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嘉七皺著眉頭聽蔣孝說起昨天離悅梨打人的事,但顯然他的注意力沒放在這上面。他開口問道:“你說你晚上又再碰到倪則則?她在莊主苑外待著?”
蔣孝正說到倪則則否認是離悅梨給的姜糖水但是被慧眼如炬的他看穿了的這一節。
很不滿:“你不要跑題嘛。”
蕭嘉七昨天早早就睡下了,今天顯得格外精神飽滿,心情甚順暢:“倪則則說的是實話,那個姜糖水是我放的。”
蔣孝一下卡住了。
蕭嘉七沉吟道,那日她窺伺了一上午,晚間又再去,確實是沖著莊主去的。
蕭嘉七點點頭:“姜糖水果然沒白放?!?
蔣孝……
離莊主正在被下人伺候著更換身上的衣服,也不避諱蕭嘉七,直接讓他進來。
蕭嘉七隔著屏風吐漏了自己的懷疑:“侄兒擔心那個倪則則另有所圖。昨日見她在中苑附近窺探,我懷疑她對您有些別的企圖。但現在沒有真憑實據,侄兒只能先提醒舅父小心,若是她有問題,侄兒必定第一個將她擒下?!?
屏風內的莊主威嚴不語,半響才道:“她只是個小姑娘,也不會武功,你盯的緊些也就是了?!毙睦镫x莊主卻暗暗起了懷疑,她年紀小,莫不是受她娘的指使。但自問自己與倪則則的娘親袁繡并沒有什么瓜葛恩怨。雖然袁繡是當年的第一美人,但自己平生第一次的動心對象卻不是她,這女人總不至于因為這個就怨恨上他了吧。
想起平生那唯一的第一次,離莊主甜蜜中參雜著內疚,這份感覺并不亞于對亡妻的強烈。
離莊主在自己當年的紅塵情緣中滾了兩滾,臉上的思念更甚。穿戴整齊,便出門去迎接郁林秋去了。郁林秋是離莊主的好友也是昔年追求過亡妻的人之一。
說起離莊主的亡妻也就是離莊主的表妹,當年亦是名門,小時候并不出眾,長大卻博學多識,談吐優雅多情致。離莊主雖有了刻骨銘心的初戀之后再遇表妹亦深深被吸引。兩個女人是完全不同的。
多年來對兩個女人的愛恨情緒一直深深糾纏著離莊主。
離念山長嘆一聲,快到忌日了,對表妹的思念亦該專心才是。他不是早就發過誓即便是表妹死了也終身只能念著她一個?而他生命中的初遇,活著未曾給過他負擔,死前更未要求過他什么。于心里離莊主曾暗暗欣慰過那女人這樣乖巧省事過。
離莊主帶著幾十下人排場頗大浩蕩出門去。
倪則則在路邊樹后瞧了個仔細。
中苑的人一下子松懈了下來。有空的都去正堂招待客人的地方幫忙去了。只余了一人守在門口,倪則則趁著他視線看向右邊,一個急竄從左邊竄進了中苑。
她找到離莊主的書房。那里是整個山莊唯一有書的地方。她剛想進去,眼睛卻看到了另外一處屋宇。她記得悅梨曾經說過,那是她娘親的房間。多年來離莊主都保存得很好。不知怎的她總是忍不住想起那間被視為禁地的小屋和娘親的好友。她越是想盡快查出娘親好友的名字就越是忍不住的同情以及好奇。兩個女人,誰更占了離莊主的心?那個在小屋中死去的女子應該是被愛的,被愛到自殺身亡離莊主都不愿意讓人碰觸提起,就像是死因一般隱藏著太多禁忌和神秘??呻x莊主承認的夫人,有眾人所羨慕的地位、名分以及長久的不斷被人提及的思念。到底哪一個更被愛?
