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梳得整整齊齊的白色頭發,提著的寒光劍,似乎還會泛光。
這個男人,就是掌握殺氣的人,他每次出現,就一定不會有好兆頭,有時候配搭紅纓槍那位晉將軍,簡直是黑白雙殺。
頭發扎成髻,由龍形頭飾盤著的婦女,略帶警戒的眼神瞪著他,這眼神他見過,就好像年幼的時候,她瞪著張四兒的眼神,冷漠、疏遠、警戒與憎恨。
很久以前,眾地仙的實力,早已超越道家所規劃的職位表,那些曾經的小精靈們,吸納了天地靈氣,又因為集體遭遇一次背叛,每一個都有自己個性與選擇,他們在對應的位置膨脹,也有些個性變得乖張,貪婪又狡猾,惹得天怒人怨。
那時候,龍神就授權他可以用暗行御史的號,讓小精靈們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那么一個人,會時刻地盯著它們,并且隨時隨地手執利劍,去取它們的性命,不因富貴地位而網開一面,不因貧困而視而不見,它們難免坊間紛傳。
“有何指教?看來……你就是傳說中的人?拿劍的人,但我不甘心,我還有丈夫和兒子,我怎么可能甘心……”
“你身上沾了塵。”他一伸劍,用手一捏說,“時辰而到,不是不報。”
倏然,她閉上眼睛,再睜眼,空留的,是地下眾多破碎的瓷器。
“再任意妄為,你的下場也只能是這樣,貪到最后,癱瘓的,是你不得不認輸的選擇……”話音遠遠飄過來,白發的人已經不見了。
惆悵。
翻閱了她最后寫下的工作備忘錄,那坨龍,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劃了一個圈圈,并注明密切要注意的字樣,但,并沒有在這兒停留過,她會去哪兒呢?
他所了解的她,是70%的她,也就是屬于不管如何都要急救回來的人,為她擦拭再多的濃液,甚至在她促使下,在冥界實驗室研究生命因由,也視為醫療過程中必須的付出,是假設剝削其他綺念,而單純追求工藝的另一種感覺。
剩下的30%,才是詩歌文人歌詠的,他故意不問,她似乎也不敢先開口,通通以‘不合禮’或扯遠轉話題,歸回70%的范圍中。
他認為,自己對她而言,是醫生,是護工,是藥劑師,是合伙人,是萌寵,是可以共看一本帳本,共分享一本日記本,是忘帶鑰匙,卻可以用電話通知開門的人。
可是,醫生看盡病患的身體,卻不一定會娶病患,哪怕生活共占了70%。
而他,是一個手足皆殘的殘障人士,如果沒有機械手腳,縱然是有情感需要,還能圖什么?
他找過她以前最欣賞的人,就是剛剛那一個頭盤龍髻的女人,那龍飾,是她親手送去,但,華貴的物欲漸漸蒙蔽她心神,連陶瓷都長滿誘導的漆黑之物,他剛剛所處理,就是那些黏黏,她為剛剛的女子留下一個工作的印記,但人卻不在。
索性,展開地圖,北上,聽了一夜馬頭琴,早上的酥油茶微微喝了一口,便向著另外一邊逛大街,恰好,碰見列巴。
“包,我似乎在哪兒見過你呢包?”
(看來失憶得想當嚴重……)
他微微笑了笑,說:“你住在這大街上嗎?”
“啊,是啊。”他眨了眨眼睛說,“真像我一個認識的人……”
“你知道,你的偶像在哪兒嗎?”
“咦?你怎么會知道我偶像是誰?”列巴沒有眼瞳的藍眼睛瞪得大大,說,“難道你粉了我的朋友圈里面?看了我發的龍大大的蔥白文?噢討厭啊,你網名叫什么?我搜搜附近的人,不,用用二維碼……”
列巴似乎真的搜索出什么,突然,距離他們最近的沙井蓋突然掀開一條縫,一只大白兔突然在那兒蹦出來說:
“別搜了……我自動出來說明吧……我見過她,但是她會飄,所以又不知道去哪兒……”
“什么時候見的?”
“……數日前。”接著一把劍挑著兔子下巴,諸葛瞇著眼說,“為什么沒有及時通報?”
“嗯……我有事……”說完,不出一分鐘,沙井蓋再次閉合,列巴露出嘆為觀止的表情,這時候諸葛也收了劍說,“他一定心虛了……”
“咦,你在干什么呢?”
