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和林月在白正父母的墳前舉行了婚禮，墨蓮主持婚禮。

婚禮舉行的晚上，天色比以往的暗，夜空中沒有一顆星辰，月牙似乎也躲藏起來，亂葬崗不計其數的墳頭上方確鬼火幽幽，林子里黑黝黝的，粘著的黑暗中閃爍著鬼魅的眼睛。白正父母墳頭的鎮墳紙換了嶄新的，墓碑前兩只白色的大蠟燭明亮的火焰搖曳，瓜果菜肴整齊擺放，兩個大紅色的蒲團墊并排在墳前，一道由粉紅花瓣鋪就的地毯一直從墓碑前延伸到黝黑的樹林深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中傳出空靈的鼓點，一盞燈籠踩著鼓點搖搖晃晃地從黑暗的樹林里出現，冰冷的寒風中，不計其數的發著光的小蟲從草叢里，樹叢里鉆出來，圍繞著燈籠飛舞。墨蓮提著燈籠，穿著紅色的伴娘旗袍，扎著兩個圓形的發髻從花瓣地毯上走來，隨著她的到來，花瓣地毯兩邊的樹木的樹干變得紅通通，如同刷了上等紅漆的大柱子。在她的身后，新郎新娘手牽著手，并排著踩在花瓣上穿過黑幽幽的草木走近墳墓。新郎新娘穿著華美的禮服，林月打扮的若天仙，大紅色的婚紗長長的尾拖了很長很長，在身后隨著寒風縹緲。小蟲發出的黃綠色光點圍繞著他們輕盈地飛舞。他們一直從林月住的小茅屋走到這里，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但是他們一點也不寂寞，森林里的魑魅魍魎緊緊跟隨著他們，仿佛一只儀仗隊，為他們開路引道，一直到森林邊上，它們才離開。

墨蓮站在墳前，手里的燈籠高高舉起，白正和林月跟隨著墨蓮的禮辭行禮，下拜，鞠躬，婚禮結束之后，從樹林里沖出一群渾身是土白發蒼蒼的小人，抬著簡陋的轎子，在新娘新郎面前停下，兩人搭上轎子，墨蓮把燈籠掛在轎子前面，小人們學著轎夫高呼了一聲，轎子跌跌撞撞地啟程了。轎子走得不快，小人們手舞足蹈跳著詭異的舞蹈，邁著步子前進，燈籠在轎子山好幾次要掉下去又掉了回來。洞房在林月的家里已經布置好了。那天，他們結為了夫婦。

幾天后，林月用草藥和妖氣緩解了白正的病情，但是由于白正的病情拖拉太久，已經入了膏肓，只能緩解不能完全治愈。他們隨后離開了這個給他們帶來痛苦回憶的老家，到了外省，開了一家小吃店，所有的一切都由林月安排的妥妥當當。

一年后，林月懷孕了，隨著肚子的增大，林月卻變得憂郁起來。白正幾次詢問，她都沒有回答，她的情況讓白正十分擔憂，終于，一天晚上，受不住白正的軟磨硬泡，林月告訴白正真相。

在世界之中隱藏著一個組織，負責管理妖界，守護人界的安全。這個組織名為天渡。天渡組織最高領袖為天機處的七大元老，全國共十二靈區，每靈區有正副守靈衛長各一位，下設若干片區，每片區四方守靈者各兩名。妖在一般情況下需要經過涅槃轉世成人方可與人結合，否則便是違反了法則，要受到刑罰，這個刑罰往往便是死刑。在她夢見佛祖的那一日，林月發動了一生中盡可一次的狐媚，耗盡了一半的法力，對自己的未來進行了預知。但是預知的結果是片段的，而且不能對任何人說起，否則狐媚便無效。實際上，林月也知道未來是可能根據自己的意愿發生改變的，她一直依靠那零星的片段來化解自己和白正的災難，但是其中關于后代的片段卻非常少。她沒有告訴白正那是什么，但是情況不樂觀。她擔心，自己一直抑制住的妖氣會在生產的時候爆發，那時候自己就會立刻被天渡的守靈者盯上，墨蓮，甚至白正都可能受到牽連，雖然孩子能不能順利保住還不一定。

白正聽了林月的話很是驚訝，林月又告訴他，妖是妖，人是人，就好比驢和馬生出的騾子不能產生下一代，妖和人甚至連生產的可能性都非常小，即使生產出來了，也可能是非人非狐的怪物。果然如林月所說，幾次懷胎，胎兒未成形便都流產了，林月很是痛苦，白正一直安慰她，即使沒有后代，他也不會嫌棄她的。終于，懷白小莉的時候，林月告訴丈夫，這一胎很健康，有極大的可能性能夠成功。在欣喜之余，另外一個困擾的問題便是要如何隱藏住生產是可能泄露的妖氣，甚至可能現出原形，而且又該有誰接生，畢竟誰也不知道到時候生出來的是什么東西。

林月的肚子越來越大，臨盆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墨蓮趕來相助。盡管白正堅持反對，林月和墨蓮最終決定把生產地點選在垃圾場里面的一輛廢棄卡車的車廂里，那里的臭氣能夠混淆掩蓋住妖氣不讓守靈者察覺，接生的工作交給了墨蓮，白正負責守在門外，一旦有什么小妖被妖氣吸引爬過來，白正必須把它們趕走。

