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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迎見

  • 盛世先憂
  • 長纓書生
  • 5458字
  • 2018-12-18 07:04:00

“若有英雄同立世,何與儈佞共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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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秀吩咐仆人將碎瓷片收拾了,之后就往回走。聽我吟完詩,便對我說道:“英雄,當以平天下為己任!若是只知耍橫廝殺,便是匹夫之勇,不足為道。若是只有平天下之志,而能力不及,則可算志士,難成英雄。”

“那諸葛孔明呢?”馬新瑩問道。

蕭秀一邊坐下,一邊回道:“孔明有其才,而無其志,可為隱士或謀士。若欲為英雄,就難為他了。”

“曹孟德有其志,有其才,可以稱英雄嗎?”馬新瑩又問。

蕭秀輕蔑一笑,道:“孟德有志有才,卻無容人之胸襟,無愛民之仁心,無吞天之勇氣,稱其梟雄已是抬舉。在我看來,不過一奸雄而已,怎敢妄言英雄?”

“依你看···孫權如何?”馬新瑩繼續問道。

蕭秀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偏安一隅的小家雀罷了,與真正的雄鷹,如何能相提并論?他滿腹的算盤精細,卻不知銳意進取,占著江東靈杰之地,卻只曉鶯歌燕舞。觀其言行,最多也就是個風流公子,與英雄所為相去甚遠。”

“那你說,三國里,誰是英雄?”馬新瑩噘著嘴,接著問蕭秀道。

蕭秀端起一旁的茶杯,送到嘴邊,停留一刻,一撇嘴,說道:“方才尚兄已經回答了,一幫豎子,不值一提!”

“連統一三國的司馬一族,也沒有一個可稱為英雄的嗎?”馬新瑩不禁又問。

蕭秀抿了一口茶,端詳著茶杯,沒管馬新瑩,獨自嘆道:“哎,可惜了我的越窯青瓷茶釜啊······”

“喂···跟你說話呢!”馬新瑩瞪著蕭秀道。他見蕭秀對他愛答不理的,于是一生氣,一把搶過蕭秀手中茶杯,重重拍在案幾上。

“哎,你干啥···”蕭秀看著馬新瑩,敢怒不敢言,無奈地快速對他解釋道:“哎呀···司馬一族多詭譎之士。真才實學沒多少,正德高節亦未見,盡是些旁門左道的東西,臺面都上不得,稱啥英雄?”

馬新瑩聽罷,努著嘴,將手中杯子推還給蕭秀。蕭秀趕忙拿起來,仔細檢查,邊看邊小聲嘀咕:“哎喲···我的杯子,可沒被磕壞吧!你這個村野······”

蕭秀心疼地說著,可一抬眼,卻欲言又止。

馬新瑩埋怨地瞪著他,又問道:“如此說來,英雄是啥樣的啊?”

蕭秀看著他,皺起眉頭,頓了一下,起身踱步,緩緩道來:“英雄,視蒼穹如宮頂,視厚土如臥榻,視山河如家園,視湖海如池湯,視人杰如瑰寶,視黎民如錢糧。上能匡扶邦國,下能撫恤百姓;外可掃除蠻夷,內可平定九州;入則群臣信服,出則四海歸仰。雖不與天地同壽,卻將為萬世頌揚。縱觀古今,細細數來,不過五人而已。”

“哪五人?”馬新瑩好奇地問著。

蕭秀停下腳步,看了看他,繼續說道:“堯舜禹湯久不可察,不予置評。周武一統,開國八百年,禮樂衣冠初教化,當屬第一。秦始皇,吞六國,平八荒,創帝業,其功縱觀千載而無人能及。漢高祖,以仁德而取天下,聚人心,撫四夷;武帝,驅匈奴而絕外患,揚漢威,立國魂。此二者,自當列于英雄之中。唐太宗,掃六合,治文武,可忝居一席。至于霸王,有天縱之才,然成于其才,亦毀于其才,不免讓人扼腕。除此之外,再無有與之比肩者。至于后來之人,則未可知也。”

“蕭兄所言極是!”我不自覺脫口而出,十分認同蕭秀所言。隨后我看了看馬新瑩,見他正若有所思的點著頭,于是對他笑著說道:“呵呵···所以,新瑩姑娘若是看《三國》的話,知其中謀略即可,切莫學其中為人。其中雖有頗多可取之處,但終究非大德正道,還需心有甄別才是。”

馬新瑩聽我說完,轉過眼,巴巴地看著我,接著抿嘴而笑,故意問道:“不知道···將來···小先生會不會位居英雄之列呢?”

