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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沖撞

  • 董姝傳
  • 流水所見
  • 3313字
  • 2010-06-22 08:35:26

我們用過晚飯后,天色還很亮,落英將日間的甜點拿了幾樣,又備了四盞宮燈。到底都年輕,一聽說要出去走走,一個個面露喜色,我斟酌著該將誰留在這梨落宮看門,小華子已經說道:“選侍,你們好好玩去,這宮里我來看著,總不能一個也不剩。”小小年紀心思竟很細膩,我不由對他另眼相看。假以時日,該是我的左右臂膀。

碧玉早按捺不住,抱著琴直催促我。我知她憋壞了,這許多天,也就能在梨落宮里轉轉,無人來拜訪,也未出去見到其他人。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雖說只是在附近走走,也讓她欣喜不已。我無意惹人注意,并未按位份著品服,只穿著入宮前的家常衣物,用紅心桃木簪將頭發高高挽起。不愿著華服,我更愿意自己低到塵埃里,入不得那高高在上之人的眼。

春桃說那荷池不遠,但我們走了許久,夕陽斜斜的打在紅色宮墻上,少了幾許冷硬,增加了幾分溫暖。春桃在前面領路,嘴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宮巷里。我抬頭看那如血的殘陽,曾幾何時,我幻想過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同看日日看日升日落,這些幼稚的夢,在入宮的那一刻,已經消失殆盡。

我聞到陣陣荷香,走上了一條小徑,想來這里極少有人來,小徑旁長著許多雜草,開著不知名的野花,大片夜來香綻放著,這花在富貴人家不受待見,我卻很欣賞它,在萬物靜寂的時候開,不為媚俗他人,只為開出自己。這種姿態和傲然令我欽佩。

落英用帕子將桌凳擦干凈后,才讓我坐下來,又將琴和瓜果點心擺放好,自己恭敬的立在一旁。我素喜她的穩重,但有時她也過于規矩,讓一向散淡的我有些難以適應。主仆幾個一起說了會閑話,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碧玉掌起宮燈置于涼亭四角,一時我們都未說話,蛙鳴聲一陣高過一陣,空氣里盡是荷的怡人清香。周敦頤說過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些必然珍貴,但我最歡喜的,是那令人神清氣爽的香味,是那可以接至天邊的無窮的綠。

我心情大好,來了撫琴的興致,隨手便撥動起琴弦。原是想彈一首歡暢的西洲曲,但中規中矩的彈奏讓我手指艱澀,只得隨自己的心意指揮手指,這些天我內心疑惑重重,對于能否明哲保身沒有把握,又不忍這些宮人跟著我忍受這般被遺忘的日子。尤其是春桃,那般活潑要強,必是想跟一個受寵的主子,但此刻我仍是感激這偷得浮生半日閑。

琴音隨著我的心思斷斷續續滑入蛙鳴聲中,我興致正好,卻聽得一陣腳步和喧嘩之聲正靠近我們,只得停了下來。

“哪個大膽的宮女在這邊彈琴,打擾了選侍繡花的興致。”一個三十來歲的嬤嬤走上前來,說完后一一將我們打量一番,她語調高昂,臉向上高高揚起。那雙眼睛里泛著蔑視的光,又夾著得志的興奮。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并未說話,春桃待要開口,見我看向她的眼神,又一臉不情愿的站在那里。

“這不是春桃么?”那嬤嬤后面之人用細長的手指托起春桃的臉,“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的好姐妹春桃啊。”這高亢的聲音我很熟悉。我冷眼看她,姿色確實不錯,身段也很均勻,能得圣寵也不足為奇,這世上男子本就以貌取人,何況在這喜新厭舊最明顯的深宮。

春桃一臉忿忿的看著她,“你們還彈琴,彈斷了手指都沒用,難道你們以為你們都有我這樣的好命么。”看到春桃的神情,她似更高興了,一臉自矜的繼續說道。說完便肆意的笑了起來,那嬤嬤也跟著一臉討好的笑,口里說著:“那是,皇上這么寵愛選侍,我看最近選侍怕是要進為采女了。”

張選侍聞言臉色得色更甚,“聽見沒,春桃,不如你就來我宮中伺候,看在以往姐妹的份上,我不會虧待你的。”

她走至桌前,想用那尖利的指甲去撥動琴弦,我將琴一拖,琴便離開了手指,她一臉不悅的看著我,呵斥道:“大膽宮女,竟敢冒犯本選侍,你是活膩了吧。”我不想與她沖突,但更不能容忍那雙手碰臟娘送我的琴。

“你長得不錯,不過你是沒機會見到皇上的。皇上現在最寵愛的人是我,我要什么他就會給什么,別說這琴,就是你的命我也能要了去。”我見她這樣說,胃內一陣翻涌,真不知這皇上是什么品位,這樣的人還能留在身邊。

