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9章 婚姻岔路兩迷茫 (三)

  • 得力之死
  • 土蘇子
  • 3801字
  • 2010-04-26 01:05:48

錢民忠走后,劉成厚耐心地勸導劉云:“人家只是牽個線兒,愿意不愿意,人家說的也不算。你朝人家板啥臉?你表叔他還不是好意,為咱好,想叫你享福。他住的有房子,犁地有車,他爹又有工資,論條件他那兒不比安心那兒強?我倒不信,得力能差到哪兒去。不呆不傻,能憑一雙手干活兒,就憑他那家底兒,以后你兩個咋干能受得了罪?人家也是看咱可憐,想幫幫咱。說貸款今年也不用還了。就憑他走南闖北的,小孩兒還能說不到媳婦兒?還不是看你能干。人家能看上咱這窮家兒的小孩兒,也算不錯了。古諺就說,好心總有好報。這還不是天可憐咱,給咱一個機會。……”

劉云這時哪里聽得進父親的大道理。她實在不耐煩了,終于截斷他父親的話氣呼呼地沖他說:“我知道,你就是為了錢,為了攀上一個好親戚!”她內心知道父親平時不是那樣的人,但是此時她氣得實在不知怎樣說才能表達出自己的委屈和對父親對錢民忠的不滿。

劉成厚臉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面對女兒的沖撞,帶著些酒意連連說:“好好好,我是為了錢,你不知道你大我是守財奴,是勢利眼兒,是想拿女兒賣錢!是的,你大我窮,我沒本事,可我叫你們吃飯叫你們穿衣裳了啵?你姐走我收了她婆家多少錢?你姐你哥,成家恁幾年了,哪一家我不是倒貼,我要過他們的啥?是哩是哩,我養你們就是指望你們發財哩!……”

劉云一看父親這狀態,忽然難受起來,她后悔自己一不小心戳到了父親的疼處(因為她和安心的事,安家曾經在莊上大張旗鼓地散布說“劉成厚嫌給的錢少就不愿意,是鉆到錢眼兒里去了,指望小妮兒換錢”,敗壞父親的名聲,父親為此很是難過了一陣),知道他又要借酒發泄心中的怨氣和苦楚。她覺得這是自己的過錯導致父親傷心,她想逃避父親的絮叨,自己離開了,也許他就不說了。于是就轉身出了門。

在門口兒站了一會兒,看著黑黢黢的莊子,連一家亮燈的都沒有了,寂靜得叫人心里發緊。她能上哪兒去排遣心中的煩惱呢?站了好一會兒,她想父親的氣也許消了,她又轉身回到了屋里進了里房。

可是,她一時又哪里能睡得著。雖然在黑暗里沒人看得見她的窘態和厭煩,隔著秫秫簾子,父親和媽她也看不到,可是咫尺距離,大那種帶些酒意和媽在那里訴苦的話,都一字一句敲擊著她欲堵不能的耳膜:

“……唉,這輩子咱倆的命算是苦到一堆兒了。真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養一窩孩子,望著他們長大咱們就有望頭兒了,就該享福了。孩子長大又咋樣兒咧?人家的女兒長大,都能尋到一個好婆家,幫幫大人,咱劉彩長大幫咱啥了?犟著說一個人兒,怪中看的,結果咋樣兒來?別說幫咱,還見天叫咱替她一家大小操心。輪到大根,指望他為咱爭氣,結了婚一分家,他又叫咱扔一邊兒不管了。錢他確實沒得也就不說了,連力氣也不幫咱。看著劉云心怪直爽,見天說要長眼睛找個過得去的婆家兒,給咱搭把手兒。事兒到臨頭兒,她也變了,嫌這嫌那的,十個指頭伸出來還不一般長,到底要找多合適的咧?這世上的好小孩能由著咱挑嗎?不中用的時候兒,個個兒都說長大了要替咱操心,真長大了又都這樣兒,哪一個咱又指靠得住……”

劉云躺在床上,聽著那屋父親失望、無助、凄苦的訴說,心中很不是滋味兒。她象是被父親的話深深觸動了,象是被他那無望的凄涼聲調兒打動了。她不由得同情起父母來,心中剛才還昂然的抵觸、反感情緒沉淀了許多。

她想到從她記事起,父母就是一副飽經風霜的面容,每天都在重復著這樣貧窮而無奈的日子,他們有高興的時候,有充滿希望的時候,那就是他們把全部的熱情和勞作都付與了包括她在內的幾個孩子身上的時候。可是現在他們得到什么回報了呢?