“呵呵···”我赧然一笑,收回眼神,皺著眉頭回他道:“英雄,與我來說,渴望而不可及。此生,若能成一良臣,便算不負所學了。”

馬新瑩沒有繼續問,蕭秀在一旁也沒說什么,擺上棋盤,然后與我對弈起來。

一兩個時辰以后,連薏傳來消息,說上官柳兒和饒陽公主沒有答應魚弘志,但也沒有當面拒絕,只說需再三思量。同時,上官柳兒差人來,傳珠璣過去。入夜后,珠璣剛從樂坊回來,便匆匆趕去“玉藪澤”。我和蕭秀幾人則一直在屋內,對弈閑聊,等珠璣回來。待珠璣從‘玉藪澤’回時,已是人定時分。

“先生,上官柳兒讓我帶回拜帖,準備明日過來拜會。”珠璣邊說邊雙手遞給我一個拜帖。

我接過拜帖,對他說道:“姑娘辛苦了,快坐下敘話!”

“上官柳兒和饒陽公主見過魚弘志以后,打算如何做?”待珠璣落座,蕭秀忙問珠璣道。

珠璣回道:“公子見諒,詩嵐位卑,上官柳兒并未告知與我。而我又不能開口相問,故而還不知見面的具體結果如何。至于他們打算如何做,我想,會等明日與先生見面之后,才有決斷。”

“明日公主也要過來?”我見拜帖上寫著饒陽公主的名字,有些吃驚,遂問道。

珠璣接過仆人端來的姜茶,回道:“嗯!我將先生的話,說與上官柳兒的時候,恰巧饒陽公主也在。聽完后,公主便說,要跟上官柳兒一起過來。”

“如此···也在情理之中。”蕭秀接過話道。

我見珠璣已將碗中姜茶喝完,便對他們說道:“既然這樣,那各位就都回去好生歇息吧,明日還得早起。”

“詩嵐姑娘今日頗為勞累,確實該歇息了。那我們都各自回吧,以免誤了明日的事。”蕭秀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

隨后其他幾人也都起身,蕭秀與鄧屬走在前面,馬新瑩挽著珠璣的胳膊,跟在后面,都出門去了。待仆人將棋和茶具收拾好,我也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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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我還在睡夢中,朦朦朧朧聽見珠璣在榻旁叫喚我。

待我睜開眼,見珠璣跪在一旁,對我說道:“先生,該起了。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該到了。”

“哦···真是睡糊涂了!”我揉揉眼,閉眼冷靜回神,同時問道:“姑娘,其他人呢?”

“都在候著了。只是他們都心疼先生,不愿前來喚醒先生。詩嵐不諳禮數,多有冒犯,還請先生贖罪!”珠璣跪在一旁,恭敬地說道。

我睜開眼,忙招呼他起來:“姑娘快請起!可有水,容我洗把臉,清醒一下。”

珠璣聽完,趕緊起身。隨后我起身穿衣,剛站起來,珠璣將冒著熱氣的手巾遞給我。我接過手巾,擦了一把,穿好衣裳后與他一起出門。

來到院門,只見蕭秀領著鄧屬,正在門口迎候。再看門前,佇立著一隊聲勢浩大的儀仗,只是儀仗中不見了曾經衣著特別的青衣衛。在儀仗正中,上官柳兒正扶著一個披著黃色錦緞毛皮領斗篷的女子,從車上下來。只見那女子:

眉間血鈿贏驕色,一領黃裘鎖僭奢。

敢問世間誰得似,人如皎月靨如荷。

從未見過如此陣仗的我,呆滯在原地,傻傻地看著、想著。見我呆住,珠璣在身后推了推我。我回過神來,忙快步跑向門口。在門口遇到正準備進門的眾人,遂將身上的斗篷解下,遞給珠璣。對著上官柳兒和那女子躬身行禮,恭敬地說道:“尚風月見過上官姑娘!”

“先生有疾在身,無需如此。”上官柳兒忙抬起我的手,娩媚地說道。接著拉著我的手,給我引薦身旁女子,道:“這位是公主殿下,與先生應是第一次見面吧?”

