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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面對

“癡眉回首兩相疑,各種心思皆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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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覺寒氣入骨,遂回到坐墊上,緊了緊衣服坐下,伸出手來,在火盆上烤著。想到剛剛蕭秀說的話,我又在心中生出許多疑問來。鄧屬的事,跟千機堂報備也就罷了,為何要牽扯到嶺南?鄧屬與嶺南那邊又是什么關系呢?這些日子以來,我雖身在蕭府,卻對蕭家越來越看不懂了。不過,想到我只是一個客居的身份,不便多問,也就讓這些疑惑先埋在心里吧。或許時機到了,蕭秀自然會跟我說。

想到這里,我也就沒有再提這些疑問,只是對蕭秀和鄧屬說:“蕭兄、鄧領衛,方才得知有自家兄弟被那群死士所害,在此我拜托二位,將他尸骨好生安葬,替我好好照顧他的家人。我知道這些就算我不說,二位也會去做,只是他因我出事,我自覺心中有愧,卻又不知如何補償,所以才多此一言。還望二位,不要嫌我啰嗦。”

“尚兄這是說的什么話,我知你心系眾人。放心吧,我定不負尚兄所托,會竭力安排好這兩樁事的。不過自從踏上這條路開始,有些事便是注定的,我想尚兄應該明白,當不會天真的認為,在這條路上,所有同行的人都能安然無恙。你的心,我能理解,但有些時候,一些事我們無法躲避,必須承受痛苦,必須直面悲傷。可若是想想當初為何出發,就知道該忽略那些痛,忘掉所有悲傷,這不是殘忍,是選擇。”蕭秀一臉嚴肅認真地回我道。

鄧屬接過蕭秀的話,繼續說道:“先生牽掛我等,屬下在此替兄弟們謝過。能來護衛先生,是我等的榮幸,也是我等的職責所在。既是職責,我等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故而還請先生莫要太過內疚。好在沒有釀成大的差錯,倘若今夜先生遭受了損傷,我等才真的罪不容恕,縱百死莫贖。”

“鄧領衛萬不可這樣說,沒有誰生來便注定要為別人去死。你們的命與我的命一樣珍貴,我不信生死輪回,只知人無再少。所以即便我真的遭遇不測,你們也不該因此受到責備,往后斷不可再有這樣的想法。不過蕭兄說的對,想想為何走到了今日,我就更應該清楚路在何方。今后,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須攜手同行,都要更堅定心志才是!”我看著他們二人,沉著地回道。

蕭秀和鄧屬皆肯定地看著我點點頭,隨后蕭秀轉移話題道:“尚兄,今日杞王去皇帝面前給魚弘志開脫,說魚弘志對盜墓一無所知。但皇帝并未理睬,還告誡他不要摻和其中。”

“這倒不奇怪,陛下本就不希望杞王和魚弘志走得太近。若非忌憚魚弘志手中的兵權,只怕陛下是不會讓魚弘志活到現在的。不過這背后應該是崇玄館那位的主意,看來魚弘志出事,讓他也慌了,竟給杞王出了這樣的昏招。”我回蕭秀道,接著想起什么,于是又問道:“今日饒陽公主沒有提及胡八,看來他并不知此事。蕭兄可知,魚弘志是否開始追查胡八下落?”

“魚弘志在得知消息后,就派出了手中能派出的人,四處追尋胡八的下落,只是目前還沒有任何音訊。不過今日我們在滎陽那邊的人傳來消息,說是被派去那邊追查杜悰所藏贓物的右金吾衛翊府中郎將——胡平青,也盯上了胡八。此人我們也注意很久了,身家清白,性格剛毅,少有將才,只是太過正直,心有傲氣,難以收服。其實就算收服了,他也難以在當今朝局中有較大作為。當初若非石雄背地里跟皇帝極力舉薦,胡平青連金吾衛翊府中郎將都當不上。更何況眼下朝局洶涌,我們蕭府還曾在暗中保護過幾次,這才讓他不至于被埋沒。”蕭秀跟我介紹著。

我隱隱有一絲擔憂,于是跟蕭秀問道:“蕭兄,滎陽那邊的人可有阻止他?”

