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圣節，西校的大學生俱樂部會慣例舉辦假面舞會。顧曉菲花了兩個多小時將自己打扮成吸血鬼公主，可蘇陽怎么也看不出白色連衣裙配紅色腰帶與吸血鬼有什么聯系。顧曉菲問蘇陽扮的是誰，后者正了下衣領說，我自己。

俱樂部里燈光有點壓抑，估計是想扮出陰森的效果，但是天花板上卻還掛著上次派對時的彩帶，結果弄得不倫不類。來的人很多，幾乎所有的女生都帶著面具，而男生大部分素面微笑著。這樣的場景必然少不了“大王”和方茜這兩個好事的主兒，一個像馴獸師，另一個像獸，遠遠地沖蘇陽和顧曉菲打著招呼。幾個人好不容易擠到一塊兒，還沒等說話，音樂便響起，“那些花兒”，跟萬圣節還真不搭調！

“大王”抄起顧曉菲的手問蘇陽：“介意嗎？”

“介意！”蘇陽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忒小心眼兒了吧！”那小子不由分說，拉著顧曉菲混進了舞池。

“請吧！”無奈的蘇陽彎起腰向方茜示意。

“態度要莊重！”方茜翻了一下眼睛說道。

“方大小姐，能賞臉跳支舞么？”蘇陽皺了皺眉，重新彎腰伸手。

“太諂媚了。”方茜不依不饒，繼續刁難道。

“小姐，跳支舞可以么？”蘇陽深吸了一口氣，強忍心里的怨氣。

“那啥……”

“你丫有完沒完。”

蘇陽一把攬過方茜湮沒在舞池的人潮中。在這樣人擠人的地方跳舞著實是件很費力的事兒，因為總會碰到旁邊的人，或者被旁邊女生假面上的羽毛撓得癢癢的。一曲終了，蘇陽好不容易將顧曉菲從“大王”手里接回來，緊緊攥著她手。

“疼！”顧曉菲覺得蘇陽握得太用力了。

“剛才是不是你踢我？”蘇陽瞇起眼睛問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呀？”顧曉菲故作不知情的樣子，用手指卷著頭發。

“你從我身邊兒過，我打鼻子一聞，就知道是你。”蘇陽努了努鼻子。

“屬狗的啊你？”顧曉菲臉色緋紅，略帶尷尬地扭過身去。

“可不是么。”蘇陽笑著從后面一把抱住她。

“干嘛抱那么緊？”顧曉菲轉過身來，用一種質問的語氣說道。

“弄疼你了？”蘇陽下意識地把手縮了回去。

“我是說剛才你跟方茜跳舞的時候，摟那么緊干嘛？”顧曉菲雙手叉腰，故作生氣的樣子。

“當成你了嘛。”蘇陽這才明白過來剛才跳舞時顧曉菲為什么會踢自己。

“你，狡猾狡猾滴。”

“太君，我可是良民。”

“討厭！八嘎！”

“嗨！”

此時，音樂又起，伍佰的“夢的河流”。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男生，將手越過蘇陽伸到了顧曉菲面前。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男生戴著一副黑邊大框眼睛，身穿筆直的中山裝，看上去活脫一位五四時期的革命青年。

“不可以。”蘇陽湊到他耳邊大聲地喊。

“你有點風度行嗎，人家挺紳士的”顧曉菲把蘇陽拽到一邊。

“我還沒風度呢，您第一支舞就跟別人跳的好么。”蘇陽的語氣帶著些許抱怨，也帶著一點委屈，反而讓顧曉菲覺得蠻可愛。

蘇陽將手放在顧曉菲背上，故意加力將她攏到身前。后者則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咯咯地笑著。此時的她，低眉，粉正香；微顰，唇正紅。漸漸地，喧嘩不再，只有他們靜靜地隨著音符在水晶燈光中穿行。

蘇陽看到自己面前分明是張明媚的臉，嵌著緋色的眸，透出晶瑩的線，柔然流散，在燈光下仿佛透明。優雅的舞曲，在空氣中淡淡流轉。笑聲，歌聲，優柔的笑紋在唇畔綻現。蘇陽情不自禁地湊到她的唇邊，她微微向后一含，嘴角上揚，做出迎合的姿態。一瞬間，空氣熱辣辣的凝滯，他在那一刻初識了到她唇角的溫度。

“MayIattentionplease！”主持人絕對是個沒有眼力見兒的人，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打斷了別人精心醞釀的纏綿。許是到了舞會的高潮，他提議玩一個“天黑請抱緊”的游戲。大致意思是，一會兒燈一黑，所有男生可以抱住任何身邊的女生，而帶女友來的男生就要抓緊機會將自己女友抱緊嘍。

正當蘇陽想嘲笑主持人太“土鱉”時，燈一下滅了。蘇陽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將顧曉菲攬到懷里，掙扎著往門外走，耳邊響起女生們大驚小怪的尖叫聲。好不容易擠出門，看著素面的顧曉菲，蘇陽著實嚇了一跳。原來往外擠的時候，她的假面被擠掉了，這讓蘇陽還以為抱錯了人！

走在校園的小徑上，蘇陽還在為那個沒接成的吻耿耿于懷，顧曉菲則揉著擠出來時被假面壓疼的鼻子。

“去吃冰粥吧！”顧曉菲突發奇想地說。蘇陽不明白天已經漸冷了，她怎么會想起這么一出兒。顧曉菲說天再冷些就沒得吃了，想去溫習一下夏天的味道。蘇陽看了看表，八點十分，冰粥店八點半關門。于是他們一路狂奔至泉城廣場，在服務員鎖收銀臺前買出來兩份冰粥。或許汗流浹背的情景很適合，兩人都沒覺得冰粥過于甜膩，一口氣干掉了。多年后回想起來，驚異于一碗冰粥的吸引力會如此強烈。

提著線的木偶走過了愛情，虔誠著的年齡淡定了宿命……看著身邊挽著自己手臂的女子，眉細細，眼盈盈。她小家碧玉，雖不傾城，卻別具風姿。一晗顰如黛，一抹粉如虹。

路邊的小攤上，顧曉菲隨手挑了只雪白色的玩具熊，她說那熊呆呆的，像蘇陽。顧曉菲將玩具熊高高舉過頭頂，裙子翻飛如流云，像一朵盛開的梔子花。她說她是自己的天使，蘇陽微笑著告訴她，她也是他的天使。顧曉菲依偎在蘇陽的懷中，輕輕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仙子，她們在天上保護你，而你自己就是自己的天使，給人們帶去幸福和快樂。他微笑地看著她幸福的微笑，一起許著白發蒼蒼的愿望。

蘇陽知道自己就是她手中的玩具熊，伴著美麗的笑容和一起慢慢變老的承諾走過純真的年代。

曾經，我們單純，我們天真，我們棱角分明，演繹自己的布偶拉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