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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4)

  • 平原喋血
  • 吳山青
  • 3989字
  • 2013-11-22 09:40:11

葉昌林和寧永康沒有選擇白天突圍,在目前的情況下應該說是對的,他們為了拖延時間一再地示弱,也起到了作用。服部大佐一直到向佐藤發出支援請求的時候,都還沒有真正地重視岳各莊里這些八路軍,讓他感到震驚并立即帶兵向岳各莊疾進,那已經是下午3點多鐘的事了。

岳各莊附近幾個大據點的鬼子和偽軍,接到向岳各莊戰地出動的命令以后,不敢怠慢,紛紛抽出一部分兵力向目的地移動。其中有一路是十幾個鬼子加上一個班的偽軍,在一個鬼子軍曹的帶領下向戰地靠攏。他們走的路線,途中要經過好幾個村莊,其中之一就是丁村。

丁村離岳各莊有兩里多地,一條小路從村邊擦過,路邊的村子不大,很不起眼。那個鬼子軍曹耳中聽著前方傳來的槍聲,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邊,對前進方向上的這個小村子根本沒上心。他們這三十來人一路小跑著到了村頭,速度沒有稍減,順著那條貼村而過的小路疾奔。就在他們奔到小路和村子貼得最近的那一段,在他們左邊的院墻和各種掩蔽物后,隨著一聲大喝,十幾個手榴彈落到了他們毫無防備的隊形中,緊接著槍聲也在耳邊轟然響起。

這個打擊來得實在突然,又是近在咫尺之間,敵人幾乎沒有時間反應。手榴彈爆炸之后,約有一半的敵人倒下了。鬼子曹長和幾個鬼子還想反抗,卻見到從鄰近的院子里沖出了十幾個八路軍。偽軍全都撒開腳丫漫地里鼠竄而逃,剩下的鬼子只有六七個,知道抵抗無望,也順著小路跑了。后面的八路軍朝鬼子的背影開了幾槍,又打倒了兩個,其余的幾個鬼子直朝岳各莊跑去。

岳各莊那邊的鬼子大尉身邊已經到了一些日偽軍,他正在等待其他援兵到來,算計著再增加多少兵力,就重新向村莊進攻。丁村方向突然傳來的猛烈爆炸聲和槍聲,一下子打亂了他的思路,他困惑地朝那個方向看去。很快,幾個日軍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正在狼狽地朝他這邊狂奔。

那幾個日軍沒多久就到了他的身邊,他這才弄清剛才是怎么回事。丁村那邊這會兒安靜得很,但是鬼子大尉卻大大地吃了一驚,他感到事關重大,連忙向服部作了報告。

服部得到這個報告,既吃驚又興奮,吃驚的是事情并不如他原先想的那么簡單,興奮的是看來岳各莊那邊的八路軍還不是一支小部隊,說不定被他撞上大魚了。他不再磨蹭,立即帶隊出發,同時發了一連串的命令,增調更多的人馬向岳各莊合圍。

丁村很快就被趕來的敵人包圍,而這個村子發生的事,讓服部有了警覺。他要陸續趕來的部隊,向岳各莊周圍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村子進行搜索,沒用多久,幸莊那邊九連的另兩個排也被敵人發現了。三個村子都被圍上,也都和敵人交了火。5點多的時候,服部帶著大隊來到了戰地,槍聲反而停了下來。服部根據三個村子的情況,重新調整著兵力部署。

他還算有點自知之明,明白以他目前的兵力,在天黑之前的幾個小時里不一定能拿下這三個村莊。他的計劃是以一半兵力約三百人,在太陽還沒落下去的時候,利用陽光的掩護從莊子的西邊進攻;能打下莊子最好,打不下來就圍住莊子到明天再說。另一半兵力中的兩百來人,先全力攻下丁村;攻下丁村之后,那里的兵力轉向幸莊,拿下幸莊之后再集中全力對付岳各莊里的八路。