姐姐為了自己的一見鐘情,現在也并沒有過上好日子,連普通家庭豐衣足食的日子都沒過上,叫父母見天牽腸掛肚。而哥呢,大和媽包括她在內,大家處心積慮地為他營造一個小家,他們卻并不體諒父母的無能為力和艱難,沒有為父母已經竭盡全力給他們創造了一個能安身立命的窩兒,能過上最基本的生活而感到滿足,時不時的還要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責難父母弟妹們,向這個已經窮得不堪一擊的家挑釁,往已經渾身布滿外傷內傷的父母身上的傷口撒鹽……

在內心里,面對父母的焦灼和這個貧窮的家,她不知一次埋怨過姐的單純、無能,認為她太沒眼光,不貪圖別人錢財不錯,但至少應該挑一個能干、能用一雙手和一副身軀支撐起一個家的人。可姐夫雖然算不上是游手好閑,忙時守著那幾畝地,閑時出去做生意賺的總是沒有賠的多,成家幾年了屋里一點兒起色也沒有。大根呢,爹媽和他們這些弟弟妹妹并不要求他倆給予點兒什么,只求他們不要時時找茬兒,一家人相安無事和和睦睦過日子就行。可是眼見著二根、劉雨劉雪都在上學,屋中三幾年不會有啥改變,他們惟恐爹媽會求助于他們,于是便時時找茬兒,不讓這個破爛而沉重的包袱一樣的家靠近他們。劉云在內心無數次地鄙視過他們,恨他們太沒良心,不能給父母哪怕一點點兒力氣上的幫助和精神上的安慰也好。

現在輪到自己了。父親的好說好勸,父親傷心近乎落淚的訴說,母親那無奈無聲又無助的哀嘆,仿佛是在向她求救一般。她完全能夠考慮得到,這門親事如果成了,對父母及家庭,無論在經濟上還是精神上,能給予多大的緩解和寬慰。現在是父母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不能幫助他們,那什么時候才能幫上他們呢?心里指望著成家,即使不愿意得力,自己能保證真正找得到一個理想的、各方面都滿意的人,結婚后用體力、用錢來幫助他們嗎?想想姐姐和哥——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雄心——她不敢保證自己。

得力雖然不合自己的意,也許是因為安心的影子在自己心中作怪的緣故。他身體上沒啥缺陷,說話雖不會揣摩人的心意說,可是細想想,他說的也都是實在話。如果兩個人用自己的勞動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也許就不存在“沒話說”的事了。畢竟才見了第一面兒,感覺大部分憑的是外在形象,人有時也是不可貌相的呀!

自己那么恨不起安心,安心其實不也相貌平平嗎?關鍵時候,他不是也沒有表現出男子漢的氣魄嗎?如果不是他爹媽勢利眼兒,自己家不這么窮,安心也許就不會那么做,自己從哪方面說配不上他呢?……而王家人,一點兒也不嫌棄自己這個窮家,主動來攀親,從這一點兒看,王家人的心也比安家人大度、善良。

還有嫂子小蘭,想到她氣就不打一處來,就恨不能立刻走得遠遠的。原來和安心好的時候,因為時常可以占點兒便宜叫安心用車給她拉點兒糞,犁塊兒地,她的狗臉便又融合了,兩家人好的象一家人一樣。可是自從和安心的事岔了以后,她的臉馬上就變了,婆婆也不再是婆婆,小姑兒也不再是小姑兒。單單憑她,劉云恨不能早點兒離開這個家,遠走高飛,不愿再受她即興的辱罵。

