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在這風雪之中,世間的一切都被點綴著白妝。原本多出沒于塞外的采參人與狩獵人已躲回了屋中,隨處可見的動物與昆蟲也再難見著蹤影。這天地間若除了風聲,可以說是萬籟俱靜,唯留下白茫茫的一片!
蒼涼而又孤寂,這便是塞北!
然而今日,卻有人打破了這白色天地中的寧靜。
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孤身行走在雪地中,她的臉上蒙著紫色的面紗,背著一把通體紫色的長劍,她身上的衣衫很薄,但卻似乎并不覺得寒冷,甚至每每有雪花飄近,便會立時化為水氣飄散而開。
氤氳繚繞,恍如夢境。
她的速度看上去并不算太快,但眨眼間便已走出很長一段距離,同時她的步伐也很輕,甚至在雪面上都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初時,她每走出一段距離,便需要停下腳步,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盤和地圖,仔細對照著方向。但當她走了一個時辰之后,她卻已不需要那些東西,因為她已遙遙感應到了某個人的存在。
那人的身上,有著與她同源的劍氣。
之前在蜀素山腰上第一次遇見那人時,她只能模糊地產生一絲感應。但此時那人卻是不再隱藏自己,而是肆無忌憚的放開了氣勢。她知道,這是那人在故意引導她過去。
看來在她剛一走出中原來到塞外時,便已被魔、圣兩教的眼線所察覺。
雪漸漸小了,一抹日光從云間探出,灑在雪上,將整片天地映得透亮。
壬珂俊逸依著感應到的方向一路向前,眼睛向下看著前方的道路,似乎一邊在想著些什么。
轉眼她便走到了一處山谷之前,風從谷口刮入其中,發出嗚嗚的響聲。此時壬珂俊逸已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人的位置就在這山谷之中,于是也不遲疑,絲毫不停頓的向著谷內走去。
當她剛一踏入山谷,便聽兩側嘭嘭聲連響,數十處雪堆接連炸開,并有數十道黑影從中躍出,還在空中便是一齊出手。頓時,漫天的暗器從四面八方向著壬珂俊逸疾飛而去!
而壬珂俊逸卻是好像什么也沒有看到,仍保持著之前的樣子向谷內走去。待那些暗器就要接觸到她時,卻見一道巨大無比的紫色劍芒沖天而起,漫天暗器不是化為齏粉飄散便是被震開跌落在地。
一劍擋住暗器,壬珂俊逸卻沒有立刻收劍回鞘,而是對著前后各出了一劍,兩道紫色劍芒橫映當空,數秒之后方才緩緩消失。那數十道黑影則是一齊跌落在地,灑出一片血紅色的冰晶,再也沒有動彈。
壬珂俊逸這才收劍,繼續向谷內走去。隨著她的深入,兩側雪堆又開始有了動靜,但就在埋伏的人將要躍出之前,卻有一聲笛音從谷外傳來,那些雪堆也就隨之平靜了下來。見埋伏的人并未躍出,壬珂俊逸也沒有去理會那些殺手,仍只是微低著頭默然向前走。
就這樣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壬珂俊逸終于停下了腳步,抬起頭看著前方,右手不知何時又握住了劍柄。
只見一個身著蓑衣頭戴斗笠的身影,正安靜的站在雪地之中,他的身上與斗笠上都已被雪所覆蓋,雙足更是被埋在雪中,幾乎沒過了膝蓋,看樣子似乎是在這一動不動地站立了很久。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壬珂俊逸看著那人,眼神中滿是平靜,似乎站在眼前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語氣也是平淡之極:“若是你有什么要對你姐姐解釋的,我可以幫你帶話!”
對面那人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似乎是在抵抗著什么,但很快又平靜了下去,仍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也沒有開口說話。
“看來你沒什么想說的了。”壬珂俊逸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伸手取下了面紗,露出那柔美中卻帶著幾分英氣的面容。“一路走好!”
話音未落,手中紫劍已是出鞘,巨大的紫色匹練突兀的出現,徑直刺向那人的咽喉。
一聲清脆的金屬交擊聲響起,在這山谷中激起道道回聲。
卻見那人右手不知何時抬起,手中拿著一根漆黑色的短棍,顯然是用這短棍接下了那一劍。接著又有一聲裂響,那人手中短棍上出現道道裂痕,然后一片片的落在雪中,露出其中的真容。
那是一柄紫色的斷劍。
壬珂俊逸看著那劍,神情變得有些恍惚,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時默然站在原地,沒有再出手進攻。而站在她對面的那人也沒有趁機反攻,也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你還留著它?”壬珂俊逸終于開口,卻是突兀的問出了這么一句話。
那人依舊沒有回答,只是身體似乎又動了動。
壬柯俊逸看著那人,眼神逐漸又變回了淡然,語氣平淡的說道:“下面我不會再留手了。”
紫色的劍芒再次橫映當空,對面的那人也是一動,一道同樣的紫色劍芒閃過,又擋下了壬柯俊逸一劍。這次兩人都沒有再停下,都是殺招頻出直指對方要害,紫色劍氣照亮了整個山谷!
