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豆豆看到不遠處城門上大大的“錦云洲”三個字，好開心！
這幾天在路上好辛苦喲，現在終于可以回家歇著了，真好！
豆豆興高采烈的轉頭看那兩人——呃，三少爺一貫的沒什么表情，而小霧就……
哎。豆豆高昂的心情也跟著稍稍低落了一點。該來的，總要來的。雖然小霧自那天后身子開始漸漸好轉，人也精神許多，到現在也能自己騎馬前行了，好像和之前沒什么區別，可真到了這，她肯定還是有一些煩悶吧。
“師父。”樓小霧在進城門前策馬靠到金風最近處，“我想先回煙雨樓。”
“不回家？”
“我想，和大娘說說那條鏈子的事，也許她會多想起什么，告訴我也不一定。”
金風想了想，點頭表示了解：“去吧。”
至于他和小霧的事，也不急。兩人風塵仆仆的回來，反正都要先安頓、休息好，才和爹娘說的。這么大件事，肯定要在正式些、心情準備好的情況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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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樓小霧看到撫養她成人的紅梅，趕緊尊敬的從石椅上站起，待紅梅在椅子上也坐下后，才跟著坐了下來。
“等很久了？”紅梅接過樓小霧遞來的茶，有些心疼，“真是的，大老遠回來，不好好歇著，等我做什么？”
她在外面忙著處理些樓里的小問題，小霧就不會自己先休息下么？這孩子，從小到大都這么認真勤快，過頭了，讓她心疼多過欣喜。
“這次出門這么久，難得回來一次，哪舍得去睡？當然要先等到大娘，看看您才行。”樓小霧撒嬌的搖搖紅梅的手臂。
“你呀。”紅梅看著樓小霧笑了起來，又勤快又嘴甜的孩子，她怎能不喜歡？
“大娘，這是我這次出去給您帶的禮物。”樓小霧推過一個小盒子，并且還沒等紅梅開口就趕緊說道，“誒，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浪費嘛，可是這真的是以前都沒有見過的東西，是從我師父從小長大的臨云閣里帶回來的——據說它地處高寒之處，特別冷又干燥，冬天人的唇也特容易開裂，那里的姐姐們都是靠抹這膏油來滋潤的，特別有效，我就為您要了一盒。”
紅梅睨了樓小霧一眼：“好吧，還算聽話，那我就收下了。不過下次，我說真的，你出門辦事總是辛苦，又不是去游玩的，不用特地給我帶什么禮物了。腦袋里還擱著這件事，多件負擔。”
“不是負擔，”樓小霧靦腆的笑笑，“其實心里有個記掛的人，也是一件很好的事。不然走到哪里，都覺得空空的，好像沒什么寄望。”
“小霧……”紅梅拉過樓小霧的手，“你……”
“大娘。”樓小霧反握住紅梅的手，“這次回來的路上，我遇見了一個人。”
“哦？”看小霧的表情，那人一定不普通。
“那個人，”樓小霧掏出自己收藏的鏈子，“手上戴著一條和這個一模一樣的鏈子。”
“真的？”紅梅驚訝的瞪大眼，“那人還活著？”
“大娘？”樓小霧看著紅梅，不敢置信，“您這么說的意思是……”
她本來只是想問大娘能不能想起當時撿她的時候，更多的細節，好幫助她找回自己的父母，誰知大娘這反應——她根本就是知道她的父母吧！
紅梅抬起雙臂環在胸前，慢慢站了起來，轉了身子，背對樓小霧。
“小霧，本來我以為你的爹娘都已經去世了，所以盡管會讓你傷心，誤以為自己是被爹娘拋棄的，我還是狠下心那么和你說……”紅梅嘆了一口氣，“可既然你看到了戴著這條鏈子的人，就說明他還活著，那我也不能斷了你尋自己親爹的線索。”
“大娘……”樓小霧的淚水立刻盈滿眼眶，“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生下來就被爹娘扔掉的小孩？”她不是被討厭，被拋棄的人？
“當然不是。”紅梅轉身，看著樓小霧的眼中也有淚，“你爹娘很愛很愛你，他們怎么舍得拋棄你？如果你娘在世，她不知道會多么疼惜你。你爹也是，他是世界上最熱情的人，他……”紅梅停了一會兒，又問，“你看到的那個人，什么樣？他現在還好么？”
“我……我不知道他是我爹爹。”樓小霧雙手捂唇，“如果我早知道……”就算拼了命，也要追上他，“他衣衫襤褸，神智好像有些……不清，忘了自己是誰。對了，我娘是不是叫小云？他看到我，有叫我小云，可我說不是，師父問他他是誰，他就捧著頭，然后發了狂似的飛走了。”
“小云，小云……”紅梅喃喃著這個名字，“是的，你娘就是小云。那人手上的鏈子和你這條是一對的，你的刻著霧，而他的刻著云，是當時皇上御賜給你娘的禮物，謂她舞姿曼妙，讓人如駕云霧，飄飄欲仙。”
“我娘她……”
“你娘當時是京城里最棒一間舞坊的舞優，我也是，我們那時是好姐妹。你娘雖然不是特別漂亮，但她很嬌小輕盈，舞姿是別人無法模仿的輕靈，像仙子一般吸引人。而我卻沒什么天賦，只有一張臉還算出眾。”
原來她娘，這么美好。樓小霧聽得入神。