我聽完,忙對饒陽公主行禮,說道:“見過公主殿下!殿下大駕光臨,尚某有失遠迎,萬望寬諒!”

“爾便是柳兒常提及的,凌煙才子?”饒陽公主開口問道,連聲音都透著一股盛氣凌人,沒有半分客氣。

我聽完,依舊躬身低首回道:“上官姑娘抬舉,在下不過一落拓書生,豈敢擔才子之名。”

“先生玲瓏心思,就是奴家也佩服地緊,實在是過謙了。此處寒風瑟瑟,還是請蕭公子領大伙兒入內敘話吧。”上官柳兒圓場道。

接著,眾人入到院內,在蕭秀的引領下,來到正廳。

剛落座,就聽饒陽公主說道:“聽柳兒說,這段時日,先生給其獻了不少計謀。饒陽在此,謝過先生!”

“是啊,先生心思機巧,這段日子,多虧有先生相助。”上官柳兒在一旁跟著說。

聽饒陽公主口中說著感謝,卻言語冷冰冰的,毫無誠意。雖我心中頗為不爽,可依舊恭敬地回道:“殿下客氣了,略盡綿薄之力而已。若所獻之謀,尚可一用,全仗殿下與上官姑娘慧眼識珠,尚某不敢居功。殿下親至言謝,尚某忝為謀士,深感惕然。”

“能有惶恐之心還是好的!聽聞爾在洛陽商樓中高談闊論,來了長安卻不肯入‘敬賢館’,還以為是個持才傲物的狂悖之徒。不過現下看來,勉強算個知禮知畏的人。”饒陽公主看著我,趾高氣昂地說道。

我趕忙接過話,自辯道:“公主殿下明鑒,洛陽所言,只為搏名,非心中真意。不入‘敬賢館’,實在是身有隱疾,這個上官姑娘是知曉的。尚某斷沒有半分肆意妄為的心思,還望殿下原始察終!”

“嗯···汝之隱疾,柳兒都已有言在先。所以今日前來,只為探望先生,并無強求之意。另外,有些事,意欲當面請教。”饒陽公主還是那般高傲地對我說道。

這語氣,哪里是請教,分明是命令!我雖心中想笑,卻依然還是裝作恭敬的樣子,回他道:“尚某才疏學淺,不敢擔殿下‘請教’二字!有何事,還望殿下直言。若能相助一二,便是尚某莫大的榮幸了。”

“昨日汝說‘若杞王立于東宮,吾當以何自處’,此為何意?”饒陽公主問道。

我看著他,緩緩道出心中所想:“杞王立于東宮,有魚弘志的神策軍和李德裕的朝廷眾臣支持,將來登上帝位,可以說十拿九穩。那么殿下,是要眼睜睜看著杞王登基,然后對他俯首稱臣,還是被杞王當做登基的障礙除掉呢?”

“未必!就算杞王做了東宮之主,也不一定能登上九五之位。在陛下駕崩之時,我等尚有一搏的余地。”上官柳兒在一旁懷疑道

我遂看向他,問道:“如何搏?如今朝廷眾臣,大多都唯李德裕馬首是瞻。等到他支持的杞王改稱太子,只怕其余朝臣也會望風而倒。加上魚弘志,他可掌管著十數萬神策軍。就算神策軍并非鐵板一塊,可若是杞王為東宮之主,登基時有任何動靜,所有神策軍都會拼死扶其上位。這是大義,任何其他舉動都可視為忤逆。到時候,哪怕魚弘志不下令,神策軍也會與殿下為敵的。有這二人鼎力支持,公主還有一搏之地嗎?若是真擅自行動,其結局可想而知。”

“先生所言,頗有道理。不知在先生看來,我等如何做才更有利?”上官柳兒聽我說完,一邊點著頭,一邊看著我,柔媚地問道。

我嚴肅地答道:“既然要阻止杞王,那就要挑一個皇子出來,與之對立。”

“其余皇子只怕沒有杞王那樣的實力吧?”上官柳兒質疑道。

我笑道:“呵呵···要那么有實力作甚?太有實力,將來對殿下來說,還是潛在的威脅。所以,只需在朝堂上論及此事時,不形成一邊倒的支持杞王,就能讓陛下有所顧忌。若是有人推出一個其他皇子來,與杞王對立,并且也有不少朝臣支持,那么陛下就不會那么快的下決斷。唯有上面不下決斷,此事才算有回旋的余地,之后方可臨機應變。只要杞王不入東宮,一切皆能慢慢籌謀。”

