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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和暖

“今宵處處雪披寒,但見人心如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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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忍珠璣繼續傷懷,便打算轉移話題,遂對蕭秀問道:“對了,蕭兄可有吃食?出來這么久,忽覺有些餓了。”

“有···來之時特意讓馬新瑩備上的,尚兄稍等。”蕭秀一邊回我,一邊俯身在車座下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蕭秀打開盒子,遞給我。

我拿到手,見里面密致地放著兩層糕點,香氣撲鼻,并且略帶溫度,冒著熱氣。我拿起一塊,不禁驚訝道:“竟還是熱的!”

我瞥了一眼珠璣,見珠璣也正在用水汪汪地眼睛,好奇地盯著我手中的糕點。我隨即轉向蕭秀,既新奇又困惑地看著他,等著他給我解惑。

“這個其實很容易辦到,我們只不過在車底下,用鐵做了兩個小火爐,可根據需要,加炭進去。因為與車身的生鐵夾層相連,所以導熱也快。這食盒就放在車座底下的夾層里,自然是熱的。你們沒發現,這車內越來越暖和了么?”蕭秀對我和珠璣解釋道,微微一笑,幾分得意。

珠璣這時接過話,附和道:“公子這樣一說,才察覺到,似乎確實越來越暖和了。先生,你覺得呢?”

“嗯···是比剛進來時,暖和多了。這輛車還真是有趣,我從未見過相似的。姑娘你見過嗎?”我一邊打量著這馬車,一邊又問珠璣道。

珠璣聽罷,也打量起馬車來,搖搖頭回道:“從未見過······”

“原本想在車內四角各安一個小油燈,以供照明。只是我擔心安全,便讓他們給拆掉了。”蕭秀望向車的頂部四角,繼續說道。

珠璣聽完,便嘆道:“想不到天下竟有這般能工巧匠,制出如此獨具匠心之作,真是讓珠璣驚嘆萬分、欽佩不已!”

“蕭兄,這馬車不會是出自班離之手吧?”我疑惑地看著蕭秀,問他道。

沒等蕭秀回答,珠璣便詫異地追問道:“是那個魯班傳人班和之子——班離嗎?”

“正是!怎么,姑娘識得此人?”我回著珠璣,笑著問道。

“聽說一本魯班傳世古書——《缺一門》重見天日,魚弘志為了得到此物,還派人抓了魯班傳人班和。一無所獲后,又四處查尋班和之子——班離的下落。只是班和被抓后,班離便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再無蹤跡。這件事在當時也是鬧得天下皆知,去‘望一樓’的人中,十有八九必論此事,我便是那時聽他人所說的。當時還頗為嘆惜,時隔數載,今日再聽其名,不由得心中一驚。”珠璣跟我釋疑道。

蕭秀聽完珠璣所說,便對他笑道:“呵呵···姑娘不必憂心。一些機緣巧合,讓我們蕭府遇到了班離。那時正值他被魚弘志四處緝拿之際,他無處藏身,我們蕭府又不忍見死不救,便斗膽將他收留,藏在洛陽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姑娘且放寬心,魚弘志是絕尋不到他的。或許過了這么些年,魚弘志早就把他給忘了也未可知。只是此事不可與他人言,今夜之后,姑娘當將此事或深埋于心、或忘之云端,切莫與人說起,縱使蕭府中人,亦不可多言。還望姑娘體諒!”

“珠璣雖為草木愚夫,常畏影惡跡,卻深知墻風壁耳,需謹言慎行。此事如此機密,公子能坦言相告,便是對珠璣信賴有加。珠璣斷不會辜負此心,下車之后,定緘口不言,絕不再提。請公子放心!”珠璣嚴肅而認真地對蕭秀承諾道。

蕭秀沖珠璣點點頭,接著說:“其實此車也并非班離所制,是其他人鼓弄出來,班離做的改進罷了。”

在他們說話之際,我拿起食盒中的一塊點心,嘗了一下,味道苦澀,難以下咽。

在我準備吐出之際,蕭秀突然問我道:“味道如何?與新瑩上次做的相比,可有進步?”

