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寺佛鐘長鳴,寺門口站立著百余個武僧,武僧們雙手緊握著齊眉棍,正全神貫注的盯著山下的來客,臉上盡寫著恐懼。武僧后面小和尚們都簇擁在住持的身后,住持雙手合掌放于胸前,喃喃的吟道:“阿彌陀佛,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山下那蜿蜒的登山石梯上,一個威武的漢子踏著石梯鏗鏘有力。“咚,咚”,佛鐘聲音悠長而有力,漢子踏著佛鐘的聲響的節拍一步一步的踩著石梯。雜亂的頭發在微風的輕拂之下飄揚起來,他面色凝重,頷下雜亂的胡須也舞動起來,破舊的披風在身后擺動。這一切給了僧人們死的絕望,僧人們的雙眼凝視著他手中的那把劍。
這是一把罪惡之劍,這把劍上沾滿了諸多武林高手的鮮血,當然也有一些無辜民眾的鮮血。他便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張振陽。
張振陽步步逼近,眾武僧們臉上露著絕望的表情,這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他的出現一般都伴隨著一次恐怖的屠殺。他的劍法邪惡,但確精妙,自二十二歲出江湖以來,他還未曾失手過,因此被江湖上稱為邪劍。然而他并未像眾武僧們想的那樣,給華山寺帶來一陣腥風血雨,他的眼神里并沒有那種邪惡。
“阿彌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住持大師先行開口了。
張振陽停下了腳步,左手立掌防于胸前:“敢問元慧大師安在?”張振陽的語氣是如此得平和,眾武僧放松了警惕。住持也是吃驚不小,看來這個江湖上傳說的邪魔是要改邪歸正了。
“元慧師兄現在后山安養,不受外界打擾”住持元真法師平靜的答道。
“大師可否替張某請示元慧大師,張某想要求見”這個昔日的黑煞星,今日是如此的恭敬。
“施主且在此靜候,老衲這就讓人請示元慧師兄。”元真大師也知這黑煞星的厲害,平日里他殺人如麻,今日雖不知何緣故竟如此的謙卑起來,但也最好不要違背了他的意愿。倘一時發作起來只怕這全寺四十多人的性命都將祀奉佛主去了。轉而對一個小和尚道:“且去看看你元慧師伯愿不愿見張施主。”小和尚原本害怕張振陽,有這離開的機會,撒腿向后山跑去。
張振陽無往日的殺氣,卻靜靜的在等候著元慧的回音。約一炷香的時間,小和尚急沖沖的跑了回來:“師伯讓張施主去后山見他。”張振陽臉上露出喜悅之色。小和尚道:“張施主且隨我來。”
蜿蜒的古道在山上盤旋著,張振陽緊隨著小和尚來到一個洞前。“師伯,張施主來了。”小和尚向洞中喊道。
“阿彌陀佛,張施主可否愿意來這洞中坐坐”洞內傳出聲音渾厚有力。
張振陽進入洞內,里面昏暗如同黑夜,只一盞燭光照耀著,洞內設施很簡單,一張木板床,一方八仙桌,兩條長板凳和一個木箱。洞壁上刻著些經文,靠床的位置上還掛著一把寶劍。床上正盤坐著一個胡子全白的老僧人“阿彌陀佛,施主進來了就自行找個位置坐下吧。”
“邵前輩,你怎么現在過這樣的生活?”張振陽一臉的不解。
“這樣的生活不好嗎?淡忘了江湖上的仇恨,忘卻了紅塵中的是非。每日食寢安心,老衲所愿足矣。”老和尚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安然的面對這張振陽。“施主還是無法忘卻江湖上的功名,無法消去內心的折磨吧?”
“還望前輩指點?”張振陽的雙眼竟然全是誠懇。
“施主,有些事還是要靠自己去領悟。紅塵滾滾,功名利祿,恩怨是非,只有放得下,才能處之泰然。寺廟后面有條無悔路,施主不妨到路上走走。或許下次來時,施主愿意與老衲一道參禪。”
“既然如此,晚輩告退了。”張振陽從山洞中出來,漫步在兩邊寺后的無悔路上。
無悔路曲折悠長,兩邊盛開著梨花。張振陽的左手緊握著劍鞘,他的腦海中浮現了第一次殺人的景象。并沒有人生來就是邪惡的,張振陽也不例外。那一次,他站在風中,望著地上的尸體,似乎有些吃驚。夢中經常出現那死者向自己索命的場景。然而這一切都在他殺死第二個人后漸漸的消散了。這個世界本沒有公平,便是那些生存的法則都是些享受著富貴的人制定的。他仇恨這些人,況且還有人給了雇金,何樂而不為。張振陽還是享受著殺手的生活,可是很快就發現會受到一些死者親人的報復,他開始仇恨這些報復者。既然如此的話,那么我不妨連報復的機會都不留給你們。張振陽以他精妙的劍法帶給了江湖一次次的屠殺,腥風血雨,他獲得了邪劍的稱號。這一晃便是三十年!
三十年來,他長期生活在噩夢之中。原本他就不是天生的劊子手,只是每當自己一次次的在深夜驚醒,才會在白天里更加殘暴的屠殺。他未曾想過終止,他以為憑著自己的本領可以殺盡想殺之人。
然而那一次他遇到了一個殺不過的人——劍圣邵天慶。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死,然而對方并沒有殺他。這一次他體會到了這世界未必都是自己的仇人,不殺才是一種寬容。
他漸漸了消去了內心的殺戮,腦海中一直浮現著和藹的老者。他心中滿是悔意,是自己數十年來不曾有過的悔恨。
其實人未必要在犯下錯誤后,因掩飾而不斷的繼續錯下去。有時一回頭的懺悔,勇敢的承擔自己的責任,也許才是真正的救贖。人世間有太多的可貴,也許其中就有內心的懺悔。
張振陽終于知道了無悔路的無窮無盡,一回頭時才發現原來目的地一直就在自己附近。
這世間再沒有了駭人聽聞的邪劍,華山寺中卻多了位僧人元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