不遠處,看到傷愈的豹子,虎子和黑熊,在大街中一邊走,一邊討論些什么,還向著列巴打招呼,諸葛他很自然地選擇側身擦肩而過,順帶料理幾個站在他們肩膀上,黑黝黝的小精靈。
好多,難怪列巴的衣著這么寒酸,應該就是克扣它工資的人吧。
在他們警覺到寒風習習,殺氣深深的片刻,他已經轉移到白墻黑瓦的村落下,安姑姑的毛豆腐散發著一模一樣的香氣,廂房小姐靠的欄桿,還有琵琶的聲音,想必就是周氏夫婦在合奏一曲《天仙配》吧,還有他們的女兒,都已經到了畢業的年紀了。
若是她在,她是很喜歡的。
有一次問她,還說過,他們的女兒很聰明,不停吸收新的知識,總有一日會成為了不起的人物,而賦予厚望。
但她不在,他是怎么了,拼命找那坨龍,是她當初強迫他玩這個游戲,強迫他穿上她給的一大堆叮當裝備,找尋全區的BUG,也是她死纏爛打的,要他背著龍圖去找當時的領導者,告訴他們大洪水的來臨,是她利用他,化解半獸人,也是她間接地害他失去四肢,他應該是恨不得她從此消失,永世不見,找她繼續折騰自己干什么?
此后一個星期,也快將小麥,饃饃,沙棗汁,手抓羊肉,清蒸鯇魚,小籠包等南北食物都嘗了一遍,而劍下貪婪的亡魂,都或多或少,都讓孟婆增加不少工作壓力,那一日他累了,坐在山中僻靜一處,看到包著頭的男子,背著一沉甸甸的漆黑之物,偷偷爬過山的裂縫,端詳這山那邊,額頭還有花印的女子。
【此時如果在前章按照攻略行動,將激發‘等著誰’的夜話。】
哦,是暗戀嗎?
走馬觀花,也是累了,想是歇一歇,山風遠遠吹來了秦腔梆子,傾身一聽,頗是山雨欲來聲嘶力竭之勢:
【“……我陪你,上千載,你是公主,我是侍衛,為女神你捱得更漏待天明,疆外蕭蕭月冷冷,提防狼騎破領土,殺宮中,奪你走,哪有一分是虧待你的?”】
【細細聽來,這文句固然是直白,卻是頗得他心,于是他繼續在山邊靜立,不動,又聽到包著頭的男子說:“怎樣,你不想回答嗎?那我就代你說!你說你是女孩子,容易受人欺凌,我可以理解,于是,我護著你。”】
【“你就是想要這樣一個文藝男,他可以陪你一起看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聊哲學,而我,興許在你眼中,就是一個賣氣力的勇夫,當年,我為你而惆悵煩惱,我為你打了無數次仗,掃清所有障礙,但你在哪兒?!一次大戰之后,我環視蕭條的戰場,頓然覺得世界都是空蕩蕩的,你的一顰一笑屬于另外一個人,因此我將三千煩惱絲都割盡,盡可能放空心思,遁入空門。”】
【“你還是不說話嗎?好,那我繼續說!只要有心,知識是可以學的,這和家世起點沒有關系,我慢慢通曉知識,早已不是過去的自己,而你告訴我,你畢竟與我云泥有別,我深信,我們之間的區別,僅僅是存折上的數字,我承認,相對于你,我確實是窮**絲,連買個禮物討好你,都要掂量。”】
【縱然隔得遠遠的,在風的傳送下,竟然十分清晰,只聽那個男子繼續說:“我痛恨張家兄弟,為了物欲,就肆意破壞,但是他們追求物欲的自身,又深深覺得正因為他們缺乏,所以才失去理性地追求,只要你是單身的,我就可以追求你。”】
【“荒唐!”】
【“我是真心的!我帶來了這么多年來,我和張氏兄弟貿易的錢財來見你,算是你的聘禮,這么多年來你欠我的,你總該要還吧!”】
【“胡鬧!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什么還在我面前撒野?”】
【“你就是嘴皮硬,我也寬容你,認為這是小性子的一部分,你不是真的以為,我就是一直一直當一個窩囊廢……”】
【夜話結束,將得到醋一瓶。】
轟轟隆隆的山風開始猛烈的刮,本來幻想可以深入調查,研究那些沉甸甸的包裹來源是否合法合規,但由于天氣原因,未能成行,他也返回家中,慢慢咀嚼剛剛的話。
一字一句,想自己的遭遇,何其相似,不也是照顧一個公主,順從她,聽她的吩咐,甚至忘懷了除了工作之外的其他屬性,甚至在她的冷漠中,響應著勤勞奮斗的號召,只有她在不完成當日工作不休息,卻累倒在案頭邊,才默默給她加一件小毛毯。
恨死這個人,又放不低這個人。
回想起來,不就是一句‘你是我的好閨蜜’,這樣,如何甘心!