我馬上止住了皺眉,想起日間馬新瑩那鬼魅一笑,忽然明白這是馬新瑩想捉弄蕭秀。于是故作欣喜狀,贊許地對蕭秀點點頭,只是嘴里的那一點,實在咽不下去。

蕭秀隨即對珠璣道:“姑娘也吃點吧,先墊一墊肚子,等到了‘萬金齋’再吃些流食。”

珠璣微笑著點點頭,接著我將食盒遞到珠璣跟前。珠璣準備接過,我沒有松手,示意性地看了他一眼,他便只得拂袖拿起一塊。

珠璣輕咬一口后,平靜地嚼著,咽下,并說道:“嗯···軟糯適口,與上次在平康坊的樂坊里蕭方氏做的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想來,新瑩妹妹定是花了許多心思的。”

“是嗎?真有這么大進步?上次那個可是不怎么好吃的,若非當著他的面,我必不會咽下去。不過既然姑娘這樣說,那我倒是要嘗一下了。”蕭秀半開玩笑地說道,沒等他說完,我便將食盒遞到他跟前。

嘴中已經適應了苦味,也沒有那么排斥了,我一口咽下去,之后在一旁慫恿蕭秀道:“這次的糕點有些粘牙,蕭兄可大口咽食。你這般背后中傷,定要多吃些,方不辜負新瑩姑娘的心意,也算是對他的一份補償。”

“他是為你特意做的,若說心意,也是對你的心意。”蕭秀一邊笑道,一邊將一塊糕點放入嘴中。

蕭秀咬了一口,嚼了兩下。片刻之后,就見蕭秀一個箭步,撩開門簾,對著車下不停嘔吐。

“哈哈哈···”我見狀便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沖他說道:“不,不···一定是對你的心意,肯定是對你的心意,哈哈哈······”

珠璣見他這樣,也掩面而笑。蕭秀吐了幾口,將手中剩下的糕點扔出車外,隨后回到車內。

“如此苦澀,你們···”蕭秀有些埋怨,但卻欲言又止,接著惱怒道:“這個馬新瑩,真是越發不像話,竟敢這般戲弄尚兄,太沒規矩了!”

“還不都賴你!明明是你白天的時候戲弄人家在先,使他當時那般難堪,此刻反倒還遷怒于他,豈不是因果倒置?算起來,新瑩不過花了些心思,‘回敬’你一下。我覺得這樣很公平啊,你怎么能怪他呢?”我看著蕭秀,止不住地笑著,同時為馬新瑩辯解道。

這時,珠璣也在一旁接過話,幫著說:“是啊···公子不該這般生氣的。新瑩妹妹也沒有什么惡意,糕點的味道苦澀了些,只是因為在其中加入了蓮子心。再說這次的糕點,確實口感好多了,若是不計較蓮子心的苦味,其實是十分可口的。可見新瑩妹妹這些日子,當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去仔細琢磨的。”

“不是···你們怎么都這般幫著他說話?這哪里是蓮子心,我看分明就是惡心、歹心、毒心!如此陰冷的天,明明知道尚兄寒熱無常,還弄這么些性寒味苦的蓮子心放里面,他到底是何居心?”蕭秀皺著眉頭看了看我們,接著又氣憤起來。

我笑著沒接話,倒是珠璣認真地反駁蕭秀道:“公子,不可這樣說的。蓮子心,能清心安神、通透心腎,更能對失眠有一定功效。先生昨日便睡得不多,若吃一些這糕點,或許夜間能多睡一會兒。至于‘醉夢令’,本就是火毒,只是在冬季才表現出寒熱無常的癥狀來。所以蓮子心,對‘醉夢令’來說并無關礙,是不會加重毒性的。新瑩妹妹加蓮子心到糕點里,若是有意為之,想必是已經征詢過醫家意見;若是無意為之,也沒有對先生造成不便。因此無論如何,公子都不該怪罪于他。”

我見珠璣這樣說,便對蕭秀打趣道:“聽到了吧,蕭兄?要我說,你就不該對新瑩以惡度之,他不過性情直爽了些,本心還是很善良的!”