她拐進了離夫人生前的住所。
屋外院墻下隱蔽在高樹間的蕭嘉七皺了皺眉。
推開門,當中便是岳華琴。一張普通的桌子,旁邊擺著一鼎冷寂的香爐。如同多年沒有人問津的女子,心冷透涼。
琴后是一張大床,上面高枕軟臥,顯見得當初兩人是多么纏綿多么欣然在臥?,F在亦是空的。雖還掛著珠簾隔擋也擋不住許久無人問津的塵土氣息。
只這兩樣東西便看夠了。
倪則則關上門,確實是岳華琴,確實沒有那張相稱的琴臺。離莊主將一雙合在一起舉世難尋的東西分成了兩半,一半他給了她最出名的音調去彰顯尊貴,另一個給了低調卻華貴的坐底去增加她的樸實無華。
他更愛哪一個?
時間不多,不再做猜想。倪則則進了書房。
蕭嘉七順著高枝上了屋頂,手里緊緊握著他的劍,眼中有著冷硬的堅決。
若這個丫頭在莊主房內搗鬼,他可是不會手下留情。
他此時由上往下俯視的高度令他充滿著審視以及漠然,但眸子中并非無情。
離莊主的書房擺設非常明晰,兩個大書架常用的武功秘籍擺在前一個,后一個擺滿了江湖史記以及一些軼聞傳志等史野手札。
倪則則的目光落在了第二個書架上。手沿著書格慢慢滑下,劃出一道好看的弧。最后她的動作停在了最后一格。
這一格在最底層,每頁紙都有些發黃,上面還沾滿了灰塵。但每一本都少有被翻過的痕跡。不像其他的書那樣邊沿起了卷。這些泛黃的紙張不是
蕭嘉七目光微聚,一切收在眼里。
倪則則慢慢抽出一本快速翻動,然后放回去再抽一本快速翻動。
翻到第十本的時候,蕭嘉七雙耳微動,有人匆匆朝這個方向過來。
倪則則仍專心致志的翻動著。
那人似乎已走到門口,蕭嘉七忽然覺得有些刺激。他想著,要是被抓了說不定她會死不承認,這樣就有趣了。他饒有興致的繼續俯視著。
門被推開了,那一瞬,似乎靜止了一下。
背對著門口的倪則則捧著手里的書站起來,“啊,終于找到這本書了?!睔g快的語調令人覺得悅耳。
門口的人開口沉穩,“你找到什么了?”
倪則則像是才發現似的嚇了一跳:“莊……莊主!”手里的書掉在地上。那是一本武功秘籍,講述心法的那種。蕭嘉七眼中精光一閃,這女子什么時候換的書?連他都沒注意到。蕭嘉七嘴角微微翹起。
突然殺個回馬槍的離莊主目光幽深難測:“你怎么在這里?!?
倪則則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怯生生道:“對……對不起,莊主。我跟悅梨打賭,說我這個年紀習武根本來不及,她就說您的書房里有一種心法正適合十幾歲的少女來練,還說只要練上一個月我就能徒手劈開百斤大石。我……我一時好奇就……就……,倪則則甘愿受罰!”說著倪則則垂首退到一邊。
“徒手劈開百斤大石?”離莊主不可思議道:“這樣你也信么?除非天生神力,內勁越強者越是不會使用蠻力?!彪x莊主看了一眼書架,“你若是好奇,改天我找一本適合女子的武學傳授與你。”
倪則則低頭道:“謝謝莊主,倪則則先告退了。我要去找悅梨把這個事說清楚?!闭f著腳步已經退到門口。
離莊主忽然淡淡道:“今天的事就算了,你該慶幸你沒有亂翻我的東西?!彼f完笑了,“好了下去了,別在這里杵著礙眼了?!蹦邉t則飛快一路逃也似回了自己的小苑。
離莊主雖然對蕭嘉七說了自己不在意,但他又豈會沒有一絲懷疑。書架上的薄灰還在,也沒有明顯被人抽動的痕跡。他想這女娃應該不是來偷武林秘籍的,就算是,左右自己給她一套就是了。
離莊主若有所思的看向屋頂,但他知道屋頂此時必然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