臨盆的日子到了，那天天色很差，濃云低垂，閃電在云層里翻滾。林月被趁著夜色提前送進垃圾場的卡車車廂里，墨蓮把需要的東西在早先準備完畢，白正趕到的時候，林月的羊水已經破了，墨蓮塞給了白正一只火把和斧頭便關進車廂里。林月痛苦的叫聲源源不斷地從車廂里傳出來。垃圾場臭味濃烈，廢品堆積如山，白正左手舉著火把站在車廂門口，右手把斧頭握得緊緊的。

林月的叫喊聲一刻也沒有停下來，越來越大聲，生產似乎很不順利，突然，林月大叫一聲，車廂劇烈震動起來，白正聽到墨蓮在拼命讓林月冷靜下來。

“姐夫就在門外，不要害怕，寶寶會健康的……啊！”墨蓮尖叫了一聲，林月的叫喊變成了野獸的吼叫，“轟！”白正背后的鐵皮車廂被里面的什么東西刺出了口子，在火把的照耀下，白正看到，那是一只巨大的爪子，爪子緊緊抓著鐵皮，上面的金色毛發在不住顫抖，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白正伸手握住了那只爪子的一根手指。

“月，是我，”白正輕輕撫摸著著爪子上的金色毛發，他能感覺到爪子的顫抖在慢慢地平復下來，白正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一團氣堵在胸口，他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只能讓你在這種地方生孩子，你，你辛苦了……”

白正的話似乎通過爪子傳達給了林月，野獸的吼聲小了下來，爪子緩緩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林月的叫喊聲再次響起。就在這時，白正聽到身后傳來了垃圾動彈的聲音，他轉過頭，盡管在和林月待在森里的日子里見過了不少的古怪野獸，但是眼前的怪物是他見過的最惡心的。

白正看不出它的具體形狀，也許它本來的形狀便是不規則如同一團爛泥，凸出來的部位上分布著三個孔，姑且算是它的眼睛嘴巴，渾濁的粘液從它身上流瀉出來，骯臟的觸須從四面八方的垃圾堆里爬出來匯聚在一起。它代表眼睛的孔洞緊緊盯著白正身后那個被爪子抓出來的洞。

“我，我不會讓你過來的。”白正揮舞著火把警告怪物，用身體把洞口擋住，林月的叫聲絲毫不減地從洞里傳出來。怪物似乎很害怕火，見到火光往后縮了縮，沖著天空吼叫了起來。垃圾山上面的有垃圾滾落下來，在距離較近的兩堆垃圾上，另外兩只怪物從廢品里探出頭來。

林月的叫聲開始變得無力，白正從墨蓮的呼喊中聽出來孩子的頭部已經出來了。怪物猛地撲過來，被白正一斧頭砍斷觸須，觸須在地面上扭動了幾下變成一灘泥巴，另外兩只怪物見狀順勢也撲了過來，白正舉著斧頭和火把胡亂揮舞，泥巴飛濺的到處都是，異常腥臭，借著火把的威脅，怪物不敢輕易靠近。

“嗒，嗒嗒嗒……”白正感覺到雨點落在了自己的鼻子上，臉上，雨在集結的濃濃的云里終于還是下下來了。雨水沖刷掉了白正身上的泥巴，也逐漸將火焰撲滅，林月的聲音越來越小，墨蓮的鼓勁也顯得十分虛弱無力。雨水中的怪物咆哮著沖過來，白正大喊著林月的名字扔掉熄滅的火把，揮舞著斧頭迎了上去。

“哇——！”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了雨幕，墨蓮的欣喜的叫聲從車廂里傳來出來，“人！人！人啊！是個女孩！”

白正聽到嬰兒的哭聲先是一愣緊接著便被泥巴怪物的觸爪掃到一邊，白正重重摔倒在垃圾堆里，泥巴怪物沖破雨幕蜂擁著朝車廂的孔洞撲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一團綠色的火焰從車廂的孔洞里游走出來，一撞到泥巴怪物便燃起熊熊大火，泥巴怪物頃刻間被火焰燒化成泥水消失在雨水的沖刷里。車廂的門打開了，白正帶著一身的污水踉蹌著走進去。

車廂里的四個角落點著四盞燈，鏡子把燈發出的光聚集在車廂中間的一張**鋪上，林月抱著嬰兒躺在那張**上，墨蓮全身沾著黑色的像是血液的東西站在**邊。

嬰兒看上去就像一只沾滿了水的小猴子，瘦瘦小小的，還沾著母親的血液，林月臉色慘白，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地面上還散落著衣服的碎片，白正知道和剛剛那只大爪子有關，但他沒有去理會，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么心情，走到林月的身邊，兩個人看上去都十分狼狽。白正緊緊握住了林月伸過來的手，白正看到她的手腕上掛著他送給她的透明石子掛墜。

“給孩子起個名字吧。”林月溫柔地說。

“嗯！”白正雙手緊緊地握著林月的手，掛墜在燈光下精光閃閃，上面刻得茉莉花若隱若現，“叫小莉吧，茉莉的莉，白小莉，可以嗎？”

林月的目光觸及到了手腕上的掛墜，那是白正送她的定情信物，她從未摘下過它。“好，只要是你起的我都喜歡。”

白正把母女兩人用力懷抱在自己懷里。

“好了，你們兩位也該差不多了吧，”墨蓮突然打斷，“我們是不是該商量一下以后的事？”

白正疑惑地看著林月，林月會心地向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