“依汝之見,推哪個皇子出來最好?”饒陽公主態度緩和一些,問我道。

“嗯···”我裝作想了想,隨后答道:“依尚某愚見,兗王較為合適。一來,兗王之母——劉賢妃,位份比杞王的生母和養母都高得多,到時殿下可在這上面做做文章。二來,兗王乖巧明理,不會被宦官左右,博得大臣的支持會容易許多。三來,兗王沒有其它勢力擁護,雖于當下不利,但若將來,兗王真的被殿下送上帝位,必然會加倍倚重殿下。至于其他皇子,要么太小,容易被宦官玩弄于股掌;要么失慧,不好把控。”

“對了,先生對于青州來撾登聞鼓的三人,只說‘棄卒保車’。柳兒愚鈍,不知是何意,還請先生賜教!”上官柳兒見饒陽公主在一旁若有所思,便轉移話題,問起了‘假藥案’。

“聽珠璣說,此事涉及‘長生堂’和‘武生堂’,又聞是公主麾下產業,那就把兩個掌柜推出來,免得查到深處,不好收拾。”我故作輕松地答道,見上官柳兒有所猶疑,便又故意問道:“這兩個鋪子,應該沒有涉及支持殿下的官員吧?”

“先生有所不知,這兩個鋪子,吾已交于戶部尚書崔鉉管著。”饒陽公主接過話,回我道。

我遂皺起眉頭,故意停頓一下,然后回道:“那就比較麻煩了。若是這樣,只怕崔鉉也保不住了。”

“為何保不住?”上官柳兒問道。

我蠱惑他道:“這件事已經翻到明面上,而且落入魚弘志之手。若殿下在立儲一事上,不與魚弘志站在一起,那他勢必會將此案翻個底朝天。若是不把崔鉉推出來,魚弘志豈能善罷甘休?難保他不會捏造事實,將矛頭直指殿下。到時候,殿下要想洗脫罪名,就需費更大力氣了。最后即便殿下能安然脫身,只怕也失去了對于立儲的話語權,勢力難免折損嚴重。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讓崔鉉一力承當,并且咬緊牙關,不將公主牽扯進去。”

“此事暫且不論,吾自有辦法。”饒陽公主切斷話,接著又問道:“關于立儲一事,除了給杞王立對手,魚弘志和李德裕那邊,又該如何應對?”

“可在朝堂上論及此事時,激怒魚弘志。這樣做,能讓陛下感受到魚弘志的威脅。陛下對魚弘志本就心存忌憚,若魚弘志在此事上強勢起來,陛下就不得不為杞王上位以后憂心。至于李德裕,殿下可收集一些他和手下官員枉法的證據,將來以此為要挾,讓其聽令行事。”我不假思索地回道。

話音剛落,就聽上官柳兒接過話道:“說到枉法,還真有一事可以利用利用。前幾日連薏報來,說查到吏部尚書崔珙,在以前做鹽鐵轉運使時,虧空巨大。只是此事雖有些蹤跡,卻尚未掌握實證。”

“抓緊暗查此事,若有實證,立刻報來。”饒陽公主對上官柳兒嚴肅地吩咐道。

“諾!”上官柳兒也認真地回道。

接著就見饒陽公主起身,邊向我走來,邊說道:“饒陽諸事纏身,不便久留。先生既然不愿入‘敬賢館’,吾必不會強求。只是此處寒儉,還望先生保重身體!”

“謝公主關懷,尚某不勝感激!”我站起身,假意謝道。

隨后又見饒陽公主轉過身,對著蕭秀說道:“爾乃先生摯友,先生在爾府上,當好生照料,不得怠慢!若有所需,可告知柳兒,其自會安排。”

“蕭某謹遵貴命,絕不敢有分毫懈怠,請公主殿下放心!”蕭秀邊行禮,邊說道。

接著就見饒陽公主點點頭,回過眼神,看著我說:“先生身體抱恙,就不必親自送了,好生歇息吧。”

隨后饒陽公主便領著上官柳兒一起,大步向門外走去。蕭秀為他們領著路,而我則對著他背影說道:“公主殿下慢走!”

待他們走出門,我站到門口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心中嘆道:

寒風瑟瑟吹衣冷,一語一言更蔑人。

最厭枝頭鴉亂鬧,門前弱柳幾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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