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號訓練場。
訓練場,世界各地都有著各種各樣的訓練場,它們規模大小不一,風格更是天差地別,有的奢華無比,有的則簡陋偏僻。
不過,有一點倒是共通的:訓練馬場里必定有馬匹,訓練狗場中肯定有狗獸,格斗士訓練場自然少不了人。
而第七號訓練場,場中有人,卻并非格斗士訓練場。這塊場地,基本上可以說是梅子塢老師個人的專屬。
梅子塢老師這個人,就如同站在人群中一般,特點鮮明、極為出眾。他有時極為懶惰,多數時候都是一副慵懶模樣。對于第七號訓練場這塊場地,他簡直就沒當回事,仿佛它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任由其自生自滅。不管是這場地的狀況熏死人還是熏死畜生,他都全然不在乎,也壓根不想去管。
正因如此,這塊訓練場場地閑置了好些年,一直空蕩蕩的,毫無生機。
就在幾天前,梅子塢似乎對第七號訓練場有了新的想法。于是,他把那有些不開竅的門生花白雪叫到了這里,拜托她在這訓練場里弄出些新花樣來。
然而,幾天時間過去了,花白雪似乎還沒什么成果。如今的第七號訓練場,除了地上莫名其妙多了好幾個足以埋得下整個人的土坑,以及一座座好似小墳墓的土堆之外,實在看不出有什么新變化。
天空灰暗得如同花白雪此刻的臉。今天的天氣著實不佳,就像花白雪的心情,清晨時還好好的,可現在卻糟糕透頂。
她累極了,全身上下仿佛只有心臟還在跳動。實在疲憊不堪的她,干脆就躺在了第七號訓練場的草地上。雖說這草地有些臟污,但此刻她自己身上也干凈不到哪兒去。
盡管身體很累,可花白雪的心情卻十分愉快,她正為自己內心琢磨的一件事暗自歡喜。她又一次在腦海中想象那件事發生時的畫面,越想越覺得開心,忍不住笑出了聲,那笑容燦爛極了,仿佛今天所遭受的所有辛苦和勞累,都瞬間轉化成了喜悅與歡樂。
“梅子塢!”她在心里又狠狠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順便再詛咒了一次,這才讓那稍微有些激動的歡喜情緒平復下來。
花白雪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靜靜地望著天空,看著天空中飄蕩著的帶著陰霾的云朵。那一朵一朵的云,有的像梅子塢嘴邊那一大把濃密的絡腮胡,有的像梅子塢的大拳頭,還有的……
看著看著,花白雪對梅子塢原本已經熄滅的怨恨,又一股腦地涌上心頭。這個討人厭的老家伙,竟然讓自己這樣一個女孩子來做這種累人的活,實在是太過分了!
花白雪原本還覺得自己心里的某個想法有些過分,可再仔細想想,像梅子塢這樣討厭的老家伙,絕對應該受到那樣的“待遇”。
一想到梅子塢那高大笨重的身形,露出驚慌失措的模樣,花白雪就笑得格外開心。
開心過后,她感覺有些困意,便干脆閉上雙眼,打算小睡一會兒。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有個聲音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花白雪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只比狼狗還要大的老鼠正盯著自己的臉。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花白雪魂飛魄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幾乎透明。
她驚恐地大叫一聲,“騰”地一下跳了起來。轉身便看到梅子塢老師高大的身影正緩緩走來。
“梅子塢,你……你……”花白雪似乎被嚇得不輕,更多的卻是滿心的氣惱,結結巴巴半天,都沒能說出后面的話來。
雖然驚嚇得說不出話,但她的手腳卻很靈活。她一把揪住梅子塢那一大把絡腮胡子,可胡子卻從她指間滑走了。她又迅速伸手揪住梅老師脖子上的粗繩子,沒想到繩子一下子變成了一條蛇。
花白雪這次竟然沒被嚇著,她瞪大雙眼,甩手將蛇丟掉,接著又揪住梅老師的衣領。可這一次,梅子塢整個人瞬間化作一灘水,這灘水把花白雪整個身子都弄濕了,讓她顯得狼狽不堪。
就在這水灘里,迅速長出一朵花,一朵比花白雪還高出一個頭的花。這花開得正艷,花蕊里有一張嘴巴,正開心地笑著,那模樣就差沒給它雙手來鼓掌了。
花白雪竟然又沒有生氣,反而對著花蕊里的嘴巴,嬉皮笑臉地回笑了一下。大花很快退變回小草后,她便看到了梅子塢高大笨重的身形,以及一旁的張小妤。
看到張小妤,花白雪就像看到了清晨的陽光,整個人瞬間開心起來,仿佛一下子忘記了所有煩惱,像個小孩子似的,快速跑過去,拉住張小妤的手問道:“小妤,你怎么也來啦?”