服部的這種部署,是他根據長久以來,特別是這次“大掃蕩”開始后的經驗而作出的。他所知道的不少戰例,八路軍都是堅守村落到天黑,然后強行突圍,利用黑夜的掩護逃之夭夭。而且據他所知,這些戰斗中,“皇軍”雖然明知八路的這種打法,卻還是屢屢被他們得逞,因而他不敢掉以輕心。

服部制定的戰術并沒錯,于是,從目前直到天完全黑下來,這大約兩三個小時對于三營來說就成了關鍵。葉昌林和寧永康在岳各莊,他們和幸莊以及丁村的九連失去了聯系,現在三個村里的隊伍,面臨的只能是各自為戰。他們不知道會不會有自己人來增援,也不知道鬼子會調來多少人圍攻,只能爭取盡力將時間拖到入夜。

這時候,譚振江帶著蕭強的一連,冒著被敵人發現的危險,已經接近到了離岳各莊六里多地外的一個小村子。這個村子很小,又不在鬼子調動兵力的通道上,所以他們沒有暴露。但是,到了這里以后,他們不能再向前運動,再向前去就肯定會被鬼子發覺。譚振江決定就在這個村里隱蔽,等待天黑再向圍攻岳各莊的鬼子背后突然出擊。譚振江不能確定前方被圍的是誰,但估計是三營葉昌林他們的可能性極大。現在從那邊傳來的槍炮聲很激烈,聽上去還不止一處,可是他還是只能等待天黑。他想,如果那里的隊伍真的是葉昌林和他的手下,那他就有足夠的信心,相信他們一定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現在他們所在的這個村子,也就幾十戶人家,三百來口人。村子雖說很小,所在也很偏僻,不在交通要道上,但是就因為上個月頭上,安城縣大隊在這里住了一晚,就遭到了鬼子的報復。村里的房子被燒了五間,有七個人被當場殺死,還抓走了幾個婦女。幾天以后,那幾個婦女好歹算是被村里保了回來,可人剛到家就有兩個尋了短見。

這個村子小,民兵沒幾個,但是就因為鬼子的暴行,讓這村里所有的老老少少都對鬼子恨得咬牙切齒。譚振江他們一進村,這個村里的年輕人,就主動幫助一連將村子嚴密地封鎖了起來。有了村民的幫助,一連的事情就少了許多,譚振江抓緊時間,和政委還有蕭強仔細商量起了天黑后如何行動。只不過他們現在還只能商量個大概,定個大方針,具體如何進行,還要等待前去化裝偵察的一排長謝國勝回來才能最后定。

譚振江他們焦急地等待著謝國勝帶回偵察結果,也等著天快點黑下來。幾里地外的岳各莊方向,槍聲越來越激烈,還夾雜進了陣陣小炮聲,就從這槍炮聲里,也能想象得出那里的戰斗有多么的慘烈。

謝國勝終于回來了,他報告說從遠處看過去,岳各莊現在雖說也響著槍,但并不是三個村子中最激烈的,倒是丁村那邊,敵人像是發了瘋。

譚振江問道:“那鬼子有多少能看清嗎?”

謝國勝說:“離得太遠了,看不清,我們又沒法靠上前去。不過就按我們能看到的部分,鬼子大概也不少于兩個中隊,偽軍應該比鬼子還要多些。還有敵人從幾個方向趕過來,到天黑的時候敵人的人數會更多。這還只是丁村和岳各莊外的情況,幸莊隔得太遠,視線被擋住了,那邊的情況不清楚。”

林啟遠很著急,插上來說:“這里被圍的,看樣子肯定是咱們的三營,就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被圍在里面。老譚,鬼子這么不要命的進攻,顯然是想在天黑前結束戰斗,我們這么等著太被動了。現在離天黑也沒多久了,你看是不是可以突然地沖一下,打敵人個措手不及,說不定就能把被圍的同志救出來。”

譚振江堅定的說:“不!現在不能動!天還沒黑,我們只要一沖出村子,敵人馬上就能看清我們的實力,不但突襲的效果沒有了,我們自身也將陷入險境。一定要等到天黑!”

