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天空下的蝸牛
- 萬志雨
- 9551字
- 2011-08-31 11:51:13
她像一個五顏六色的泡一樣消失的干干凈凈,沒有半點的痕跡,卻在我腦子里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記,這個學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對她更是一無所知,除了記得她的聲音,以及她扎著馬尾辮外,但我沒有放棄尋找她的希望,只要見到一個扎馬尾辮的女孩,我便會仔細端詳她的長相,或者我會跟隨著人家,試著聽清她講話的聲音而把她識別出來。
時間長了,就出現了許多的麻煩,因為跟著人家或盯著人家看,有的女孩會用警惕的眼神看著我,那種眼神應該是對付色狼的,有幾次還被人家罵個狗血淋頭,有些女孩子罵人可厲害了,像罵孫子一樣,還有的直接問我是什么班的,并揚言要找她男友來修理我。
就連班上的同學也對我另眼相看,云飛和劉穎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便一直為我解釋,這才使得同學們沒有孤立我。
“我看你就別找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哪有那么好找的,學校這么多人呢,你說你像個色狼一樣,早晚讓人家女孩子的男朋友給打。”劉穎苦口婆心地勸我。
“沒辦法,哥們相思成災了,不找著她,也許會像梁山伯一樣染病而亡的,你忍心親眼看著哥成為梁山伯?你看,我這都瘦成什么樣了。”我抓起劉穎的手,讓他摸我的臉。
“去你的。”劉穎掙掉了手,“我可沒見你怎么瘦,反倒是胖了許多,還梁山伯,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當梁山伯了?”
“滾,你這沒義氣的東西。”我來到美國的床上,抱著美國說,“兄弟,幫個忙怎么樣?”
“什么忙?”
“你不是紀檢部的嘛,每個星期都去別人班上檢這檢那的,到時帶上我,怎么樣?”
美國狐疑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哦…我算明白你小子什么意圖了,你還真別說,我們紀檢部所有的班級都得去,想找個人的話,那還不是小事一樁,只是到時找著了,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那還用說,你讓我陪你過夜都行。”
“你小子少來損我形象,我要你陪我過夜干嗎,我又不是同性戀。”
金福和劉穎大笑了起來。
“唉,兄弟我看你這樣也怪心疼的,我可不能真讓你染上相思病吶。”美國說完便假裝心疼來摸我的臉。
“去你的,我不就是看到一個喜歡的女孩,想追她么,可我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我當然得找她啦,這樣有什么不對了,就你們全對。”我指著他們說,“你們想想自己,你狗日的劉穎,和小卷發那是如膠似漆,還有美國,好像正在腳踏兩只船呢,小心翻船吧你,還有,就連金福都趕在我前面有了女友了,你們讓我有何顏面存活于世上啊。”
金福回過神來。“操,何勇,這話我怎么聽著怪刺耳啊,我怎么就不能趕在你前面了,你小子竟敢瞧不起我。”說完金福就跑過來給了我一頓組合拳。
其實紀檢部更應該叫做“全檢部”,各班的任何事情他們都有權力插手,除了學生拉屎拉尿、放屁打嗝外,這伙人更像是一群眼珠子發綠的狼,個個眼睛練得跟雷達似的,只要“掃”中了令他們垂涎三尺的獵物,也就是各班的漂亮姑娘,他們就會露出陰森的獠牙,想方設法的跟人家套近乎,繼而發動猛烈的攻勢。
大多數同學都對紀檢部采取“橫眉冷對”的態度,雖然他們打著“俯首為牛”的幌子,可其真正的目的早已是路人皆知了,做不成孺子牛,倒成了千夫指,美國他們也經常會因此而遇上不順心的事,比如與學生們發生摩擦,可最終勝利的還是他們紀檢部的,因為學校信賴的是他們,所以維護的也是他們,這就好比兩個孩子打架,其中一個受父母寵愛的始終會贏,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有著真理般不可撼動的“后盾”。