張小妤也很高興,她瞄了梅老師一眼說:“我是被人騙過來的。不過,不來還真不知道我們的花白雪花大小姐,不僅對付人有一套,連挖小墳墓都這么厲害。”
“還挖苦我,你都不知道這些天,我被某個專欺負女孩的老家伙折騰得多慘,差點就只剩半條命了。我恨不得把他的胡子一根一根全拔下來。”花白雪說著,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梅子塢老師。
梅子塢卻好像沒看見似的,慢悠悠地走到一個泥坑邊上,然后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丟進泥坑。
接著,他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枝,在空中揮舞了幾下,泥坑里猛然噴涌出一道柔和的白光。這白光漸漸升騰,梅子塢就靜靜地、默默地看著泥坑里漂浮的白光。
沒過多久,梅子塢又在地上比劃了幾下,泥坑邊像座小墳墓的泥土便迅速流進泥坑,瞬間將其覆蓋。
那柔和的白光依然還在。
“梅老師他在干嘛?”張小妤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你又在干嘛?”花白雪臉上帶著一絲壞笑反問道。
“我?我干嘛啦?”張小妤一臉疑惑。
“前幾天,你怎么會在學院后山暈倒了?我擔心死了。”花白雪壓低聲音,湊到張小妤跟前說,“快說,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張小妤無奈地笑了笑,也壓低聲音說:“那你說,我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很多很多,三天三夜也許都說不完。”花白雪肯定地說。
“比如說呢?”張小妤追問。
“比如說,你其實不是個簡單的女孩。”花白雪神秘兮兮地說。
“這也能算是秘密?”張小妤又問她,“還有呢?”
“比如說,你為了韓亦軒,偷偷做了很多騙過所有人的事。”花白雪接著說。
“你不都已經知道了。那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給滅了?”張小妤伸出手,假裝手里握著一把刀子。
花白雪笑了笑說:“你說呢?”
“那肯定要,還要先狠狠往你心窩里插上幾刀,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這么壞。”張小妤故作兇狠地說。
“這么狠心?”花白雪抿嘴一笑,“不知道這些話被韓亦軒聽到了,他會不會考慮考慮,這個說狠話的女孩還能不能要?”
“我快被你氣死了。牙尖嘴利,像個街頭潑婦一樣,太可惡了。”張小妤說著,撥弄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
“潑婦?你說我像街頭潑婦?”花白雪反問。
“不,不是像,你現在這模樣簡直就是街頭潑婦。”張小妤強調道。
“潑婦,潑婦吶……”花白雪嘴里念叨著,干脆真的像個潑婦一樣,不停地往張小妤屁股上打去。
“白雪,你過來。”這時,傳來梅子塢的聲音。
聽到梅子塢叫她,花白雪和張小妤這才停止打鬧。
兩人深吸一口在這陰暗天空下,帶著花花草草氣息的清新空氣,佯裝出一副很聽話、很乖巧的模樣,微笑著走到梅老師身旁,很有禮貌地問:“有什么事嗎,梅老師?”
“滴一滴血在這株‘逆光草’上。”梅子塢吩咐道。
“滴三滴,好不好?”花白雪說著,就往‘逆光草’上滴了三滴血,最后還覺得不夠,又多滴了一滴。
“小妤,你也過來滴血。”梅子塢又對張小妤說道。
兩人滴完血后,‘逆光草’緩緩沒入了土壤里。
緊接著,一圈圈的白光也隨之隱沒。
突然,風猛烈地刮起來,陰暗的天空中,云海開始翻涌。
梅子塢仰起頭,望著那云海翻涌的天際,臉上難得地露出肅穆沉思的神情。
當他不再仰望天空時,又恢復了往常那副憨厚滄桑的模樣。
“白雪,剛才下雨了么,你怎么弄成這副模樣?”