“哎···”蕭秀無奈地看著我和珠璣,深嘆一口氣,搖搖頭欲言又止。過后,我蓋上了食盒的蓋子,一路上再也沒掀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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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我們便到了“萬金齋”。待我們幾人在屋內落坐下,就見馬新瑩領著幾個仆人端著幾碗餛飩過來。

馬新瑩將餛飩放到我旁邊的案幾上,對我命令般說道:“趁熱吃了!”

沒等我來得及道謝,他便撇過臉,看到蕭秀正惱怒地盯著他,只聽他故意提高嗓門問道:“怎么樣?諸位,今日的點心可還合口味?”

我抬起眼,看到馬新瑩正得意的在一旁笑著,臉上泛著紅潤的光澤。我真是被他可愛到了,沒有回他,也笑了起來,低下頭吃起了碗中的餛飩。

隨后聽珠璣對馬新瑩說道:“妹妹的手藝,精進了不少呢!”

“那是!為了讓諸位嘗嘗我的手藝,我可是花了不少時間,下了很多功夫的。怎么樣,諸位,感受到我滿滿的‘心意’了吧?”馬新瑩順著珠璣,可勁調侃道。

這時,就聽蕭秀用惡狠狠地口氣,回馬新瑩道:“是啊···滿是‘心意’!我們不僅嘗到了,還要好好‘謝謝’你!”

“‘謝’就不用啦,你們嘗到得罪我的滋味就好了!嘻嘻嘻···”馬新瑩得意地大笑起來。

蕭秀倒是沒有打算要罷休的樣子,接過話,繼續用那種似笑似怒地口吻說道:“不,一定要‘謝’!不‘謝’豈不是顯得我不知‘禮數’,一定要‘禮尚往來’才能‘心安’!”

這時鄧屬走了進來,匆忙走到跟前便說:“先生、二公子,已經查過了,方才那刺客所用的匕首,正是魚弘志為他所養的死士,配發的。因此,那人應是魚弘志派來的,大抵不差。”

“嗯,就知道是他。”蕭秀回鄧屬道,接著對珠璣說道:“詩嵐姑娘,既然魚弘志有些按耐不住了,往后或許會讓閻守信更頻繁的來找你。還請姑娘析微察異、謹言慎行,更要時刻注意安全才是。”

“詩嵐明白,請公子放心!”珠璣放下手中的碗,恭敬地回蕭秀道。

我吃完,也將碗放到了案幾上。這時,鄧屬趁著蕭秀在跟珠璣說話之際,對一旁的馬新瑩努努嘴,示意著給他也來一碗餛飩。馬新瑩看懂了他的意思,隨后端起我身旁案幾上的空碗,便出門去了。

蕭秀與珠璣囑咐完,又對鄧屬說道:“尚兄的意思是,劉玄靖先不除了。你將這次派過去的人撤回來,換幾個機靈點的,監視一下他就行了。”

“諾!”鄧屬應答道。

蕭秀似乎又想起什么,接著說道:“對了,今日之后,或許劉玄靖會著手調查尚兄,你還需注意提防一下。”

“是不讓他查到什么嗎?”鄧屬問道。

沒等蕭秀開口,我搶過話,說道:“也不用防地那么死,讓他查到我是饒陽公主謀士還是可以的。只是到這一層,我覺得就夠了,若是他還想再往下查,那就給他制造點麻煩,讓他無功而返好了。”

“諾!”鄧屬回我道。

這時,馬新瑩端著一只大碗進來,放到鄧屬身旁。鄧屬看了一眼,笑道:“嚯···這么一大碗,新瑩有心了!”

“那是!叔好歹也是我爹的把兄弟,跟這群白眼狼可不一樣,當然得多上點心了!”馬新瑩故意提高嗓門回鄧屬道。

蕭秀聽完,立刻斥責道:“新瑩,你怎么說話呢?”

“哼!”馬新瑩在鄧屬身旁跪坐下,故意將臉撇向一旁,傲嬌地抬起頭,對蕭秀回道。

蕭秀皺著眉頭看著馬新瑩,鄧屬端著碗,看了看蕭秀,又看了看馬新瑩,憨憨地說道:“嘿嘿,不能這樣說,是不能這樣說···”

鄧屬一邊說著,一邊將碗送到嘴邊,接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我和珠璣只顧著在一旁偷樂,都沒有吱聲。蕭秀將視線轉移到鄧屬身上,眉頭皺地更緊了,對他說道:“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說說今天外面的消息吧,韋澳去‘玉藪澤’了沒有?”