不幸的是,如今我要摻雜在這群人里,成為“千夫所指”的一員了,可我有正當的理由來維護自我的形象,那就是我只是為了能找到那個“馬尾辮”,僅此而已。
這和他們的所作所為有區別么?他們也是以權泡妞,拈花惹草,我也是利用這便利的條件,找一個女孩。噢,不能這么想,這樣想的話會使我放棄這個方法的,往往實情是慘痛的,我不能在這節骨眼上麻木、猶豫,我得盡快找到那“馬尾辮”,好結束這種折磨。
我在一個教室門前駐足了下來,因為里面有個女孩和“馬尾辮”有些相似,我盡量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何勇,干嗎不走了,在人家教室門前呆這么久,還不停地往里面瞄,會產生麻煩的。”美國見我沒走,又返了回來。
“我覺得里面的一個女孩子像她。”
“是嗎,真的假的,有沒看清楚?行了行了,記下這個班就行了,別在瞅了,沒看見里面有人開始瞪你了么?”美國試圖拉我走。
我這才反應過來,仔細一看,的確有幾個男的像食人族發現人一樣瞪著我。
“你不能這樣瞧,懂么,你得盡快地掃個清楚,像你這樣,肯定會產生麻煩的,剛才那班記下了么?”美國拍了拍我的肩。
“沒,不是她,雖然有些像。”
“沒事,咱們接著找下去,前面還有幾個班呢,記住了,瀏覽的速度要快,要跟著大部隊,千萬別愣在那,那等于自殺。”
我點了頭,便尾隨著他們進入了另一個班級。
三個星期下來,依舊一無所獲。
史克強同學的外號叫“屎殼郎”,又或者“打不死的小強”,后面這外號太長,念來拗口,所以全班人都叫前面那個了,兩外號都是班里的某個同學不經意間給他取的,因為這外號,屎殼郎還跟人打了一架,架是打贏了,但無奈外號也叫了出去。
屎殼郎出名了,同學們都捉弄他,比如他打了個噴嚏,有人就接茬道:屎殼郎打噴嚏,這可真是滿嘴噴糞吶。或者人家在寢室里練習健美操(健美操一向是屎殼郎的愛好,而且一直到大三快畢業才退出了健美操社),立馬有人說:這不是屎殼郎戴花,臭美嘛。日子長了,屎殼郎覺得大家并無惡意,也便不再計較外號不外號的了。
屎殼郎常來找我,讓我教他吉他,這下倒好,云飛是我師傅,我這做徒弟的還未學成,便收了個徒弟,我自知還未夠收徒的資格,便拒絕了他,讓他去拜云飛為師,但他卻說云飛太厲害了,這會讓他不能放開來練琴,雖然我實力也并不怎的,但他希望和我一道相互促進。我覺得最后這話聽著刺耳。
我是在對找馬尾辮徹底的失去信心的時候想到屎殼郎的,那段時間我處在極為失落之中,和曉妍的冷戰一直在持續著,似乎我們倆都在耗著,看誰先憋不住了,聯系對方,我想著平日里和她好的時候,那親熱勁,再想想現在,覺得事情往往就在一瞬間奔向了極端,而且不可挽回。
也許保持現狀也挺好,我們都需要這樣,本來我們就沒有什么維系感情的牢固紐帶,從小到大,與她都是散的多,聚得少,就連再次有了聯系,都得托老天的福,那天正好下大雨,學校廁所的道路都被沖了,我才偶然遇到她,如果不是下雨的話,也許這輩子都不能再相遇了,我甚至懷疑我們是否出現過所謂的愛情,沒準那就是一種懵懂無知的情感吧。
宣告結束了,對彼此來說都是一種解脫,大家不必像是被什么牽絆住了一樣,徹底地釋放自己,盡情的去尋找近在咫尺的愛情,就像現在極力尋找馬尾辮的我一樣。
一個結束,意味著一個新的開始。
但我的這個“新的開始”,只是開了個始,就令我措手不及的被迫接受它的結束,對我來說的確是分量不小的打擊,美國問我是否還跟著他們紀檢部找下去,被我婉拒了。
也許我們沒緣,有時,你不能不信緣,我只能憧憬著如張愛玲所說的在某一刻某一地,碰見了她,再對她輕輕地說一句:噢,你也在這里。
最近常做這樣的夢,在夢里,我遇見了她,又失去了她,醒來時,枕頭已經濕了許多。
她的印象在我腦海里越來越模糊了,就像冬日里的霧和木槿花一樣,一不留神到了太陽出來;倏忽間發現朝去夕來,他們就無從蹤影了。
這令我感到焦慮,我不想在某個時刻就把她忘得干干凈凈了,那樣太可怕了。
所以,趁我還未將她遺忘干凈,我得將她留下來,留在我的記憶當中,在我教屎殼郎吉他的時候,我想到了一個絕好的方法,屎殼郎是個多才的家伙,他畫畫的能力十分出色,班里曾有人說他跟小時看的神筆馬良有得一比,畫什么像什么。
我想,我需要屎殼郎幫我,留住那女孩……
“臉型呢,大致什么樣的,比如瓜子臉、圓臉或者長臉?”屎殼郎準備好了所有的家伙,坐在書桌前,準備作畫。
“臉型…不好說,當時我看的是她的側面。”
“眼睛呢,大還是小,單眼皮還是雙眼皮,丹鳳眼還是桃花眼?”