林啟遠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沒再堅持己見,他朝蕭強看了一眼,想從蕭強的臉上看看他是持的什么意見。蕭強雖然年輕,但這幾年的戰火熏陶,加上譚振江的耳提面命和潛移默化,將他磨練成了獨立團所有連長中最冷靜沉穩的一個。他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激烈的槍炮聲一直響到太陽隱沒到地平線下,這才漸漸變得稀疏起來,最后總算平息了下來。鬼子的作戰規律一成不變,白天打得再猛烈,只要夜幕一降臨,他們就會偃旗息鼓。他們會在被圍的八路軍外圍設置包圍圈,但不會采取行動,等到第二天天一亮再發起新的攻擊。

譚振江沒有等到別的連隊趕到,偵察員的報告說敵人還有兵力從四處趕過來。他決定不再等待,就用現有的兵力向岳各莊外的敵人發起攻擊。

一連在村里幾個民兵小伙子的帶領下,借助著村外地里那些剛高過頭的高粱掩蔽,迅速的向岳各莊方向摸了過去。

蕭強手里提著打開了大小機頭的盒子槍,走在了隊伍的最前。他們在民兵帶領下七繞八彎,盡可能避開空地,沒用多少時間,就已經到了敵人設置的包圍圈外了。蕭強在一塊高粱地點邊緣朝前方看著,左邊不遠處就是丁村,岳各莊在右邊,距離遠得多。他看到丁村那邊的敵人并沒有采取包圍態勢,村外的敵人并不多,還可以影影綽綽看到有敵人在村口進進出出。他知道丁村已經沒有我們的人了,已經被敵人占領。

右邊遠處的岳各莊外圍,可以看到有敵人點起的幾個火堆,面對村莊形成一條弧線。那里的敵情看不清楚,但肯定是敵人設立的警戒線,村子應該還在白天堅守的人手中。他看了看團長和政委,譚振海對他點了點頭,沒說別的,他知道這是團長讓他放手去干,指揮權放到了他的手中。

他叫來三個排長,對他們做了布置,三個排長分頭行動起來。一排長帶著自己的人走在最前,小心地躲避著不被丁村方向的敵人發覺,快速接近了岳各莊外的敵人警戒線。二排沒有緊跟一排,而是向一排的右側方運動著,蕭強就在這一路。三排則和團長、政委留在了后面,沒有靠上前去,只是緊張地監視著丁村的動靜,以及前面兩個排的進展情況。

一排那邊先打響,他們摸到離開敵人四五十米的地方,再也沒法靠近了,就大聲吶喊著突然發了難。那里防守的是偽軍,鬼子只有很少的幾個。一排的突然動作,讓這些敵人頓時亂了套,眼看著一個口子就被撕開,而且還迅速向兩邊擴大著。

蕭強顧不上多管兩邊的情況,直朝村子沖去。他接近到離開村子一百多米的時候,從那邊的陰影里有幾個人影朝他迎了上來。蕭強大聲問道:“你們是哪支部隊的?”

那邊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是蕭連長嗎?我是七連的張德榮!”

雙方很快走到了一起,接著,從莊子里就有一隊人快速跑了出來。這時候敵人開始反擊,打開的缺口兩側戰斗激烈起來。蕭強顧不上多說,要張德榮帶上莊里出來的人趕緊突出去,他則就地等著接應后面出來的三營長他們。

他們這邊的動作很快,打亂了敵人的部署,葉昌林和七連剩下的人,很快就和蕭強會合,在后面譚振江帶的那個排的掩護下,鉆進了青紗帳里。就在他們快要和追擊的敵人脫離接觸的時候,在他們身后的遠處,同樣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其中還夾雜著不少手榴彈的爆炸聲。

遠處爆發的槍聲和爆炸聲,讓一直在糾結著的葉昌林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不少——那個方向正是辛莊,那里是九連的兩個排,而聽那邊的動靜,應該也是有接應他們突圍的隊伍到了,并且也已經突了出去。

譚振江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接應到了葉昌林以后,他帶著他們甩開敵人,一路直向東南方向插了過去,消失在朦朧月光下的青紗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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