劍氣碰撞的悶響遠遠傳開,不多時后山谷四周的雪山上開始響起一連串的破裂之聲與轟隆聲響,大地開始顫抖,白雪如同洪水般向著山谷中滾滾而下。
拼斗中的兩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點,手中揮出的劍芒更加巨大,并向著遠方飛出,當劍芒落在雪中,便會立時多出一大片空當,好似瀑布被攔腰截斷!一時間雪崩之勢居然被兩人劍芒硬生生的擋在了山谷之外!
轟鳴聲中,壬珂俊逸身形一閃,竟是踩著空中飄下的一點雪花站在了空中,手中劍招連變,眨眼間竟是使出了數十招不同的劍法!而蓑衣人卻是站在原地寸步不移,手中劍法來去也不過三招,但卻能夠將壬珂俊逸的每一招都輕松接下。
一時間,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劍氣沖霄,殺氣四溢。原本埋伏于雪中的殺手大多都匆匆撤離了山谷,但還有更多的人死在兩人拼斗的劍意之下,再沒有機會能從雪中爬出!
就這樣不知過去了多久,四周雪山上的雪崩早已停歇,山谷也在劍氣之下變得滿目瘡痍。兩人終于停下,都沒有再繼續出劍。
“咔!”
一聲輕響,蓑衣人的斗笠陡然從當中裂開兩半,那人蒼白的臉映入了壬珂俊逸的眼中。
既熟悉,而又陌生。
他的臉在輪廓上有了一些變化,胡須雜亂,更添了幾分成熟。雖然看上去與她記憶里的相差了很多,但壬珂俊逸仍然能夠一眼確認他的身份。
他的確就是文刀山。
文刀山平舉著斷劍,神色平靜,但雙眼之中卻是一片赤紅,眼神渾濁,正死死地盯著壬珂俊逸。
“你留手了。”壬珂俊逸看著文刀山,神色有些微妙,語氣卻仍是平淡,道:“你還能認出我,對么?”
文刀山沒有回答,兩人就這樣靜默著站了許久。
一聲輕嘆,壬珂俊逸收劍回鞘,并將劍重新背在了背后。看著文刀山輕輕搖了搖頭,輕聲道:“若沒出這件事情,我們或許明年便會來中原看你!”
見文刀山仍沒有回應,話題卻是一轉,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
只見她的左手忽然一動,掐了一個指決,體內真氣開始按著某種軌跡運行。
文刀山的身體猛然一震,一口鮮血噴出,人也頹然退了兩步。
壬珂俊逸的眼中似乎有了幾分悲哀,接著說道:“你的內功是從我師姐那學來的,你完全按照她教你的練習,于是你的生死也就掌握在她的一念之間。”
“這并不是她故意要這么做的。”一道略微嘶啞的低沉男聲忽然響起,一直安靜的文刀山終于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此刻他眼中的赤紅與渾濁早已不見,唯留下一片清明。他捂著胸口,臉色蒼白。
壬珂俊逸盯著文刀山的臉看了許久,然后突然說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你為什么會變成那樣?”
文刀山聞言勉強一笑,道:“因為魔說般若......我終究沒能逃過它的影響!從十八山莊出來以后,我的心中便有了魔念。雖然勉強撐過了幾年,但最后還是敗給了執念!”
壬珂俊逸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又接著問道:“蜀素劍派兩位宗主的魔說般若功......”
“是我傳的。”
“為什么?”
“那是圣教的意思,作為他們幫我的代價!”
壬珂俊逸又是點頭,心中的疑惑消去不少,道:“他們的執念是蜀素正統,你的執念又是什么呢?”
文刀山嘴角掛起微笑,但一開口,卻是數道血痕沿著嘴角流下:“你知道的!”
“我?”
文刀山點了點頭,又噴出了一口鮮血,眼神也開始變得渙散,說道:“幫我帶話給我姐姐,是我辜負了她的期望。還有你,你以后要......”
說到這里,文刀山的語氣卻是猛地一變,似乎想動,但卻是踉蹌著退了一步,差點跌倒在地。
壬珂俊逸也是突然伸手想要拔劍,但卻又突然頓住,收回了雙手。
文刀山的臉色更加慘白,神色中則帶起了些憤怒與悔恨,道:“是我害了你。“
壬珂俊逸聞著空氣中的異香,面色仍是平靜,向著文刀山走近幾步,伸手扶住了他的身體,輕聲道:“你身上穿的是瀲滟寒光甲?”
“是!”
壬柯俊逸探出手,脫下文刀山最外層的蓑衣,露出其中泛著青白光芒的軟甲。她看著文刀山完全散開的瞳孔點了點頭,語氣更加柔和,道:“你先睡吧,我等會就來。”
說完她又一抬手,將文刀山的雙眼輕輕合上。
一道身影從谷外飄進,輕輕的落在兩人面前,她面蒙著輕紗,口中念誦著往生經,正是圣教毒醫洛夢霖。直至將往生經念罷,洛夢霖這才左手一翻拿出一顆白色寶珠,向著兩人緩緩走去,一邊說道:“不要掙扎了,你中了我的毒,用不了內力的。”
壬珂俊逸卻是抬起頭對她一笑,輕聲道:“你知道嗎?瀲滟寒光甲除了能用來防身,還可以用來殺敵。”
洛夢霖聞言面色一變,剛想要抽身后退,卻見壬珂俊逸已是伸出右手,從瀲滟寒光甲的某個位置上抽出了一張鱗片。
霎時間,千萬道寒光閃耀,山谷中的一切都被這白光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