“好像是單眼皮…哦…不對,又像是雙眼皮,眼睛…應該有蠻大的,具體多大呢…像誰呢…”我思索著。
“那鼻子呢,勾鼻還是蒜頭鼻…嘴巴呢…”
他的詢問像機關槍一樣,令我有些招架不住。
“你別像催命判官般急不可耐好吧,我得想想,都過去那么久了。”
“可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呢,我就是畫得再好,也不知道究竟該畫些什么啊。”
“誰說什么都不知道了,起碼我肯定她扎著馬尾辮,辮子算不上很長,她的聲音也非常的特別。”
他放下畫毛,抓耳撓腮起來。
“嗨。”劉穎看不下去了。“屎殼郎,何勇他瘋了,自從他遇見那個女孩后,就變得像神經病一樣,球也不打了,書也不看了,沒準哪天就進精神病院了,你屎殼郎跟著他在這瞎攙和什么。”
“我來告訴你吧。”金福插嘴道:“何勇他是受不了某種刺激才變這樣的,那就是全寢室唯獨他還沒馬子呢,他是那種擦粉進棺材、打腫臉充胖子——死要面子的人。”
“對,我就是這種人,都說理解萬歲,沖你們倆孫子這么理解我何某人,特發些獎勵品給你們,那就是爺爺我穿了半個月沒洗的臭襪子。”我掏出襪子,照著他們砸去。
“哇,江湖中殺傷力最強的武器——何勇的襪子一出,聞者斃命吶,金福,為保小命,這里不能呆了,還不快撤。”
他們便捂鼻子逃了出去。
我收掉襪子后,屎殼郎接著說:“你再好好想想,她的大致模樣,或者說她像哪個同學、大明星。”
一束陽光射了進來,寢室突然亮堂了起來了,持續了幾天的小雨突然停了,就像某個人在天上關掉了水龍頭一樣。
“看來這應該是夏季來臨前的最后一場雨了。”屎殼郎感慨道。
“太陽出來了,那天,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就坐在金燦燦的夕陽里面……”
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一陣風襲來,仿佛將我帶回了那天;與馬尾辮相遇的那天……
像是影音重現一樣,那個收音機沒電的倒霉蛋又在求助了;每個人也依然像冷血動物一樣沒搭理他;隨后,那個聲音出現了,那個我難以忘懷的聲音,她轉過頭來了……
我閉著眼睛,慢慢地描述著,耳邊不停地響著“沙沙”的聲音,那是畫筆在紙上游走所發出的聲音。
……
我看著畫中的人兒,發起了呆。
“行么?”他問我。
“總覺得有某些地方不對勁,但具體是哪兒又說不準,奇怪了,到底是哪兒呢…”
我們倆同時陷入了思考中……
“我知道了!”屎殼郎的話差點嚇到我。“我知道哪的問題了,你讓一讓。”
他拿過畫,用巴掌在上面來回擦了起來。
“你干嗎,別把畫給毀了。”我趕緊上前搶畫。
“唉呀,你起開好吧,我不會弄壞的,等我弄完了,你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屎殼郎弄完了,把畫交給了我,我看著畫中的人兒,瞪大了眼睛,笑了起來。
“就是她了!”