梅子塢似乎此刻才注意到花白雪一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模樣。
“沒下雨,這不是有位腦子不太正常的老家伙不知道發什么瘋,把我弄成這個樣子的。”花白雪看向梅子塢的目光中已然帶上了幾分挑釁。
“風有點大,看樣子今晚肯定要下雨,你們兩個先回去吧,別著涼了。”梅子塢對她挑釁的目光視而不見。
“著涼了確實不好,不過上了年紀的人要是老是裝糊涂,過不了多久恐怕真就糊涂咯。”張小妤接話道。
梅子塢沒有回應,花白雪緊接著說道:“到時候啊,愚蠢、笨拙、癡呆,各種毛病都得找上門來。”
“有人或許不在乎這些,不過我知道藍老師一定很介意。”
花白雪雖然不太明白張小妤這話到底什么意思,但她清楚這里確實有個人愛裝糊涂。
“怎么樣,梅老師,是不是一下子想起些事兒來了?”張小妤追問道。
“的確想起了很多事,好像也忘記了一些事。”梅子塢平靜地說。
“忘記了些什么事啊?”花白雪好奇地問。
“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梅子塢回答。“我記不起‘斷靈草’是什么東西了。人年紀大了,就容易有這些毛病,真讓人頭疼。”
“斷靈草?”花白雪疑惑地望向張小妤。
“沒關系,梅老師忘記了斷靈草的事,我想藍老師一定還記得。”花白雪說。“咱們去找藍老師好了。”
梅子塢依舊神色鎮定,動也沒動,眼睛靜靜地看著那一圈圈已經消失的白光所在的土地,仿佛根本沒聽到花白雪她們說要去找藍老師的話。
花白雪今天算是徹底見識到了,梅子塢不僅會裝糊涂,小女孩的心思他似乎也摸得挺透。
想到這兒,花白雪氣得狠狠跺了跺腳,轉身往回走,算是妥協了。
“好啦,好啦,一切都是學生的錯,請高大威猛的梅老師快點告訴我們吧。”花白雪無奈地說。
“站住,別過來。”梅子塢突然說道。
花白雪和張小妤兩人剛要靠近,就被梅老師叫住了。
“梅子塢……”花白雪后面的話還沒喊出口,便看到剛才‘逆光草’沒入泥土的地方漸漸出現裂痕,一株植物迅速從土里鉆了出來,以驚人的速度茁壯成長,眨眼間就長成了一棵足有十幾米高的大樹。這棵樹枝繁葉茂,上面還掛著一顆顆晶瑩剔透、仿佛能滴出水來的果實。
“每人摘一顆,把它吃了。”梅子塢吩咐道。
“這是什么果?”張小妤滿心疑惑地問。
花白雪卻看都沒多問,直接伸手摘下一顆,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那模樣恨不得把整棵樹上的果實都一股腦兒全吃進肚子里,讓它們都變成自己身體的養分。
“非常適合女孩子吃的果實,死尸果。”梅子塢一本正經地說。
聽到“死尸果”這三個字,花白雪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口將還在嘴里咀嚼的果碎噴了出來。誰知,剛才還被張小妤噴得滿臉都是的梅老師,這次依舊沒能躲過被女孩噴口水的“命運”。
兩人看到梅老師這副模樣,笑得前仰后合,都快停不下來了。
“白雪,我讓你捉的**旃呢?捉得怎么樣了?”梅子塢還是一副冷靜沉著的樣子。
“捉夠數了,全在后面第二個坑里。”花白雪回答道。
“這兩天,張小妤會去一處地方采摘靈草,她求老師讓你去幫幫忙,你就去吧。”梅子塢說道。
聽到這話,張小妤心里明白,梅子塢這是不僅摸透了女孩的心思,還很會把麻煩事兒推給別人。
她無奈地笑了笑。
“我去幫小妤的忙,就不用再捉**旃了?”花白雪確認道。
“不用。”梅子塢回答。
“你確定?”花白雪又追問了一句。
“不確定!”