“阻止他并非易事,而且也不知尚兄你的意思,所以未敢擅動。尚兄是不希望他找出胡八?”蕭秀有些不解地回我。

我想了想,對蕭秀道:“胡八只是用來吊著魚弘志的,若真被找出來,我們打擊魚弘志的謀劃就無法達到想要的效果了。不過這個胡八終究不是善茬,能找出來當然好,但找出來后不能讓其他人利用,需我們自己掌控才行。”

這時,蕭秀卻皺起眉頭跟我說道:“我稍后讓滎陽那邊盡量先于胡平青將胡八找出來,若被胡平青搶先,我們就給他制造些困難,將胡八奪過來。要是都失敗了,那恐怕······”

“那就讓我來勸他吧!”我接過話道。

蕭秀點點頭,隨后對我說:“今日就這些事,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有些瑣事要處理,尚兄早些歇息!”

“這么晚了,蕭兄還有什么要事嗎?滎陽那邊,應該不急于一時,我想胡八沒那么容易被查出來。”我好奇地問道。

蕭秀一邊起身,一邊回道:“哦···也不光是胡八的事,突然想到杞王府的那個密道,需派人過去摸查清楚,看是否與殷鑄所說一樣。這不想起來了,就立刻給辦了,省得明日一忙給忘了。還有明日去見馬元贄,有些事需跟他們再囑咐一下。”

聽到蕭秀這樣說,我既感激又有些心疼。可我卻幫不了蕭秀什么,于是起身,對蕭秀道:“二位辛苦了!還望二位多多保重身體,切勿太過勞累!”

蕭秀沖我點點頭,遂轉身離去。

“我等會注意的!先生安心歇息,不必掛懷!”鄧屬對我說道,接著行禮,跟著蕭秀出門去了。

第二日,我在蕭秀的周密安排下,上門拜訪馬元贄。夜間的時候,鄧屬卻送來一個讓我吃驚的消息。

“先生、二公子,剛剛得到消息,馬元贄入宮去見陛下了。”鄧屬行完禮,對我說道。

我立刻感到不安起來:“什么?不是讓他不要明目張膽站出來么?他怎會如此急不可耐?”

“是馬元贄主動入宮的,還是皇帝召他過去的?”蕭秀問鄧屬道。

鄧屬邊跪坐下,邊答道:“是陛下召他的。先生別著急,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若是陛下召他的,那就無需太過擔心。我想,他應該知道如何回復陛下,畢竟也是身在朝中多年了。”我松了口氣,回道。

蕭秀也接過話說:“尚兄已經告訴了他,饒陽公主的意圖。以他的膽小謹慎,斷不敢在皇帝面前表現地過于激進。不過皇帝此舉,或許無意間幫了我們。尚兄今日讓馬元贄暗中聯絡北司,孤立仇從廣,拉攏白敏中。要知道北司的人和白敏中一樣,都是墻頭草。先前杜悰盜了他們祖塋,就已經惹惱了他們,如今陛下此舉似有棄魚弘志,而重用馬元贄的跡象,這些人應該都能察覺到。因此等將來馬元贄向他們表露心跡的時候,他們會更容易被說服。”

“但愿如蕭兄所言吧,我只是擔心魚弘志會先下手。”我對蕭秀道出心中憂慮。

“我等會密切監視魚弘志的,請先生放心!”鄧屬跟我說道,眼神里露出堅定、自信,當然也還有一絲愧疚。

我見狀,便不好再說什么,對鄧屬點點頭,拿起身前案幾上的茶水,喝了起來。

這時聽蕭秀問鄧屬道:“今日還有別的事嗎?”

“還有···今日是劉賢妃生辰,公主在進宮給劉賢妃送去賀禮后,又去了兗王府。”鄧屬回道。

蕭秀冷笑一聲,道:“哼···這個時候他倒是不傻了,知道將兗王推到前面去。”

“是啊!魚弘志和杞王只知饒陽公主爭權奪利,應該都想不到,饒陽公主藏有奪位之心吧。所以,他們雖對饒陽公主不敢放松警惕,但主要的注意力還是會轉移到兗王身上。”我也跟著說道。

馬新瑩卻有些不解,問道:“為啥呀?以魚弘志和杞王的實力,兗王還無力挑戰他們吧?”