“有什么了不起,皇上今晚還不是寵幸別人。”春桃小聲咕噥道,聲音卻是清清楚楚傳至我們耳中。張選侍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反手便抽了春桃一耳光,只聽得啪的一聲,春桃臉上立時出現五個清晰的紅色指印和淡淡的血痕。她似是還不解氣,嘴中說道:“別以為你有張漂亮的臉蛋就能狐媚皇上,看我不將你的臉刮花。”說著便沖我抬起手。

事情變化太快,我一時怔在原地,眼看那手便要打至我臉上,我忽然覺得眼前一晃,已有個人影擋在我前面,抓住了那只手。“選侍可是在練手勁,好晚間和皇兄比試?”一個清亮帶著戲謔的聲音傳來,幫我解圍的竟是一個男人。

張選侍也是沒料憑空會出來一個人,看清來人后聲調有些不自然的解釋:“這幾個丫頭對我不敬,我不過想給她們點教訓。覃王怎么會在這里,是不是皇上要召見我?”后面這半句語氣里都是希冀。

“讓選侍失望了,我是隨便走走到這邊的,皇上正在淑貴妃那里歇著呢。”張選侍抽出自己的手,有些恨恨的看著我:“這些宮女太不懂規矩。”

“哦,選侍的意思是,我不該攔著你教訓她們?”我一直背對著他,無法見到他容貌,但這漸漸變寒的聲音讓我莫名有股熟悉感,仿佛在哪里曾經聽過。

那張選侍也感受到他語氣中的不快,只好不得已的說道,“豈敢,只是幾個宮女竟敢和我頂撞,也太沒規矩了些。”我暗自思量,覃王,來人竟是個王爺,這么晚了,竟還能在這深宮里自由行走,看剛才張選侍對他還有幾分忌憚,該是個重要的人。

一直沉默著的落英開口道:“選侍請自重,我們主子和您一樣的位份,正該以姐妹相稱才是,何來頂撞之說。”接著又從腰間摸出一塊令牌,“我們主子是皇后新冊封的董選侍。”

原本對峙的兩人立時將目光都轉向我,我這才見到覃王的臉,我們不約而同的說了句:“是你。”說完后彼此都覺得不對,匆匆將目光別開去。在場之人皆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我們。

我沒有想到是他,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他那日那番話,點醒了處在悲痛中的我。將我從輕生的邊緣拉了回來,助我走過那道坎,我一直心存感激,以為此生都無緣再見,卻沒料想他竟是一位王爺。我想起那處絕壁,額上冷汗涔涔,真險,世間幾乎便沒有董姝這人了。

“那日選侍入宮曾在皇后殿前有一面之緣,沒想到今日得以再見,不知選侍一切可好?”他巧妙的解了眾人的疑惑,向我問道。

我自是知道他問的是什么,“一切都很好,只是再也聽不到家里樂師的簫聲,有些小小的遺憾。”我感激的沖他一笑。他也會意的點點頭,沒有再答我的話。

張選侍顯然對于我的身份很震驚,一時之間不再說話,那嬤嬤臉色也是極不自然。我看了看春桃紅腫的臉,不愿再做糾纏,向覃王道了聲謝,便離開了。

一跨進梨落宮的門,春桃再也忍受不住,大聲嚷嚷著痛,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小華子早慌神了,也未問原因,只跑進里間去找藥。我愧疚不已,囑咐碧玉好生扶著她坐下來,親自找出藥膏給她擦拭,她受寵若驚,連連搖頭,被我一把按住,才乖乖的讓我給她上藥。

“春桃,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點說穿身份,她也就不敢亂來。”我一邊輕輕替她擦拭,一邊開口道歉。

“主子,是我自己不慎重,亂說話。”春桃原本紅腫的臉更加漲紅,誠懇的說道。我承認我是有私心,平日里教導她要謹慎,她總是不聽,今天之事,我確實不想揭穿身份惹事,其實心里也暗暗希望春桃能吃一塹長一智,畢竟我不能嚴責她,只能假借他人之手,只是不料那張選侍下手這般狠辣。

“以后記住,出了梨落宮這門,一定要謹言慎行,多說多錯。你得為你的小腦袋想想。”我用手戳了下她的頭,眾人皆是笑了起來,春桃也不好意思的笑著點點頭。雖說代價有些大,只要她真的能得到教訓,也就值得。畢竟她的言行關系著這一宮人的命運,必須要加以約束。

我吩咐眾人都退下休息,獨獨留下碧玉和落英,自上次碧玉對我抱怨后,我再也無事瞞她,她能這般舍身入宮來陪我,自然也值得我全部的信任。

手中的茶水見了底,我心情也調整適度,才問落英道:“今天那個覃王,是何身份?”

“是先皇當年帶回來的,說是皇室遠親的子嗣,也是皇族血統,比當今皇上小幾歲,但自小和皇上一起長大,感情深厚,雖說封了王,但皇上舍不得他走遠,便留在身邊。他有特令,可以自由進出皇宮。”

“覃王與選侍似乎相識?他對皇上還是有些影響的。”落英補了一句,她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要借他來接近皇上。我此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心里只想尋個合適的機會是該告訴她們我不欲爭寵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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