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通30·做鬼的胸襟【又是晚上,好想你喲】
過了好久,萬孖莨哭聲漸小,人頭自煙氣中翻出。“小人一時情不自禁,讓兩位仙家見笑了!唉,原本小人就是想求兩位仙家幫小人尋來我苦命的娘子,見上一面。雖死也瞑目!”
元十八嘆息一聲,“你若見孟弶大嫂,只怕更徒增傷悲,何如不見?”孟弶的尸體其實就在元十八的儲物袋中,一個念頭就能出現。【從儲物袋中取出什么是不用靈力的,但是絕對是自己的儲物袋,認主之后才成】
萬孖莨多精明的人啊?雖然現在是鬼,智力不退!在言語中立即推測出元十八有能力取來娘子的遺體,鬼心立動,“大仙,只要能讓在下看上拙荊遺體一面,但有吩咐,雖死不辭!求大仙成全!”此時鬼聲鏗鏘,少了幾分鬼氣,多了幾分念愿。
“其實,我只要你救了那位水清莊的師姐。卻不知你如何救她?說來聽聽!”
“我?”萬孖莨一陣躊躇,“地上仙人所中乃是‘恨不白發’,男人中者立死,若是婦女中者立老,少者白發黑顏。那仙人想來未嫁,才是如此。在下救她,卻要耗費魂魄精力,與那仙人體內怨毒激戰,打它出體。不瞞兩位說,把握只有五分!”
“哦。那你自己如何?”元十八平靜的問。水草橫了元十八一眼,感覺他有些話多。萬孖莨一陣黯然。
“雖為鬼體,生而無趣?”
聽到元十八說出八字,萬孖莨一陣慌亂,那是被看穿般的慌亂。萬孖莨深愛孟弶,極想再見一面,雖死不改。這等愿望,現在的他沒有能力做到。水蓮中毒,萬孖莨尋謀于水草、元十八,妄想以救治為由提出要求,讓水元二人尋來孟弶。
只是他未免高估了水草、元十八的法力;也未免低估了元十八的智商和見識。元十八可以肯定,萬孖莨若救水蓮,必然耗盡自身精力,那時,魂消魄散,連鬼都做不成了。那句“但有吩咐,雖死不辭”的話,說的也不是十分的堅定。等見到孟弶尸體,誰知會有什么念頭再生?“雖為鬼體,生而無趣?”是元十八問出。他覺得萬孖莨還是貪戀生存的。原來這也無可厚非,但若貪戀,未免救治時多有顧惜,不會全力,到時豈非大有問題?
煙氣中,萬孖莨臉色變幻,終于堅定下來,“鞠躬盡瘁,盡力而為。仙長慧眼,知我搖擺不定。我想拙荊既死,我更無法回生,念想無益,只盼見上一面,而后煙消塵滅,順其自然罷了!”
“好,好一個順其自然!做鬼做到心安理得,也算有了境界。我便讓你夫妻團聚。”元十八念頭一轉,孟弶的尸體便自儲物袋里滑出,憑空出現在地上。
煙氣先是一縮,似在觀察,只一會猛的撲上,與尸體糾纏在一起。煙氣時而幻成人形,時而為氣纏繞,與孟弶纏綿悱惻,可是聲音傳出,哀傷慨憾,催人淚下。
“喂,你可是答應救治蓮姐,時辰耽誤了,只怕救也救不了了!”水草相當擔心。有希望時,忽然再度失望,那將是打擊更大。對于相信一個鬼,水草可不敢抱很大希望。
“不要緊,一切有我!”元十八握拳,以拇指指著自己,自信地說。
時間如水,悄悄流逝。水草的耐心已消磨的所剩無幾時,那團煙氣終于離開孟弶尸體,飛到兩小面前停下,現出萬孖莨的頭顱。“好了,讓兩位仙家久等。這次驅毒,若不盡全力,難免無功;若使全力,少不了要魂魄稀薄或者一命嗚呼。那也無事!只想兩位將拙荊葬與那邊龍首案下,讓我夫妻同穴,在下也就感激不盡。”這就是一個鬼魂的要求,也許是最后的要求。
