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
- 柏林道風云
- 曉渠
- 3381字
- 2009-05-18 12:14:55
醫生辦公室的走廊里,小夏陪著遲艾坐在接待區的沙發上,懸掛的電視音量調節到小得幾乎聽不見,遲艾要很仔細地分辨,才能聽出新聞講的是喬伊簽約新公司的事,想必小夏肯定聽得很認真。過了會兒,有護士走過來,禮貌地詢問是否需要什么,小夏這才湊進他跟前,低低地問他要不要喝點什么。
遲艾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們很好,謝謝。”小夏打發了護士,目光又集中到電視屏幕上。
“他簽的是哪個公司?大不大?”
“應該挺大的吧,是電影公司老板介紹的,原來他一直都沒有經紀公司哦,難怪都不怎么紅。最近好像真是遇見貴人,經常在電視報紙上看見他。”
“這下你有眼福了。”遲艾微微笑,神態平靜得和發病時判若兩人。
“唉……”小夏嘆氣,若不是因為這個喬伊,也不至于惹出這么大麻煩。
雖然屋子里暖氣溫度很高,遲艾坐久了,還是覺得冷,可能是他縮肩膀的動作,引起小夏的注意,連忙給他披了件厚重的大衣,并把他剛剛抽血時卷起的袖子放下來。
“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走?”
“應該快了,先生在打聽您的病情呢,”小夏看看表,真是談了蠻久的,“等下就好了。”
遲艾坐得有點不耐煩,他換了個姿勢,仔細傾聽著周圍的動靜:“小夏,這里都沒有人嗎?”
“沒,除了幾個護士,就咱倆。”
“哦,胡醫生的生意不太好?”
小夏給他逗笑了:“胡醫生是這方面最權威的三大專家之一啦,遲艾少爺,只是每次你來復診,先生都交代盡量不要有別的病人在。”
“哦,那樣不會耽誤醫生嗎?“
“先生在診療費上肯定是要補償胡醫生的,這您就別操心了,”小夏說著,又湊到遲艾跟前,勸慰他:“先生對您可關心了,花多少錢都愿意,您可別懷疑他,別胡思亂想,我都沒見過先生那樣身份的人,對誰這么疼愛呢!”
遲艾的臉,慢慢地熱起來,雖然知道這周圍是沒別人,小夏公然這么說,讓他多少有些難為情,然而心里卻又個難道特外甜蜜,鳳宇哥溫柔的低吻,仿佛春風化雨,卿然入懷,那些黑影般的恐懼和疼痛,遲艾也不覺得害怕了。
回家的路上,遲艾大概是累了,他體力還沒有從發作中恢復過來,當時用的藥對他身體的負擔很大,造成他時常疲倦無力的狀態。田鳳宇知道他并沒有睡,只是習慣地靠著自己,于是伸過手臂,抱住他窄瘦的肩膀,這個動作換來遲艾他在肩頭扭了扭,笑出來,像個孩子一樣。
醫生的話,在田鳳宇耳邊反復回響:“也許是受了外界刺激也不一定,過于封閉的生活,也會讓他對外面的刺激承受力降低,要看以后你想他過什么樣的生活。”象上次那樣的情況,在遲艾剛剛失去記憶的時候,經常發生,但當時醫生覺得是藥物的副作用,還有就是他的身體和精神對這種狀況的不適應。后來漸漸地,這種狀況就很少發生,偶爾出現也是特別糟糕的身體連帶著的。
田鳳宇開始不確定要如何照顧遲艾,他已經為遲艾的人生做出太多的選擇了。
封悅的車穿過車水馬龍的過海隧道,他撥通了阿昆的號碼。阿昆收到他的電話非常驚訝,他也沒有多說,只問他是不是在波蘭街辦事。現在康慶在波蘭街的大小生意,都是交由阿昆來管。
“我再過二十分鐘就到,你能陪我到波蘭街走走嗎?我很久沒回去。”
“哦,沒問題。”
“就咱倆,你別和康慶說。”
“明白的,二少。”
封悅的長手指夾著手機,偶爾翻轉一下,目光落在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這一帶依舊是老樣子,似乎二十多年來也不曾變化過。阿昆的辦公室在“嘉年華”的那條街上,車子經過的時候,封悅自然而然地想起芳姐,想起小發,想起五年前自己剛到波蘭街時的光陰。這幾年來,他也曾想過,如果當年自己沒有回去找康慶,現在這群人又是什么樣?他在心里嘆氣,這一切,只怕永遠也不會有人知曉。
車子靠近寫字間的時候,封悅遠遠看見阿昆站在門口,似乎在急忙地送人,他讓司機停在路邊,隔著馬路觀察著他們。和阿昆面對面站的那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穿了件檸檬色的羽絨服,挺扎眼。他戴了頂棒球帽,看不清長相,不知為什么,封悅直覺他就是喬伊。待男孩子上了車離去,阿昆回到樓上,封悅才吩咐司機停過去。
阿昆的辦公室就是以前康慶的,封悅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過來找康慶,透過玻璃窗,看見康慶坐在大辦公桌后的模樣,和那時他的氣場那么不搭配,看得封悅笑出來。可是現在他再去康慶公司找他,再也沒有當年的那股滑稽,似乎他生來就應該坐在那里似的,不得不驚嘆時光對人的改變。
“你對Joey了解多少?”封悅開門見山地問。
“他……是我介紹給康哥的,平時也都是我聯系他,康哥不怎么直接和他見面。”
“那時候張文卓出事,他為什么不跑陸?”
