突然過世？

只是他還說什么外人挑撥？誰還跟我過不去，要挑撥沈文瑞綁架小雪？

沈文瑞會因為他母親的離世而遷怒于我，誰能保證張子煜不會？可張子煜早已跟楊菁移民加拿大，真的還會事隔多年又跳出來挑事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