水草大大咧咧地大包大攬,“好說!我答應你就是。你快將我蓮姐救治才是正經。”
萬孖莨重新化為煙氣,在孟弶的尸體上繞了三繞,陡然化為一線,鉆向水蓮的右足腳底。隨著煙氣的慢慢侵入,水蓮右足恢復原色。未進的煙氣又分出一股,鉆入左足中,雙管齊下。凡是煙氣侵入,必然逼退毒氣后退。
“小元子,你看到沒有,還真有效。你看蓮姐自小腹間全部恢復了,要不了多會兒,就能盡數驅逐毒氣。蓮姐有救了。”元十八點頭。可他的想法與水草截然不同。水蓮雙足與腰間毒氣盡驅,那只不過趕跑到水蓮的上半身,沒有一縷毒氣外出。既然毒氣還在體內,聚到一起,反而更難驅逐。
就見水蓮的露出肌膚黑的透亮,仿佛要滲出水來。那毛發白的晶亮,還犖犖而動,像活了一般。
果然不久,煙氣攻入的速度變慢,幾乎是動也不動。水草與元十八耳中同時傳來萬孖莨的傳音:“毒氣厲害,尋常之法難以撼動,我要施展夯擊之術,但是只有十次的分體夯力。十次之后,若不成功,不僅我要煙消云散,這位仙人也不能保命。奈何奈何?”在外的煙氣斷開一團,往后飄去,臨近墻壁,呼地回轉,向水蓮雙足沖去,如錘夯楔。體內煙氣受到催促鼓動,奮力往前沖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前躥了一截。
水草粉拳高舉,吔了一聲歡呼。一夯之力,至少前進了五寸。毒氣被逼到了胸口處。“再來再來,只怕再兩次就成!”
煙氣受到鼓舞,又是一擊。就見毒氣過了頸項,露出水蓮白皙的玉頸。水蓮的三千白發,在第二擊后,蛇般長出,至少長出三尺。第三擊卻只攻占一寸多點,第四擊后,連半寸也沒有。煙氣發憤發出第五擊,毒氣與煙氣在鼻下與人中上停頓。此時的水蓮,鼻下已恢復原貌,而鼻子以上,黑臉似墨、白發勝雪。最奇的是雙眼,眼白變黑,黑珠白色,正是顏色對調,透著詭異。
“大事不好,小元子你看,姓萬的力盡了!怎么辦?”水草已經習慣地依賴元十八。
“對了,你不是有二百年的道業么?看可能助萬孖莨一臂之力!”元十八說出一法。
“那要用的上才行。我,我怎么傳力過去?”若是可以,水草都愿意白送一百年道業,只要能救回水蓮。
“那也簡單,你只要想著將法力傳給萬孖莨。雙手捧著萬孖莨所化的煙氣,對著她【水蓮】推出,就想著與萬孖莨同心協力對付毒氣。二人之力,自然遠勝一人。‘恨不白發’之毒,不過是千萬普通人的怨氣所化,不是修行者煉制,想來也無甚自主能力,我想力大可破!”
“大仙言之有理,何妨試試?”萬孖莨的意念傳來。雖不聞他氣喘,可聲音柔弱,已不是先前的清朗。
普通的拳腳,水草還是練過幾套的。作為五大派的嫡系,對一些隱秘的法門知道的也不少。以水草的惰性,沒怎么修煉,更不說有甚成果。但推擋按送那些基本的架勢還是駕輕就熟。當下也不怠慢,站立墻壁一邊,對準了水蓮的雙足間。捧萬孖莨所化煙氣在手,運靈力與雙臂。
元十八見水草如臨大敵一般,不由好笑,“至于嗎?看你認真起來,反倒失去了原性、真我。不行不行,放松點放松點!”“哎呀,哎呀,你放的未免太松散了吧,稍微用點暗力。對,含蓄點的那種!”------水草又做了幾個架勢,元十八都給叫停。水草都想去蹬元十八一腳的沖動。“玩姑奶奶不是?”元十八一笑。
“這樣吧,你將眼閉上,只管運力,我說放時你便放。萬孖莨只管快速沖入。這一次可是關乎兩人性命,不可不慎!”