梅子塢這三個字剛說出口,花白雪就拉著張小妤,兩人一溜煙兒地跑出了老遠。
梅子塢朝著后面倒數過來的第二個泥坑走去。
“原來,你挖這么多小墳墓,就是為了捉生活在地底下的**旃啊?”張小妤問道。
“你都不知道那些小東西有多可惡、多狡猾。我剛用‘夢’術法臆想出一朵花,還沒來得及捉它,它就把花采走,跑回地下了,根本就沒法捉。”花白雪抱怨道。
“所以,一次兩次捉不到,你就忍一忍,三次四次都被它跑了,你就開始挖坑?”張小妤調侃道。
“幾十次了,每次都被它跑掉。”花白雪無奈地說。
“誰能想到,**旃一只沒挖到,倒是挖了一座座小墳墓。”張小妤笑著說。
“我委屈死了。”花白雪滿臉委屈地說。
“的確很委屈。”張小妤附和道。
“梅子塢叫我這么一個女孩干這種活,是不是太過分了?”花白雪氣憤地說。
“不可惡,你這身皮肉就該被人治治。”這句話,張小妤當然沒說出口,只是應了四個字:“的確可惡。”
“那我回敬一下梅子塢,也不算太過分吧?”花白雪說著,臉上露出開心又帶著些壞意的笑容。只見她修長的玉手在空中揮動了幾下,接著中指和拇指打了個響。就在這時,梅子塢剛好走到第二個泥坑邊上。
剎那間,梅子塢高大的身軀上,從頭到腳每一處都長出了一朵花。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足以埋得下整個人的泥坑里,飛快地蹦跳出一只只拳頭大小、模樣有點像人形的小東西。它們跳上梅子塢的身上,開始采摘他身上長出的花兒,然后又迅速跑回地底下。
誰知道,梅子塢身上的花仿佛怎么也采摘不完,一朵被采掉,馬上又生出一朵。就這樣,**旃不停地在梅子塢身上跳來跳去,爬上爬下,隨意采摘著花兒……
梅子塢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宛如一尊石像,任由**旃在自己身上折騰,既不躲避也不生氣。
要是誰也遇到梅子塢這種狀況,就會明白,有時候什么都不做確實比做些什么更好。
張小妤和花白雪兩人一邊大笑著,一邊捧著笑痛的肚子,離開了第七號訓練場。
在她們看來,這世間仿佛沒有什么事比梅子塢剛才那副模樣更滑稽好笑的了。
“你昏倒在后山這事,學院里的高層怎么說?王鶴霖他們都在議論,有人說你中邪了,有人說你跟韓亦軒吵架想不開,有人說你被人襲擊了,還有人說你是只化身成人形的什么妖怪要現形了,各種說法都有。”花白雪好奇地問道。
“中邪?吵架想不開?妖怪現形?”張小妤聽了這些說法,真想一個個去敲敲王鶴霖和唐謹他們的腦袋,給他們一個答案:都有。
這些稀奇古怪的理由,虧他們能想得出來,這腦洞開得可真夠大的。
“我覺得他們會覺得我被人襲擊了,這種說法相對更合理些。”張小妤說。
“我卻希望他們都猜錯了,你只是身子骨弱才昏倒的,虛驚一場就好。”花白雪說。
“身子骨弱?這個結果可不見得比其他的好。”張小妤無奈地說。
“至少這個結果,倒霉的就只有你一個人而已。”花白雪不顧張小妤對她投來的怒視目光,接著問道,“梅子塢那個臭老頭要我幫你什么忙?”
“采摘‘斷靈草’。”張小妤回答。
“去哪里采集?”花白雪追問。
“蒂南山,上惹溝。”張小妤說。
“這是個不吉利的地方。”花白雪說著,狠狠瞪了一眼那個方向,像是要用目光對抗這不詳之地。“那現在咱們去哪?”
“回家休息,后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