“兗王如今可不能同日而語了。他不僅有后宮劉賢妃的撐持,還有河朔三鎮站在身后。若是饒陽公主也支持他,那他就會再得到朝堂的勢力和宗親們的擁護。反觀杞王,隨著魚弘志的威信不斷削弱,曾經跟著魚弘志的神策軍、北司和外戚也都會人心浮動。至于朝堂的勢力就更弱了,李德裕雖暗中幫助過杞王,但從未表明自己的立場。那些世族大家自然也是跟著李德裕,坐觀風向。這樣算起來,兗王不僅能與杞王分庭抗禮,甚至會稍占上風。”我對馬新瑩解釋道。

馬新瑩又問:“可河朔三鎮不是跟饒陽公主鬧掰了么?他們還會一起扶持兗王嗎?”

“今日饒陽公主去兗王府的時候,還遇到正準備離開的河朔三鎮的進奏官。雖然上官柳兒上前陪上笑臉打招呼,可這三鎮的進奏官卻沒有給公主和上官柳兒什么好臉色。”鄧屬接著馬新瑩的話補充道。

“河朔的進奏官竟然連公主的面子都不給嗎?”馬新瑩吃驚地問。

珠璣笑道:“呵呵···河朔三鎮雄踞一方,也用不著給公主面子。正因如此,他們雙方是不可能齊心協力一起輔佐兗王的。我想,也是由于這樣,先生才會放心地讓公主去對兗王示好吧?”

“嗯!”我肯定道,接著突然反應過來,立刻問珠璣道:“嗯?詩嵐姑娘怎知,我不是真心想助兗王上位呢?”

珠璣又溫文爾雅地笑著答道:“詩嵐不敢臆測先生的最終目的,不過若先生真是想助兗王,就不會走這一步棋了。公主和河朔是什么樣的,先生最了解不過,怎會讓這樣危險的勢力伴在儲君左右呢?”

我聽罷,與珠璣相視一笑。這時又聽馬新瑩疑惑不解地說:“那為什么公主還是會去支持兗王呢?”

我看著珠璣,示意讓他去跟馬新瑩解釋。珠璣遂一邊起身給我斟茶,一邊回馬新瑩道:“妹妹有所不知,公主并非是真心實意要支持兗王的。之所以表面上支持,是因為公主想借兗王吸引住杞王和魚弘志的目光,好讓他騰出手在暗中扳倒魚弘志。等魚弘志一倒,長安就再也沒有可以威脅公主的人了。在公主眼中,馬元贄羽翼未豐,又膽小怕事,只要稍加威脅就能俯首聽命。李德裕先前沒有染指擁立之事,若公主上位,他也不敢橫加阻撓。至于北司就更不足為慮,不過是一群沒有立場的墻頭草。而河朔三鎮遠離朝堂,就算反對,也鞭長莫及。因此魚弘志之后,這長安城中就再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了。到時就算陛下不肯傳位給他,他也可以自立。他手中的青衣衛,后宮中的郭太皇太后,郭家在長安的勢力,還有宗親的支持,這些都能讓公主在時機成熟以后輕而易舉地拋棄兗王,達成所愿。”

“那小先生還幫公主這樣謀劃,這不是助紂為虐么?”馬新瑩一臉不屑地看著我說。

我們幾人都被馬新瑩逗樂了,珠璣笑著回道:“這事兒,我就不甚清楚了,只有請先生給你解釋了。”

“呵呵···方才詩嵐姑娘也說了,那些都是在公主看來是那樣。這不是還有我呢么?放心吧,我不會讓他達成所愿的!”我也笑著對馬新瑩說道。

馬新瑩懷疑地看著我問:“你···能做到嗎?”

“新瑩!”鄧屬責備地喊了一聲。

我看著馬新瑩,故意反問道:“你相信我能做到嗎?”

“你心思那般深,應該能吧!”馬新瑩一撇嘴說。

我看著馬新瑩,又想著身前這些支持我的人,遂嘆了句:“但愿能吧!我也希望自己能不負眾望。”

“我相信尚兄一定能做到!堅定心志的人從不會去想著回頭,只會拼命地一路向前。尚兄就是這樣的人,若尚兄都不能做到,那世間就沒有人能夠做到了。”蕭秀看著我,肯定地說。接著蕭秀話鋒一轉,問鄧屬道:“除了這些,今日還有別的要事嗎?”