“給他送信兒了,不肯走,說張文卓對他挺好。”
封悅沒有繼續追問當年的事,阿昆對Joey的感情,他心里是有數的。
“喬伊和你熟嗎?”
“認識,我和Joey家人稍微有些聯絡。”
“說說看。”
阿昆低頭想了想:“Joey和家里人不是特別親,喬伊也不知道他哥是怎么死的,家里人和他說是車禍。他們哥倆小時候很親的,后來,Joey入了幫派,就不和家里人聯絡了。”
“那喬伊闖娛樂圈的事,你一直都知道?”
阿昆點了點頭:“我勸過他,這一行沒什么好的,他不聽。”
封悅腦海里,淡淡地浮現Joey年輕的模樣。
“下個月,家里宴會,請了喬伊沒有?”
“哦,沒有。”
“你叫上他吧,到時候,韓丙乾會在,我介紹他們認識。”
韓丙乾算是華人娛樂圈里名氣最大的導演了,阿昆沒想到封悅會這么提,有點不確定:“我還是問問康哥吧,他名單篩選得很厲害。”
“不用問他,這事兒我做主。”封悅說完,并不給阿昆討價還價的余地,站起身說:“走吧,陪我出去走走,很久沒回來,不知道阿伯的云吞面還在不在。”
康慶在辦公室剛結束個電話會議,私人手機就響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這只手機應該不會有陌生號碼知道,他想了想,心里多少有譜,于是接起來,果然是張文卓。從他這次回來,他們還沒有正式通過話。
“阿慶,我還怕你看見陌生號碼,不會接呢。”
“猜到是七哥了。”
“哦?看來你等我這通電話,也等了很久吧?”張文卓訕訕笑起來,“你的禮物我收到好長時間,都忘了和你說感謝呢。”
“什么禮物?”
“算啦,阿慶,你就別跟我捉迷藏了,照片那么含蓄唯美,都不像你的風格。”
“什么東西?我確實沒有印象。”
“這就沒意思啦,我這兒可是回禮都準備好了,你卻不認賬。”張文卓似乎并不打算多說,掛斷前囑咐:“東西馬上就送到,我要是你,就親自拆封,你可能不會想讓別人看到。你看過以后,我們再談。”
康慶掛了電話,按了內線,對秘書說:“一會兒有東西送來,送進來給我,不要開封。”
半個鐘頭不到,秘書送進來一個密封的牛皮紙袋,康慶示意她下去,將紙袋在手里掂量著,他希望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可很快又醒悟,張文卓又怎么可能順了自己的心意?信封放在桌子上,他走到窗戶邊兒,眉頭絞擰在一起,不管他在人前如何強撐,發展到今天的局面,康慶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他站了會兒,努力平靜地回到桌子前面,撕開了信封,與他想象的不完全一樣,照片上只有封悅而已。他幾乎本能地轉過頭,躲開畫面上赤裸的身體。心好似正被什么鉆了進去,疼得讓他忘乎所以。肯定是張文卓沖破保安系統那次,趁封悅昏迷時拍的照片,不著寸縷,傷痕累累的身體,*明顯而恥辱的傷……康慶無法想象當時封悅的痛苦。
不一會兒,電話再響起來:“怎么樣?技術不賴吧?”
“五年前我就說過,這事我們兩個來解決,和封悅沒有關系。”康慶沒有發火,事隔多年,他終于漸漸學會壓制自己的脾氣,“你出來,我們面對面談。”
“你現在才想跟我面對面談,不會有點晚了嗎?”
“角逐才剛剛開始,怎么會晚?”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張文卓終于說:“好,康慶,我跟你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