鄧屬咽下一口后,憨笑著回蕭秀道:“去了,去了,他將吳阿莫帶回去了。諸位見諒,嘿嘿···今天實在有點餓了。”

“無妨!鄧領衛今日辛苦了!”我遂笑著對鄧屬回道。鄧屬見我這樣說,便又大口吃了起來。

珠璣也在一旁,對鄧屬說道:“習武之人,消耗自然比旁人更甚,鄧領衛確需多吃一些才行。只是,不知吳阿莫是何人?”

“哦···這個吳阿莫,便是那日姑娘所提之人。”蕭秀接過話,回珠璣道。

我見蕭秀沒有告訴珠璣,吳阿莫的身世,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也不再提,以免惹得兩個姑娘傷懷。

這時蕭秀又問鄧屬道:“除了此事,可有其他要事需細說的?”

鄧屬咕咚咕咚的喝完湯,接著一邊放下碗,一邊回蕭秀道:“方才夏侯徙過來傳話說,已經查到崔珙的一個親侄子,三日前,醉酒后,在大庭廣眾之下,輕薄了一位姑娘。”

“嗯,此事可以一用。”蕭秀回鄧屬道。只見蕭秀眼神深邃地思慮著什么,接著又吩咐鄧屬道:“你明日派人去看一下,能不能將那姑娘勸去定州,到博陵崔氏大房的掌令人面前哭訴一番。”

鄧屬用袖子擦了擦嘴,同時回蕭秀道:“不用!”

“什么?”蕭秀吃驚地問道。

鄧屬放下袖子,見我們幾人都不解地看著他,急忙解釋說:“夏侯徙說,博陵崔氏大房的掌令人,幾日前就來長安了。”

“他怎么會來長安?不是說博陵崔氏的掌令人,極少出安平么?”蕭秀不解地問鄧屬道。

鄧屬皺著眉頭,似乎也很困惑,回蕭秀道:“這個···夏侯徙說蕭澤也不清楚。但是我倒是聽到一個情況,只是不知真假。”

“什么情況?鄧領衛且說來聽聽。”我問道。

鄧屬看了看我,回道:“從定州來的兄弟說,博陵崔氏的老掌令人,兩個月前莫名猝死,官府也未查出原因。而新掌令人,突發奇想,要四處聯絡一下崔氏族人。這一路過來,若是前幾日到長安,從日子上推算,大差不差,與傳言相吻合。”

“嗯···不管他為何此時到了長安,你先去查一下他在何處落腳,同時把那個被輕薄的姑娘找出來。”蕭秀吩咐鄧屬道。

鄧屬沒有應承下來,反倒是面露笑容,回蕭秀道:“那個姑娘,蕭澤那邊已經查出來了。至于博陵崔氏掌令人的落腳處,蕭澤那邊也知道了。只是若二公子想讓那姑娘去掌令人面前哭訴,當下還有個更好的時機。”

“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蕭秀見鄧屬突然停頓了一下,便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鄧屬急忙坐直了身子,認真回道:“方才夏侯徙說,博陵崔氏大房的掌令人,已經在天香樓定了后日的宴席,并且是定了天香樓所有的席位。據說他打算宴請身在長安的所有博陵崔氏族人。”

“那你要抓緊了···務必要趕在宴席結束前,勸那姑娘去哭訴。同時還需謹防被人查出,是我們的人勸他去哭訴的。”蕭秀對鄧屬嚴肅地吩咐著。

鄧屬亦認真回蕭秀道:“諾!”

我見他們這般慎肅,想打破一下氛圍,便笑道:“呵呵···這個掌令人還真會挑時候,恰好定在休沐之日。看來這個博陵崔家,居于廟堂的人,不在少數啊!只可惜,那日之后,‘勝地不常,盛筵難再’······”

不由自主地吟出此句,將我的思緒牽引到那個風流歲月,遙想起那位英年早逝的天才俊杰:

霜前雪裹春何處,年少輕狂妒子安。

畫棟雕欄筵可在,書生一序古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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