“別的就沒什么了。”鄧屬回蕭秀,不過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忙說:“哦,對了,閻守信托薛梁吟送來信,希望與詩嵐姑娘見一面。薛梁吟說,今日有魚弘志的人去找閻守信了。”

“此事你為何不早點說?”蕭秀有些急,斥責鄧屬道。

“魚弘志應該是想打探胡八的下落,姑娘去見閻守信的時候就說不知即可。”我對珠璣說道,接著安撫蕭秀道:“蕭兄不必著急,雖然明日詩嵐姑娘要去上官柳兒那里取藥,不過時間來得及,等取完藥,再去見閻守信也不遲。”

蕭秀搖搖頭,憂心忡忡地回我道:“只怕未必,今夜陛下召見了馬元贄,明日或會有事發生。到時候上官柳兒定要同詩嵐姑娘絮叨幾句,這樣就沒時間去見閻守信了。”

“既然如此,那我這即過去。有公主府的魚符在,過坊門沒什么阻礙,先生不必擔心,我會快去快回的。”珠璣接過話說道,隨后就準備起身。

“姑娘稍等!”我打斷他,忽然想到什么,囑咐他道:“雖然胡八的事情不能告訴魚弘志,可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盜墓案讓魚弘志元氣大傷,不能讓饒陽公主太過得意。既然姑娘過去,不妨將盧弘宣是公主的人,透露給閻守信。并且跟他聊聊往日盧弘宣在辦皇家差事時總給饒陽公主分利,也順便提提在建造‘望仙臺’時給公主分了不少利。魚弘志知道后,定會去查查這個盧弘宣。不過說完這些,姑娘就沒時間回來了,只能委屈姑娘在清平樂將就一宿,辛苦姑娘了!”

“先生言重了,能為先生分憂,是詩嵐的榮幸。再說清平樂典雅別致,算不得委屈。先生若沒有其它吩咐,詩嵐這即動身了。”珠璣說完便起身,行完禮就轉身出門。

馬新瑩也跟著起身,追上珠璣說:“姐姐你去換身衣裳,我去給你準備馬車和路上用的東西。”

“有勞妹妹了!”珠璣笑著回馬新瑩,邊走邊說。

在他們走到屏風前時,我突然想到閻守信在魚弘志倒臺后,會被一起處置掉,又想到珠璣與閻守信的關系,不由得站起身沖著珠璣喊了句:“還有······”

珠璣和馬新瑩站住,轉過身看向我。我看著珠璣,寬慰的話,到了嘴邊又被我咽了回去。于是,我匆匆說了句:“路上陰寒,姑娘保重!”

“哎呀···小先生,你就放心吧!”馬新瑩沖我擺擺手道。

珠璣溫婉地對我再一次行禮,以示感謝。隨后他們二人,繞過屏風出去了。

待我再坐下,鄧屬看著我問:“先生方才怎么了?表情如此凝重,是有什么事嗎?”

“想到閻守信,無論他結果是怎樣的,對詩嵐姑娘來說都是一種殘忍。忽然覺得自己錯了,或許當初不該讓詩嵐姑娘知道真相。更不該,堂而皇之地利用他們的關系。方才想跟詩嵐姑娘道歉,卻終究是羞于啟齒。”我回鄧屬道,隨后懊惱地搖搖頭,垂下眼去望著跟前的空茶杯。

蕭秀聽罷,安慰我道:“這世間很多事必須要去面對,縱然殘忍,可現實就是現實,不是蒙上眼就可以裝作不知的。也只有看清楚了現實,才會知道如何更好的面對,如此看來,越是殘忍,越是值得!讓詩嵐姑娘認清閻守信,對他來說,是好事,尚兄不必為此自責。再說,從一開始,就是閻守信想利用他與詩嵐姑娘的關系,我們不過順勢而為。我想詩嵐姑娘,也不會因此而責怪尚兄的。”

我看著蕭秀,心中雖依舊有愧,卻無力反駁他所說的話,只得對蕭秀點點頭。接著我又望向門口,獨自在心中嘆道:

西風古道征塵遠,未語人間舊夢難。

一個飄零身世慘,十分冷淡鐵腸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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