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蘭子街

下午，天葉、丘瞿和陳溪從教室里出來去了蘭子街。蘭子街在佳城城南，離北大橋旁的農貿市場不遠。蘭子街和佳城其他街道一樣，也是一條長長的街道，只不過，車子較其他街道少一些，破敗的景象也頗有點像農村。不過正因為這樣一個特點，許多商家把店鋪整理了一遍，竟然裝飾得頗具特色，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蘭子街”。街上有許多各色的店鋪，一個個小巧而有趣，諸如小傘店、香水店、飾品屋、夢幻屋、淑女坊等等應有盡有，是逛街游玩的最佳場所。

三人先進了一家湘繡店，店面很小，店主是一個中年女人，坐在一張軟椅上，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旗袍裙，上面滿印著紫色小玫瑰，襯托出女人特有的曲線，帶著一種誘人的成熟美。丘瞿和陳溪都有些羨慕。店主看見客人到來，站起身來。她知道進來的這三個人不大可能會買東西的，所以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們，并沒有說什么。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丘瞿和陳溪，只是好奇進來看看，并不想買的。丘瞿望著店主那一身旗袍，心想自己要是也穿一件會不會也這么好看呢？當時，旗袍已經走向世界，不過在佳城，不要說丘瞿還是學生，就是大街上的女人，也很少有人穿旗袍的。旗袍只是在某些照相館或是像這種店子里才會有，照相館里的旗袍是供顧客暫時“借用”照相用的，這對許多女性都有吸引力，而這種店子店主如此打扮顯得店面與眾不同，為的是能夠招來更多客人。

丘瞿轉了轉，沒發現什么特別好看的，最后再看了看店主身上那件旗袍，就轉身走了。天葉還在里面看著，心想，古代女子個個都會挑針刺繡，穿著大概也像這些店主一樣，無法想像，當時的女子是怎樣的一種美。他想像著古代一個少女穿著一件旗袍坐在家中，一手拿著針線，一手拿著綢緞，正安靜地繡著一對鴛鴦，那情景多像一幅畫……忽然一雙手把他從古代拉了回來，天葉一看，原來是陳溪。

“走啦。”陳溪說。

“哦，好。”天葉望了望店老板，后者正微笑地看著他；而丘瞿早不見人影了。

天葉急忙跟著陳溪走了出來，丘瞿站在店門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舍得出來啦，大鑒賞家。”

天葉說：“你什么時候出來的，就看完了？”

丘瞿轉身向前走去：“沒看完，你繼續看呀，又沒人攔著你。”

三人又進了一家飾品店。丘瞿想買一面小鏡子，本來她有一面“心”狀的小鏡子前不久不小心摔碎了，她想再買一個。

飾品店較大，里面各色飾物基本上都有。丘瞿一進來，就不再管天葉，自己找鏡子去了。天葉向來對這些小飾品沒有興趣，因而在里面胡亂轉著，卻不知干什么。陳溪沒什么東西要買，先自己看了一會兒，發現天葉一個人漫不經心的，似乎沒一點興致，于是過來向他說：

“你以前不是總說要見識一下我們女生平常用的化妝品嗎？”陳溪帶著天葉走到女生化妝品架旁，邊走邊說道，“現在我向你介紹一下吧？”

“好啊！”陳溪這樣一說，正中天葉下懷，天葉喜不自禁。他向陳溪看著，心中忍不住想，還是陳溪好，會體貼人。這時，他注意到陳溪今天穿的是一件嶄新的藍色雙層下擺雪紡衫，白色七分褲，天葉恍惚記得之前沒見她穿過，于是問道：“這衣服是你新買的？”

陳溪正拿起一只彩筆，想向天葉介紹一下，聽天葉這樣問，回道：“沒有啊，這衣服去年我就買了，這學期我穿過好幾回了呀。”

“是嗎？”天葉細細回想了一下，陳溪穿過嗎？他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看你，一點都不關心我，這件衣服我穿過這么多次了你竟然都不知道。”