手中的畫,是一張模模糊糊的畫,少女的輪廓也變得朦朦朧朧的,但她幾乎和印象中的女孩一模一樣,我激動了起來,并因此而全身顫抖,這種感覺和找到久違的朋友相似,不,應該還要強烈。
我睡的是上鋪,睜眼就瞧見了天花板,我將那畫貼在了天花板上,這樣只要每天我一睜開眼睛,就會看見“她”,每天晚上睡覺,她都會陪伴著我,于是,我不覺得孤單寂寞了。
接著,知了叫了;柳樹舞了;白天長了;歐洲杯冷了;希臘笑了;夏天來了……
好幾天都未能找著一份暑期兼職,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了,就在這時,我又想起了那個家伙,王坤。
暑假已經放了十來天了,我覺得這個假期不想回家,便打電話給家人,說我決定做兩個月的兼職,其實,最主要的是,我不想面對曉妍。
韌石打電話給我,為我的不能回家而深感難受,因為他將在這個假期里失去了一個玩伴,從他口中得知,曉妍已經回家了,而且他們已經聚在一起了,我想,韌石的確是少了一個玩伴,但同時也少了一個在某方面與他敵對的家伙才對。
事實證明,在你找不著工作的時候,找王坤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起初他推說都這節骨眼了,找工作已經很難了,我知道這里面的學問,于是買了兩包不錯的過濾嘴給他,他推脫說大家都是同學,單純的君子之交,不能收我的煙,我們倆便像練太極的老人一樣,推來推去了兩個回合,他便“招架不住”了,收了煙,笑著說明兒幫我瞅瞅。
就這樣,我進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冰棒廠,做起了兼職,夏天是冰棒廠最忙碌的季節,本來廠里不缺人的,但由于政府下令整治查實那些中小型企業,斃了幾家規模可觀的地下作坊,市場需求量便隨之上升了,人手也就不夠了。這是我在進廠時,一個老頭對我說的。
曉妍在我上班一個星期后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那是下午六點鐘,電話響了起來,當時我就躺在廠里幾張擺在一塊的桌子上面睡覺,我實在太累太困了,以至于她播打了七個電話,我都沒能聽見,睡醒后,我繼續干活,一年中最炎熱的日子已經到來,冰棒廠的人更像一群發了瘋的野獸一樣,工作熱情高漲,這也能理解,他們一年也就這段日子忙著,其他時候廠子就屬“倒閉”狀態了。
我看著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提示,想了想,又將它放回了褲袋里,廠里的同事在呼喚著我開工了,我便跑向了他們。
每天的工作量使我筋疲力盡,我回到學校,盡快做的事就是躺床上去,有時連澡也不洗了,衣服也不脫了,因為倒下了就睡著了。
中午休息時有同事說我的鼾打得特別響亮。我說放屁,我從來不打鼾的。他們說我的確打鼾了,他們還說,勞動漢子才打鼾呢,小屁孩就不會打鼾。我看著自己粗糙的雙手,這雙被那些制作冰棒的液體所浸泡得慘不忍睹的雙手,鼻子酸了。
大二剛開始,我就遭到當頭一棒,兩門考試不及格,我得進行補考,為學校貢獻那兩門課程補考所需的錢,貢獻補考費沒什么,煩人的是還得考一遍。
