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門曾是天下第一的大派,龜弋閣是少陽門的中心府地,原本就不是一般人物可以進得來的。那如龜甲似的建筑樓閣,除了設計上的新穎,更是防御上的巔峰,此處正是少陽門中的長老級人物閉關修煉的地方。此刻的龜弋閣中站立著一個頭發全白的老人,頷下那長長的白須似乎已顯現著老者已是耄耋之年,一身潔白的云紋長袍顯示著老者的身份尊貴。
這便是上一任的少陽門門主邵天慶,曾被譽為劍客中的天才,少陽門的驕傲。邵天慶這個自一出生便籠罩著光環的名字,六歲學劍,八歲已能打敗少陽門中的底層弟子。十四歲已成為少陽門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出行江湖更是擊敗眾多青年劍客。此后三年游歷在武林的比武當中,赫然已成為新一代的佼佼者,被賜予了武學奇才的稱號,也成為下一任少陽門門主的指定人選。
但這些榮耀,他只享受了六年光陰,就遇到了他一生的對手,一個更為天才的人物—諸葛無極。當二十三歲的邵天慶遭遇了十三歲的諸葛無極,為了獲取天才這一稱號,他們相約在了太白山下。
太白山下,江湖上諸多豪俠目睹了這一場天才級的較量,一個是初次走出百劍林在江湖上沒有任何傳說的十三歲少年,一個是十四歲便被譽為天才級的青年劍俠。似乎人們都認為后者一定會贏,不過還是想看看這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到底有怎樣的實力。邵天慶將至高無上的少陽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讓世人看見了少陽劍法的精妙,但是他并沒有取勝。對面的諸葛無極所用的劍術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那詭異的劍跡,變幻莫測的腳步,無可挑剔的身法,讓邵天慶第一次認識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什么是真正絕妙的劍法。少陽劍法只抵擋了二十九招便露出了破綻,更為天才的諸葛無極贏得了天才之戰的勝利。
似乎一夜之間,邵天慶頭上的光環全部退去。他不在是新生代的領袖,青年劍客中的佼佼者,自這一戰后,他被永遠的壓在了諸葛無極之下。諸葛無極,一個開始在江湖上傳揚的名字,邵天慶憎恨這個名字,是他讓自己的劍法便的千倉百孔,是他讓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榮譽。
從此他開始沉淪,每日以酒度日。少陽門的其他弟子再不是那種膜拜的眼神,似乎每次從他身邊過時留下的都是不屑與鄙視。二十五歲那年,邵天慶離開了少陽門,開始游歷天下。他搜尋著更為精妙的劍法,不斷的與諸多名家挑戰,想創立一套自己的劍法。
十幾年間,邵天慶已遍游名山大川,三十六歲時,當邵天慶重返少陽門已經能和父親邵晨子打平。自信重新回到邵天慶的身上,他認為是向諸葛無極要回自己的榮譽的時候了,他渴望著能夠用一場酣暢淋漓的決斗,將自己所承受的苦痛全部還給諸葛無極。然而在寫下戰書之前,那狂傲的諸葛無極卻將戰書送給了少陽門的門主邵晨子。
那一日龜弋閣外人山人海,人們都想見一見傳說中的青年俠少和名震江湖四十年的少陽門門主的風采。那一戰并沒有世人所想象的精彩絕倫,曠古絕今。擁有了飲龍劍的諸葛無極只是一招百劍流星便刺穿了邵晨子的咽喉,那一戰諸葛無極被譽為武林第一。那一戰,邵天慶在屋外痛苦流淚。
諸葛無極這個名字被深深的烙在了邵天慶的心中,他恨他,十幾年前,他奪去了自己的諸多榮譽。十幾年后,他又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邵天慶決定要殺他,但是他深深的知道自己苦練十幾年的劍法絕對破不了百劍流星的精妙。如果出戰也會是像父親一樣只一招就成為飲龍劍下的亡魂。
他決計要為父親報仇,他重新踏上游歷之路。數年來,不斷的傳出少陽門的長老們慘敗在百劍林中的消息,每一次消息無疑是給邵天慶內心加重一層打擊。他憎恨諸葛無極,這個可惡的名字已經滲透到骨子里去了,似乎時常因為這個名字而在半夜中驚醒。那是一個又一個的噩夢,諸葛無極的面容,飲龍劍的傲視長空,一幕幕讓邵天慶心驚膽戰。
這些年邵天慶以他的實力被江湖上譽為劍圣,少陽九式和絕心劍法的威力便是唯一可以與百劍流星并稱的絕技。當少陽門的長老們將邵天慶請回座位門主的時候,邵天慶知道他應該上寒蟬山了。
當戰書送至百劍林后,邵天慶的心激動不已,這是他第二次與諸葛無極交手。第一次他是少陽門的少門主,而對方只是剛出江湖的小毛頭。但那一次籠罩著自己的所有光環被這個小毛頭全部拿走了。他恨他,已經恨了二十年!第二次,諸葛無極早已是江湖上公認的劍神,邵天慶也通過自身的努力奪得了劍圣的稱號。他自信,他已經找到百劍流星的破綻,而且他認為也有了足可以對抗飲龍劍的神兵,一把劍體修長,而又剛直堅硬的寶劍,他稱它為斬龍劍。縱然你可以“一劍飲龍聲名起,三川五岳嘆無極”,我亦可以“傲視天地慶余生,寶劍斬龍躍龍騰”。
然而邵天慶終究還是錯了,他終于還是敗在了劍神手下。飲龍劍的霸氣,百劍流星的精妙,諸葛無極的天才,遠遠出乎他的意料。盡管這一戰曠古絕今,盡管這一戰為江湖所傳唱,盡管得到了諸葛無極的無限贊譽,邵天慶終究是輸了。輸得那么徹底,輸去了二十年的光陰,輸掉了自己的期盼,輸掉了最后的一絲希望。
龜弋閣內從此多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的嘆息,多了一個失敗者的怨嘆,多了一份濃稠的恨意。
這種恨是透過骨子里的恨,這一恨又持續了三十余年。
龜弋閣中站立著一個頭發全白的老人,頷下那長長的白須似乎已顯現著老者已是耄耋之年,一身潔白的云紋長袍顯示著老者的身份尊貴。此刻他的內心平靜如水,仰望著星空,他知道也許他錯了。這一生他花了近六十年的時間去恨一個人,這種代價太沉重了。也許他早該放下那沉重的包袱,或許他早能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其實人生就應該適當的放棄憎恨,須知那長埋心底的恨意竟是無邊無盡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