天葉立刻不好意思起來。他平時確實沒有怎么注意陳溪，不過，他一向不在意人家的衣著，不獨對陳溪是這樣的。

“跟你開玩笑的，”陳溪見天葉這樣，就又笑道，“好了，我才不會在意這些呢，要是你天天都注意我，我反而覺得別扭了呢。你看這個，這是畫眉毛的；這個，是夾眉毛的，這是睫毛膏，這是唇膏，這是香水你知道的……”陳溪一路走過去，一樣一樣說給他聽。天葉在旁邊聽著，但她說太快了，他一樣也來不及細看，好些都沒看清樣子，但他沒打斷她，因為他心里還想著剛剛陳溪的話。“平時是對她關心太少了，”天葉心想，不管陳溪此話是無心還是有心，天葉內心里已經認同了她的話。他望著陳溪，陳溪沒注意他臉上的表情，還在認真地跟他介紹著架子上的化妝品。天葉忽然覺得陳溪也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她剛剛那句話，似乎帶著一絲酸酸的味道，天葉心里不覺輕飄飄地歡喜起來，然而他馬上又醒悟了：“想什么呢？不著邊際。”天葉克制住自己盡量別瞎想，但心中卻留了心，暗下決定，今后要對陳溪好一些。

這時，丘瞿過來，準備走了。她鏡子沒找到，不想再轉了。

“買好了？”陳溪向她問道。

“我沒買。”

“怎么不買了？”天葉說。

丘瞿沒找到自己如意的鏡子，心情似乎不好，聽天葉問，朝他瞪了一眼，說道：“關你什么事？什么都來問！”

三人出來，慢慢地繼續往前走。天葉因為剛剛碰了個軟釘子，就不再和丘瞿說話，轉而和陳溪說去了。丘瞿看出了他的意圖，忽然拉著陳溪就往前走，把天葉撂在后面，而且還故意和陳溪說：“我們別理他。”她看見前面有幾個露天的小攤，就高興地跑了上去：“走，我們到那去看看。”陳溪點頭說“好”，又回過頭來看了一下天葉，微笑著。天葉急忙跟上來。

幾個小攤上圍了許多人，有男有女，都在翻撿著小攤上的小飾品。丘瞿和陳溪跑上去，老板早笑著招呼起來：

“美女，過來看看吧，喜歡什么，隨便挑。”

老板是個中年男子，容貌看起來很“粗獷”，嗓門可見一般，不過，此人笑容倒是很溫和，因而看起來不算很粗俗，讓人覺得討厭。天葉也靠了上去，不過他先沒看小攤上的東西，而是看圍在那里的女生，讓他失望的是，沒有一個長得好看的，于是他也看起小飾品來。小攤上有各色各樣的小物品，如佛珠、折扇、手鏈、耳墜、發夾等，丘瞿拿起一個海螺看著，那個海螺有一個拳頭大小，深褐色的，上面有層層的彩色螺紋，丘瞿心中十分喜愛。老板看見，乘機推銷說，把耳朵對著螺嘴，能聽到大海轟隆隆的聲音。丘瞿拿給陳溪看，陳溪也很喜歡。天葉在一旁，看中一把折扇，打了開來。折扇上畫著一副山水畫，倒是有幾分壯觀。天葉看著，并沒看出什么，卻裝作一副認真欣賞的樣子，一面還慢慢點著頭。老板以為一樁生意就要到手，馬上向他說道：“這山水畫畫得真乃一絕啊，怎么樣，喜歡吧？這天氣買一把回去，中午休息的時候一面欣賞山水畫，一畫扇扇子，真是神仙過的日子啊，哈哈……”他邊笑邊說，越說越有勁，可是他話還沒說完，天葉笑著又把扇子放了回去。他看到攤位中間擺著一個魔方，無人理睬，于是又托在手中。老板討了個沒趣，臉上有點不大好看，這回什么也不說了，轉而看向其他人。

丘瞿把那個海螺買了，十塊錢，拿在手里向天葉高興地說道：“你看，好看嗎？”語氣中大有炫耀之意。

“好看。”天葉說，嘴上這樣說，心里卻一點不以為然。他真的很奇怪，怎么女孩子一個個都喜歡這些小玩藝？當他聽說就這么一個破玩藝竟然要十塊錢，恨不得把那個老板大罵一頓，心里郁悶道：“女生怎么就這么好騙呢？”

“你聽聽。”丘瞿把海螺湊到天葉耳朵上，要他聽。

天葉雖然不愿意，但還是湊上去聽了聽。

“你聽到了什么？”丘瞿望著他，希冀地問道。

天葉說：“有點嗡嗡的，不知道是什么聲音。”

“你再仔細聽一下，這聲音像什么？”

天葉敷衍地聽了一下，繼續搖頭道：“聽不出來。”

丘瞿突然拉下臉來，一把將海螺拿了回去，向前走了。

天葉問陳溪：“里面是什么聲音？”