班上有兩個同學輟學了,他們說厭煩了學校的生活了,這類的輟學在如同樂園一般的大學校園里還是少見的。
其他同學也沒有因為他們的離去而顯出任何的悲傷,留者自留,去者自去,黃沙淘盡始見金,當然,并不能說呆到畢業的家伙就全是金了。
我時刻都惦記著曉妍,又時刻都在忘記著她,這看上去十分的矛盾,然而并非如此,惦記著一個人和忘記著一個人并不矛盾。時間像一把很鋒利的刀子,把我們彼此之間聯系對方的勇氣一點點的削去了。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周圍的一切也在這種滴水穿石般的無聊中不知不覺的改變著,等到有一天明顯了,你才會突然間的發現,學校的兩棟老房子拆除了,立馬動工建起了新的學生宿舍,盡管它們的雛形那么的漂亮,令我們嘖嘖稱奇、驚羨不已,但誰都明白,甭打主意,它們是留給未來的新生們的。
公告欄每天都在更新著,什么證件考試即將來臨,歡迎同學踴躍報名;某天某時某個教授或講師來學校舉辦演講,機會難得,請同學們抓緊時間去某處購票;本人一套八成新的XX急需出售,有意者請播打……甚至還有賣避孕套的:XXX為廣大同學們二十四小時提供不時之需,你想“成人”么,不想“成人”吧,那好,我們的口號是“誓成功,不成人”,電話……
這些每天被撕下來,又每天都貼上去的紙張讓我想起了滿大街無處不在的“牛皮癬”,我琢磨著那些在大街上貼“牛皮癬”的家伙沒準就是曾經在校園里善于貼公告宣傳的學生們。
金福又拿到了一個計算機等級證,這小子幾乎囊括了所有的證件,大伙又給他取了個外號,“大滿冠”,可想而知,屆時畢業,他的個人簡歷肯定最厚了。
每天躺在床上,我都能瞧見馬尾辮,日子長了,我發現“她”變得越來越模糊了,看來這世界什么都會蒸發的,我便給“她”過了塑。
這學期又來了一撥新的老師,他們和那些新課程以“捆綁”的形式來到我們的生活中,學校里雜七雜八的課程太多了,粗粗查了下教學大綱,發現三年里我們要學的課程竟有二十門,不得不佩服學校的教育方法,照這么下去,走出去的學生都是知識全面之輩,但也肯定是雜而不精。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寒冷,我是怕冷的人,穿多少件衣服都覺得寒氣逼人,手指凍得像香腸,云飛叫我干脆把被子往身上裹算了,那手指就切下來給大伙涮火鍋得了。
回家過年的學生、民工又得辛苦地買票了,黃牛黨們又開始精神抖擻了,當然,我能回家過年,還得感謝他們,那會票沒了,我和車站所有沒買到票的人一樣,那心情就別提了。
就在我剛要離開的時候,一黨哥攔住了我,問我要票么,我說了去哪后,他說沒去那的票,便走開了。
我繼續往外走,剛要上車的時候,那黨哥又氣喘吁吁地跑來,說我走運都走姥姥家去了,就剩最后一張去我們那的票了,拿到以被宰一刀的代價換來的票后,我直夸那黨哥太有敬業精神了。
正月里遇上情人節,情人節也是西方傳來的節日,但漂洋過海來了后,就一發不可收拾了,節日里同學們紛紛發著祝福短信,有情侶的祝福著沒情侶的,沒情侶的羨慕著有情侶的。