以她個性,她也許正在某地某處在處理著棘手的工作,不完成又誓不回來吧,連條短信都不發給他,這性子也太工作狂了,還是,試一試給她發條短信吧……
可是過了許久,毫無回音,他搖搖頭,關了手機,嘟囔著‘到底是鬧別扭的一坨’,眼下,她到底奔去哪兒品嘗這清風明月呢?他要嘗試一下別的法子才行!
【進度條正在讀取中……】
風搖曳,吹動椰果,那是夏威夷的海灘,
風就在中途停住了,一瞬間,她幻想如果可以去了中途島也不錯,反正茫茫大地上,也沒有歸處,最終沉寂入大海之中,哪怕變成海冰,還是不錯的歸屬。
可是現在全球天氣升溫,可能當了海冰,到底融化吧。
記憶最深,還是W星系,那陣時潮漲潮落,還有別的星球剩下的碎片,被沖上另外一個星球的大海之上,那是比現在更孤獨無助,她一個人,也是這樣看著,誰也救不起,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煙灰飛滅。
“魂兮……”
“咦,是誰在說話呢?”
“……東有大海,溺水浟浟只。螭龍并流,上下悠悠只。霧雨淫淫,白皓膠只。魂乎無東!湯谷寂寥只。魂乎無南!南有炎火千里,蝮蛇蜒只……”
“是楚國的招魂歌……”含章側耳一聽,苦笑說,“該不會是叫少司命唱的吧……”
“山林險隘,虎豹蜿只。鰅鳙短狐,王虺騫只。魂乎無南!蜮傷躬只。魂乎無西!西方流沙,漭洋洋只……”
“魂魄歸來!無遠遙只。魂乎歸來!無東無西,無南無北……”
“是在說東南西北都有可怕的妖魔鬼怪,要我盡快回去的意思嗎?哎……可是我似乎回不去啊……那只龜是想我回去吧……哼……我現在像荒魂野鬼似的……”
她看著太陽慢慢升騰,海邊的豪華水艇中,似乎有一股悠長的靈力,比《大召》更有吸引力,含章尚末吸附過去,卻先聽到低低的沉吟聲:
“約費雷,這么多年了……我們四分五裂地喪失家園……你在哪?你可有看看我們的女兒……”
“她?她不是德瑟特曼的——”
“如果不是你?我會留在那男人那里?你的補償呢?和那異國美人打得火熱,就忘記了約定嗎?”
“我有啊……你看,你現在急于報仇,不管你捅了多大的婁,我不也為你擺平場子嗎?我也權當是你一夜**,女兒的生活費還不是給你嗎?銀行,國會,交易行,各級市場,像附庸女王一般都圍著你轉,你手握我的經濟命脈,還有什么不滿足?況且還有我在大會罩著你野心,連最難啃的熊掌也孤立,足以讓你吃髓知味嘛哈哈!”
“你,你總是說這些玩世不恭的話,他們怕你不是因為只有你,是背后有我……我的武器與金錢為你源源不斷,你?干什么去?持有股份去花天酒地!”
“我花,我花又怎樣?你當初有資本沒娘家,還混雜在商隊中,用奇怪的法子來到新世界,如果不是我為你極力爭取,連個窩都沒!你還在三不管的無人區,對不對?神氣什么嘛,還不是那吃了約翰的,被通緝小精靈幫了你?還有德瑟特曼,哼,天知道你對他還有沒有眷戀?讓我喜當爹的女兒,你不也在前段時間弄丟了?現在再滿世界找她又有什么用?她患了怪病,根本永遠長不大!”
“好!今日你非要與我找事,我也掄起精神和你辯!”
爭吵其間,似乎聽到約費雷哄著其它女人的聲音,夾雜是念叨各國語言,含章認真分辯下來,還真有幾分熟悉的音調,搞不好打個照面有幾人是認識,隨空氣傳播的聲音,她陷入沉思。
該深探下去嗎?
“危險——”
一瞬間是冰晶的臉,但她還是反應不過來。
接下來,又是身不由已的飄動,較之前更強烈,像身處于滾筒式洗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