陳溪嘻嘻一笑：“我怎么知道呢？”

接下來是一家古玩店，天葉想進去看看，丘瞿不知是不是為剛剛海螺的事還在生氣，直接給否決了。繼續走，就到了夢幻屋。夢幻屋其實也是一個飾品店，只不過里面燈光很暗，外面是用竹子砌成，里墻裝飾得頗有森林及巖洞的味道。整個店深入“洞”里，迂回曲折，貨物都擺在燈光明亮處。不得不承認店主很有新意，整個蘭子街，夢幻屋為必逛之地。

三人在里面轉了轉，不過，這一次倒沒買東西。這里丘瞿和陳溪已經來過多次了，進來只是看看。出來時，太陽已經向西天落去。陳溪看了一下手表。

“哎呀，已經六點了。”陳溪說，“我們吃飯去吧。”

“好。”丘瞿說。丘瞿決定與他們一起，不回家吃飯了。

三人來到學校旁邊的一個幼兒園吃飯，最近陳溪常來這。丘瞿和天葉卻是頭一遭。天葉真沒想到明明是一個幼兒園，里面竟有個餐館，還可以吃飯。若不是陳溪告訴他，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其實，我也是不久前曉瑾告訴我我才知道這里的。”陳溪說，“這家老板炒的菜很好吃，而且吃飯的人也不多，最近我和她常來這兒。”三人進來，從左邊一個樓梯上到二樓，餐館在二樓的盡頭。

餐館其實是老板的家，稍微改裝了一下而成飯店了。三人從前門進去，迎面是一臺電視機，左邊是茶座，圍著一個朱紅色的茶幾，兩個學生坐著正邊吃飯邊看電視。陳溪帶著天葉和丘瞿從客廳穿過去，經過一間睡房，就到了后面廚房。天葉看見客廳右邊還有個門，里面有一鋪床，透著淡淡的香，一看就知道是人家女兒的“閨房”了。天葉覺得這樣不好，吃飯的人進進出出，都可以看到里面。

三人點了菜，出來坐在外面，右邊門口突然走出一個女生。穿著一雙拖鞋，頭發蓬亂著，手邊擦著眼睛邊走出來，好像剛睡醒的樣子。天葉看了，把頭偏向了外面。

“哎，”丘瞿一旁看見，推了推他，故意向那女孩努了努嘴，笑問道，“漂亮嗎？”

“還好。”天葉說，他問陳溪，“她是老板的女兒嗎？”

“對。”

“比你上次在網吧上網時看到的那個女生哪個漂亮些？”丘瞿興奮地說。

天葉說：“差不多，兩個都還可以。”

丘瞿笑道：“那你以后天天來這吃飯好了，說不定還能把人家追過來。”

天葉搖頭：“我追她干嘛？”

“自然是人家美麗大方，溫柔可愛，值得你追噻。”

“她那樣子不太莊重，我不喜歡。”

這時，那個女生端菜上來了。陳溪接過。丘瞿也就停下不說了，直等那人走后，才又道：

“你看，人家多大方呀，哪里不莊重了？”

天葉說：“你為什么一定要我去追她呢？上次是網吧上看到的那個，現在又是這個，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們，怎么追？”

丘瞿聽到一半，臉先自紅了：“不認識的你就不能追啦，今中午你是干嘛來著？”

天葉說：“今天中午那是誤會？我……”

“行行行，你別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我現在這不是為你物色對象嘛，好心當作驢肝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我可不需要這樣的好心，”天葉在心里嘀咕，嘴上卻不敢再說話了。

這時，那個女生又端第二盤菜上來了，還打來了一盆飯。陳溪說：“你到底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子，說來我們聽聽。”丘瞿聽陳溪這樣說，也不和天葉抬杠了，只拿眼望著天葉。

天葉一邊替她們盛飯，一邊回道：“我也不知道。”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喜歡的類型啊，”陳溪說，“說給我們聽一下嘛，這有什么關系？”

“我真的不知道，一般的女生我都喜歡，很少有哪個我討厭的。”

“花心大蘿卜。”丘瞿直接罵道。

天葉聽了丘瞿的評語，也不以為意，轉而笑著問丘瞿和陳溪：“你們喜歡哪種類型的男孩子，也說給我聽聽？”

陳溪夾過菜，微笑著不答。

丘瞿說：“為什么要告訴你，反正不是你這種類型就是了。”

天葉聽后，怔了半天。

三人吃完出來時，已經快七點了，急忙回到教室，不久自習的鈴聲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