情人們過情人們的情人節,我就約了韓哲、周巍、陳浩平、李持恒、丁杰去K歌,除了李持恒,大伙都是光棍,本想將那小子一腳給踢出去的,但他說他其實更羨慕我們,雖然我們是光棍,可我們更自由,沒人管著,想去追誰就追誰,想看哪個女孩就看哪個女孩,不必擔心旁邊有人揪耳朵,聽他這樣說了,我們立馬心花怒放,將他給放了進來。
大家吼的全是什么《單身情歌》、《沒有情人的情人節》之類的,唱到后來,韓哲唱起了任賢齊的《一個人》,這家伙唱得太棒了,唱出了十足的悲傷感,好像從他出生到現在,整個人生就沒離開過悲慘二字。
最夸張的是丁杰,竟然聽得抹起眼淚了。
“沒用的東西,哭什么,丟盡了咱們光棍的臉,灌他。”周巍一聲令下,大伙拿了酒瓶便朝他灌去。
那晚玩到了很晚,路上已經沒什么行人了,大伙抱著一塊往回走,一塊唱,也一塊吐。
“情人節快樂!”躺在床上,我按動手機,送出了這條短信給曉妍。
三十分鐘后,收到她的短信:不好意思,這么久才回你的信息,剛才和我男友在通電話……
……
“我操,還睡呢,怎么睡起覺來沒完沒了啊。”
五月初的南方,總有吹也吹不盡的風,趕也趕不走的瞌睡,身體就像是那被風吹得扭擺的柳枝一般,軟綿綿的,正沉浸在午睡中的我,先是聽到“轟”的一聲踹門聲,接著便聽到了一句話,我緩緩爭開眼睛,云飛的那張臉進入我視線……
“你就饒了我吧。”
下午沒課,所以我睡了很長的一個午覺,被云飛吵醒后,洗了把臉,往閱覽室去,因為得到了充足的睡眠,我的心情舒暢,走在陽光明媚的校園里,覺得自己輕快得如小鳥般,要飛起來了。
“你慢點走不行嘛,我還沒說完話呢。”云飛像只蒼蠅一樣跟著我。
“不用說了兄弟,我是不會去的,你又不缺人,干嗎非要我去湊這份熱鬧,再說,你也知道我不是這種愛湊熱鬧的人。”我笑著對他說。
我們討論的是關于文藝晚會的事,六月一號是學校的生日,這生日也常使得我們頗沒面子,今年正好是學校的十歲生日,為了慶祝這個不同凡響的日子,學校準備搞一個特大的晚會,屆時將會請到一些在本地很有名的歌手,樂隊,來表演節目,同時也希望學校的文藝愛好者,積極參與。
云飛主要是沖那樂隊去的,平時學校里也舉辦過不少文藝節目,但云飛都沒興趣參加,這次不同,他對我說,他希望在那個樂隊面前露一手,因為他也想加入那樂隊。
他還想拉我和他一同表演,我對這晚會根本沒興趣,就因為這個,他已經纏了我好幾天了。
迎面走來的是一群穿著健美服的年輕漂亮女孩,看得我和云飛直流口水。
“何勇,蕭云飛,瞧你們那樣,眼珠子就快掉出來了。”
我們尋聲看去,原來是屎殼郎混跡在這群女孩的中間。
“喲,屎殼郎,真行啊,要知道是這么回事,當初我死也得進你們健美操社團啊。”我走上去便在他屁股上一抓。“這叫抓臀龍爪手。”
“別亂摸,衣服給你弄壞了怎么辦,這衣服可是在晚會上要用的。”屎殼郎拍掉我的手。
“什么!這么說,你也報名參加了晚會?”云飛問道。
“那還用說,晚會怎么會少得了我們社團呢。”屎殼郎問云飛。“你不是說報名嗎,還不趕緊報,遲了就來不及了。”
“我何嘗不想報,只是這何勇在這里搗亂。”云飛將責任推向了我身上。
我笑了起來,不管他們了,往閱覽室走去。
“何勇,算我求你了,咱們一起去報名吧。”云飛又追了上來。
“你求我也沒用,我實在是不想去,都已經快畢業的人了,還上臺干嗎,把舞臺留給學弟學妹們吧,你如果真想上臺,你就自己去嘛,你這么牛逼,一個人絕對能搞定。”我拍著他的肩,盡量給他自信。“怎么,你也去閱覽室看書?”