“那時，九王爺很喜歡小云，常常有她出席表演的宴會他都會參與。不過小云不喜歡他，總覺得他為人陰沉有些可怕。”
“可最后，小云為了舞坊和其他姐妹的未來，還是嫁給了他，成了他的側妃。”尤其是為她，因為她人長得美，很多貴公子覬覦她的美色，九王爺威脅說如果小云不嫁給她，便要把她逼入青樓……
小云，做了那么多，犧牲那么多，最后，她還不是入了青樓？可是，她現在一樣做得很好，經營著這頗有名氣的煙雨樓……如果早知道在她看來，青樓也不過如此，當時小云的命運會不會改變？
可若沒有遇上后來的那么多事，她的思想應該也不會有那么大的改變，把那一切遭遇都看得輕如云煙，一吹就散。如果是以前的她，入了青樓，一定生不如死。
誰知道自己在環境逼迫之下，會變成什么樣呢？世事難料。到現在，她只能感嘆，都是命，都是命呀。
“那，我的爹是……九王爺？”可大娘剛不是說她爹是世界上最熱情的人，而九王爺很陰沉？
“不。”紅梅搖了搖頭，如果小霧的爹是九王爺，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你是說……娘她……”
“嗯。”紅梅點點頭，“你娘嫁給九王爺以后，并不幸福，因為她根本不愛他，而且嫁給他之后也不能再跳舞了。九王爺娶到你娘一陣以后，也漸漸冷落了她。本以為你娘就會這樣落寞的度過一生，誰知卻因緣巧合結識了你爹，他們相愛了。你爹是個武學天才，少年英俊，意氣風發，他和你娘的愛熱烈到怎么都無法阻擋。”
“可惜，你爹雖然厲害，卻畢竟年少，為人單純比不上心機深沉的九王爺。他本想帶你娘走，卻還是失敗，被九王爺的手下抓回。他們用剪不開斬不斷的鎖鏈捆著你爹，逼他親眼看著你娘被活活燒死。”
“天！”樓小霧淚水決堤，“怎么會……”怎么能忍受，如果是她，如果她被人逼著這樣看師父……她一定會瘋的！一定會……對哦……爹他……
“我原本以為他也在當晚被處死了……現在想來，可能是你爹在現場不能忍受痛苦失了神智，九王爺也覺得不甘心就索性放了他讓他生不如死的繼續活著受折磨了。”
“那我……”
“你是你娘在寺廟中生下的，當時已經冷落了你娘許久的九王爺并不知情……只以為她去清修。”紅梅替樓小霧擦著她頰上的淚，“后來是因為你娘想和你爹帶著你一起逃走，才被發現，最終被追捕回去。九王爺雖然冷落你娘，但其實不是忘記，而是恨著怎么都打動不了的她。所以，一發現她的背叛就下令……”
“若不是你娘走之前有告訴我，若不是我一聽到消息就去找到被藏起來的你……小霧，你不是被人拋棄，而是被你娘和你爹深深愛著的孩子。找到你的時候，你衣上還有血漬，我想應該是他們幫你藏起來擋著追兵的時候染上的。”
“小霧，不要覺得你娘不貞或者你爹悖德，硬要說的話，是九王爺不義逼婚在先，你娘根本就沒有愛過他。”紅梅輕輕拍撫著樓小霧的背。
“我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想通許多事情，發現所謂道德倫理，所謂世俗的那些眼光、標準，都是害人的東西！人活著，遵從自己的心意，可以快樂就好，所以即便后來整個舞坊都被憤怒的九王爺報復，我也不得不淪落青樓……一樣沒有失去自己的心智。”
“我堅持下來，存著錢，最后自己找人想辦法贖回自己。從寄養的農家帶回你，一起來到錦云洲，開張煙雨樓……小霧，我從沒有自暴自棄放棄自己，在短短兩三年內做了這么多事，都是因為你娘，她給了我莫大的勇氣。”
“我們又沒有害人，還給別人提供歡樂，靠自己的力量生存著，和那些男人們不過是各取所需，有什么好自卑的。當朝的律法允許我們存在，文人墨客都喜歡光顧煙雨樓，達官貴人也個個以能獲取煙雨樓女子一笑為榮耀——小霧，我做到了最好，你也一樣的。”
“你聰明，勤勞，功夫又高，你沒有一處配不上你心中最牽掛的那個人。”
“大娘……”
“傻瓜，”紅梅看著一臉意外又羞澀的樓小霧，溫柔的笑。她摸摸樓小霧的頭頂，“大娘當然知道，你對你師父的愛，怕是瞎子都看得出來。而你的猶疑，我也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正好，我一直想著怎么鼓勵你呢，現在告訴你這些，希望能給你增添更多的勇氣。”
“……嗯！謝謝大娘！”她，一定不會再放棄或躲避，無論老爺夫人，無論大家說什么，師父喜歡的是她，她也深愛著師父，她絕不對退讓的！
她又沒有害人，她和師父相愛有什么錯，難道就要因為人家的一句“不配”就放棄自己真心所愛的人么。更何況，她哪里不配了？她沒殘沒缺沒傻沒壞，她能幫助師父做很多事，還能保護他，能逗他開心，能讓他幸福！她哪里不配了？
她要和師父成婚，她要找回她的爹爹，然后好好照顧他們，愛著他們，這就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現在開始，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因為她還有很多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