水蓮是一條命,萬孖莨也是!
水草無奈,可又救人要緊,勉強聽從元十八安排,醞釀好一會兒,擺正姿態。
“放!”元十八厲喝一聲。在這一聲后,他自己倒是心旌搖曳,頭暈眼花。水草如抱嬰兒,陡然往前一送,澎湃靈力不要錢似的推出,摻和在萬孖莨所化煙氣中,鉆入水蓮身體中,泄洪般的往前直沖,遇到阻礙,全力突破。這一回,有力有據,攻城拔地,勢如破竹。刷地將毒氣盡數推出,自三千白發中渡出。
眼見那白發飄飄,迅速長長,一時間生長到四丈之外。長發所及,一切化為塵土,其中觸及一只妖獸、數道布幔。
就在此時,元十八懷中閃出一點光華,雙雙彩羽浮現。它一出現,自動對著水蓮的白發一拂,妖黑的光華自羽毛中溢出,鋪灑在白發上。如沸水澆冰,騰起團團白霧,彩羽輕晃,立即吸入羽毛里。一團黑光換回一片白霧,眼見著水蓮的頭發白色漸消,換成了褐黃。
“成了!”水草大喜。水蓮體內的毒氣終于全部驅逐。“咦!那萬孖莨怎么縮成那么小的一團?”
煙氣緩慢滾動,遠遠離著元十八,“那位仙人的寶貝厲害,我虛幻之身,不能靠近,不然,必將被其吸取。”剛才以力驅毒,已經消耗他許多魂力,現在只能呈煙氣狀。元十八試著用念力控制羽毛,只一想,羽毛自動飛回懷中。水草一陣眼饞,卻知道沒法據為自有。
好寶貝啊!好寶貝誰不想?
“哎呀,蓮姐怎么還不蘇醒?”水草又發現了蹊蹺。萬孖莨傳過念音:“那位仙人先前激戰,再者驅毒時也自盡力不已。所以身虛。卻無大礙。”
既然人已救治停當,元十八與水草著手埋葬孟弶。按著萬孖莨的指點,水草以法力劈開祭臺下的大地,沒多深,便找到了萬孖莨的尸體。尸體顯然是經過處理,整個人呈“大”字狀掩埋,雙手各對應著伸入地下的龍爪。萬孖莨就是死去,也被李滋利用。
“自從計算失誤后,被皇帝陛下處死,我便局限在這里。這里倒還自在,就是活動范圍極小。但是卻可以感受萬里長城的每一處。唉!好好的長城,如今,倒有十數處崩潰倒塌了。長城靈氣斷續不上,我的靈覺也消減的不及原來十之一二。好在化解了九成的造城冤死的無辜者,自此,安靜不少!”
怨力悸動,在萬孖莨的感覺中,卻是冤死無辜的不甘。水草吸取道業,悸動消除,在萬孖莨觀點中反倒是件好事。
他原來的身死,是因為計算失誤。所以倒覺得死得其所,一點都不認為被別人構陷。心甘情愿地在此為鬼。
元十八對于萬孖莨的死有著疑惑。可是奇妙的是死者自身心安理得,夫復何說?
掩埋好萬孖莨夫妻后,那團煙氣翻滾震蕩,表示著激動。
“生能同裘,死能同穴。足矣!”煙氣傳達了這個意愿,直接滲入地下,再不上來。
元十八一滯:他萬孖莨未必不知自己的遭遇,可是他以苦為甜,自我解脫,以另一種安慰籍托,徹底的忘卻不公。只求生能同裘、死能同穴,其他的以煙消云散待之。
其實就算報復不了活著的秦皇,但可以將憤恨泄在已死的李滋身上。李滋的尸體就在那兒。
他沒有!甚至連看去一眼都沒有。
做鬼也是有胸襟的!想到此節,元十八抱拳默念:“佩服佩服!”
水草以靈力卷起泥土填平大坑。祝禱一句十字真言:“死的苦,埋得深。來生走運!”若是有其他人在場,勢必會笑死——有這樣給人送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