再則,雖然父母已經被“窮”字壓得苦不堪言,透不過氣來,但是如果她執意不同意這門親事,習慣于忍耐的父母至多是不高興、陰上幾天臉,他們絕不會逼迫她同意。膽小怕事的他們害怕女兒以后會“抱怨”他們,害怕別人說他們攀高枝,即使為此要遭受王謙和三天兩頭兒來逼他們要貸款。

劉云內心十分的復雜、矛盾,在“愿意”與“不愿意”間徘徊、猶豫著。她想,也許是天意,是故意考驗自己對父母孝心的時候了。也許那還是自己一個實實在在的歸宿。既成全了父母,緩解了家里一時的經濟壓力,她的內心有一種“舍命救家”的悲壯感覺,而沒有一絲即將訂下終身大事的幸福甜蜜。

因為王謙和說相過家兒后得力才能名正言順地開手扶拖拉機來犁地種麥,既然劉云已勉強答應了,劉成厚也有那個意思,所以時間抓得很緊,相家兒的日子就訂在了見面后的第三天。

這天天氣真可謂“秋高氣爽,萬里無云”。不少高坡的地里,已經有人駕駛著手扶拖拉機或叱著牛在犁地種大麥。一路上,沒收割的晚秋作物還只剩這一片那一塊兒零星的晚紅薯地,棉花地。所以一眼望多遠,坡坡嶺嶺的,都是黃的豆茬地,翻過的花生地,玉米地,芝麻地。這即叫人感到有一種一望無際的視野開闊的愉悅,又叫人有一種一覽無余空空如也的空曠、荒涼的惆悵。劉云和劉彩還有她大、錢民忠一起朝十里以外的王謙和家走。劉云不知自己是應該歡喜還是憂愁。

本來在當地風俗中沒有父親陪女兒相親的習慣。原因是吳榮蓮一來擔心自己的病態會惹人笑話,二來走那么遠的路她又要氣喘噓噓,回來半天歇不過來,所以她堅持不去,屋里人也覺得她的身體虛弱,擔心再累發了病,也就沒有勉強她。但是劉成厚想,自己沒有見到過劉云不咋滿意的得力,再說相家兒也是個關鍵的環節,他覺得自己應該去替女兒把把關,不能再叫劉云偶劉彩的路。如果得力實在太差勁兒,或他屋里不是象錢民忠說的那樣,他也不能委屈劉云。

四個人說著話走著,半個多鐘頭兒就走近王莊了。還沒進莊,肯定是有專門兒望風的人回去報信兒了,只見有一男一女兩個人迎了過來,和錢民忠打了招呼,又對劉成厚爺兒仨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引領著往院中有棵大椿樹的王家走。

這時間,劉云看到有不少人家門口兒都兩個一伙兒三個一堆兒地站著婦女、老媽兒和小孩兒,眼巴巴兒地直往她身上瞅,那眼神兒里也有驚異,也有探究,她破解不了他們的意思。顯然,“得力對象來相家兒”的消息早已傳遍全莊了。她第一次以這種“未來的新媳婦”的身份承受著大伙兒鄭重、好奇的觀看,既有些羞澀,又有點兒新鮮和滿足。雖然和安心戀愛過,可是畢竟沒有以這種方式去正正式式的相過家兒,而且都是在一個莊上住,人們和她都是熟人熟臉,無新奇可言,也就不會有人以這種陌生的欣賞眼光來認真地打量、探究她。

主站蜘蛛池模板: 绥滨县| 上杭县| 三门县| 上犹县| 报价| 麻江县| 含山县| 合肥市| 通城县| 房山区| 略阳县| 古浪县| 乌拉特后旗| 遵化市| 新沂市| 济南市| 卓尼县| 龙胜| 射洪县| 仙桃市| 咸宁市| 高密市| 嘉祥县| 嵊州市| 白城市| 治多县| 兰州市| 宾阳县| 伊宁县| 贡嘎县| 马龙县| 铅山县| 武山县| 北流市| 屏东县| 锦州市| 招远市| 怀集县| 山阴县| 万安县| 康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