“我可沒那功夫,報名就快截止了。”說完云飛跑走了,臨走前踹了我一腳。
走進大樓,我打了個寒噤,樓里和外面不同,因為陽光不能照射進來,溫度明顯有很大的差距,看來我應該多穿點衣服才對。
我往樓上走去,閱覽室在三樓,走到二樓拐角處,有一間不小的學生活動室,透過門上面的玻璃窗,能瞧見里面有很多人在忙活著,看樣子好像是在排練著什么,應該跟晚會有關。
在我打算離開時,我看見了人群后一個女孩,這一瞥使我的心為之顫抖,這女孩當時是側面對著我的,她扎著高高的馬尾辮,隨后她被人群完全擋住了,我推開掩著的門,正想往里面走去,卻被一個家伙給攔住了,他說了一句,閑人不可以進去,便將門給關上了。
我呆呆站了一分鐘,最后笑了起來。
閱覽室的人真少,這是我希望看到的,沒有了那些為逃避晚自習而來看書的喧囂不安的人,剩下的都是真正來看書的,這樣的閱覽室,才像閱覽室。
看了不到半個小時,樓下便傳來了歌聲,而且音量十分的大,我猜是先前經過的那個房間里傳來的,如此一來,哪里還能靜下心看書,煎熬了十幾分鐘后,我放下了雜志,離開了閱覽室。
走出大樓的時候,又撞見了云飛,他說正要去閱覽室找我,從他興高采烈的表情我就能看出,報名的事已經OK了。
晚會那天,可謂是人山人海,學校果然沒有食言,這么大型的晚會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舞臺就搭建在教學樓前的圓形操場上。矗立在兩旁的教學樓掛滿了一條條的紅色條幅,都是大大小小與學校有關系的單位的賀詞,晚會是在晚上舉行的,中午舉行了一個簡短的歡迎儀式,全校師生站在操場上,歡迎驅車而來的老校友們、各路朋友們和領導們,隨后這個那個上臺講話,到了肚子餓得呱呱叫的時候,大伙散了,去食堂吃飯。
晚上六點,晚會正式開始,我們寢室四人一同去的時候,已經沒了位子了,盡涌動著的人頭,那舞臺離我們少說也得有五十米。
“這還看個屁啊,就你小子連累了我們,非拉大伙這么晚來。”劉穎責怪著金福,因為是金福勸我們別那么早來的。
金福不服,兩人便吵了起來。
雖然有些看不清,但音響非常的棒,不愁聽不見,就是有些累的慌,你想盡量看見舞臺的話,就得踮起腳,伸長脖子,就這還是難以看清,因為前面的人都和你一樣,踮起了腳,伸長了脖子在晃動著呢。
好容易盼到云飛出場,他今天不是彈唱歌曲,而是獨奏搖滾版的《卡儂》,好小子,果然厲害,看來在酒吧混過的吉他手就是厲害。
云飛表演完時,場下掌聲雷動,我像個瘋子一樣又喊又跳,手還不停地擺動著,前面兩姑娘往回看了我一眼。
可觀眾的掌聲沒有維持多久,就被另一輪更為猛烈的歡呼聲、尖叫聲給壓下去了,伴隨著主持人的報幕,現場的氣氛達到了最高潮,一個樂隊上了,這就是那個在這一帶小有名氣的樂隊,也是云飛今天表演的目的。
樂隊們表演了起來,觀眾也瘋狂了起來,我卻覺得沒勁了,因為看云飛的表演,脖子和腳趾都有些酸了。
我覺得該看的都看完了,沒必要再擠在這人群里,便悄然躲進了旁邊的教學樓里,回到了自己的班上。班上沒有一個人,我將所有的日光燈都打開,伴隨著一陣低鳴聲,燈管在閃爍了幾下后亮了起來。
我坐在教室里,蹺起了二郎腿,閉上眼睛聽著外面的歌聲,節目像流水般的一個個過去,時間也在一點點的過去。
主持人報幕,下一個節目XX班的XX同學演唱,葉蓓的《彩虹》,臺下又是一片歡呼雀躍,這首歌我喜歡,不知道這女孩會唱成什么樣,我琢磨著。
女孩唱了起來,嗓子真不錯,非常的有特色,閉著眼睛我感覺有一只溫暖的手撫摸著我,使我全身都酥麻起來,我不禁跟著節奏,和她一同,哼起了這歌:
每當音樂聲響起,
心就宛如一道彩虹,
我多想擁抱著你,
讓你感覺不到風雨,
在繽紛的節奏里;
讓你感覺快樂簡單,
在溫暖的春天里,
把你的心再次喚醒;
啊……每當你望著遠方,
啊……別忘了愛在身邊,
啊……我多想讓你醒來,
啊……我多想給你溫暖;
在我珍愛的每一天,
愛你是不變的信念,
任時光飛逝如閃電,
這彩虹永遠開在我心間;
……
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我靜靜地思索著……突然間,我睜開眼睛,腦子里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接著奮力地往外面跑去,歌聲仍在繼續著,一間間的教室被我拋在了身后。
我終于跑出了教學樓了,舞臺上的女孩正伴隨著音樂的節奏跳動著,這使得她腦后的馬尾辮也在跳動著,我看著她,嘴巴張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