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在檔案室，他與她相處如常。

他見慣她的小性子，這是與冷漠的外表隱瞞的本質。

如果說，她的口氣驟然變得凌厲，是因為有外人來臨的緣故，那么小嘰在網上的抱怨，像是一瓶催化劑。

她也許只是累了。

萬，千，百，十的年，她都是一個人，處理當年分配的任務，整一個A區，廣大又無邊，都是她的實力所管轄范疇中，戰與不戰，和與不和，像是擺放在神位的列祖列宗，不一定保佑，但象征性的存在。

無情的時間，對于那些人來說，她就是一個死去的人。

更多務實的東西，取代了信仰，在她的心中，她是清楚的，只是她守著秘密。

“本質上，那是一個游戲，既然是游戲的話，換別的主角也可以?！?

“在對話框中輸入設定的性別，姓名，職業，再選擇想要出生的大陸……”握著鼠標的手，幾乎聞到彼此的味道，“你用了我的號，也算是半個部門經理了，認真聽，我的任務是很多的，你是我得力的助下……”

在她心中，他永遠那那只大鱉，是作為萌寵而存在嗎？

【A區是這么寬廣，只能零存整取一般，先將從垃圾堆回收的小精靈們，安放在需要治理的區域中，并且在它們身上，投放大量靈力，轉眼千年，寒冰消融，很快就獨當一面……】

（咦，是誰盯著我？）

“邪惡的龍大人……啊，不，大神，你會救小精靈嗎？”還是充當監視器的小精靈彈了過來，一面期待中又怕受傷的表情說，“在所有人都將小精靈視為丟棄品的公司中，竟然還有部門經理愿意救我們這些小精靈嗎？而且，還是被誣蔑成‘邪惡的暴龍’的大神您，沒想到，只有大神你一個人愿意救小精靈……我……我蔥白大人你，請簽名??！”

沾了沾剛剛不小心擦傷的血，點了點小精靈的嘴唇中。

“忘記我。”

“……呃……包……？”

像一記咒語，充溢在呆滯的眼神中，說明毒血起效果了，她的毒血真是奇葩的存在，只要受不了毒血，即死，萬一承受到，也是失憶的，據說有億分之一的機會會長生不老，力量充沛，但誰再敢嘗試一下呢？

她的槍傷，瞄準是她的大腦，如果血逆流，她會不是失憶，忘記回家的路呢？

夜雨，抱著那些沉睡的小精靈們，賜予它們各式各樣的身姿——

豆腐，花生，芝麻，姜，茴香，花椒……

“以后，A區就是你們的……待到你們都長成獨當一面的時候，便是我煙消云散之時?！?

……

“各位！”鳳華在官方賬號說，“作為終極的吃貨，BOSS一定是吃膩了我們幾大菜系，現在又不知道去哪兒追尋最究極的美食，我們怎么可以輸給會念經的外來和尚？所以，我召集大家一起參與今年的美食烹飪大賽，另有豐富獎品等著大家拿哦！”

官方組織總是浩大的，唱歌，跳舞，被納入必備項，最后來自淮河邊的廚師，憑借出色的刀工，切出沒有什么味道，卻比家鄉的味道更濃烈的口味，贏得傾盡天下的菜系的比賽。

特別那一句：“本來就是虛的，還有什么，比家鄉，更足夠魂系？”

臺前幕后為此，也折騰了幾個月，忙活過后，鳳華突然覺得主題都幾乎忘記了……

“但BOSS沒有家了，真正的家鄉，早就在宇宙的漆黑一片中靜靜淌著，唯一繡著家鄉的風景就是江山社稷圖，里面包含了全個W星系的風光，也不知道是那個方位……”

“攔不住嗎……”

上千年前，苦苦哀求要留下了的三三子，現在，甚至連文字都完全改變，再也不通書信，曾經繁忙的徐聞港口，現在停著都只是國內的漁船，遲早一日，過去的記憶，就會積上厚厚的塵土，都好像喂了稀釋后的毒血，成為一種忘記。

有些東西，就是攔不住。

仙人王侯將相，成為了觀光旅游的談資，誰還能指望著用仙法，去找一條失蹤的龍？反正抬頭看一看天空，天空早給高樓大廈，璀璨的廣告街燈擋住了，熱坑頭熱窩頭，早各歸各路各找各的門。

連她的家，仙界，都好像沉寂了。

關閉鳳華在場的，聲勢浩大的電視錄像，今夜的灶頭中，熬著一碗高湯，那是用整只雞吊味，又在火焰中滾動了四小時的湯，最后湯載著白菜，散發著香。

他慢慢地放涼那晚清湯，開始翻閱一些陳舊資料：

【大概就幾千年前，我在野地中，見到一只小老虎和小豹子，我覺得他們長大后，一定會成為很好的獵手，于是我就將它們收養了，然后我給我的好兄弟，張三兒白了一眼?！?

【同時擁有貓和狗的世界，只會是打架。】

【他很嚴肅，掌管著族中的牛羊，好吧，我是黑熊，我不懂這種感覺……但是再之后，也不是什么豐年，我們一直遷移著?！?

【在南邊，有一個巨大的國家，我們中間，隔著一條延綿的城墻，總有幾個缺口可以讓我們走過去，那兒有一個將軍守著，但是物產豐盛像是磁石一樣，吸引我們的腳步?！?

【好奇怪……應該就是那時候，就已經死了啊……是老虎還是豹子救了大家？但是問一問他們，他們都不記得了……明明，也將那個將軍給干掉了，結果一覺醒了都沒有去黃泉報道，這才是真的鬧鬼了！】

【我的好兄弟很喜歡養雕，后來養了一只，追著一只大白兔到處跑，那只大白兔很擅長挖洞穴，每次都在不同的洞穴出來，復生之后，見它嘴巴動一動嘴皮，抱著試一試的感覺向它打了一聲招呼，它居然口吐人言，還說自己是一國的國神，嗯，我需要跳一跳大神定定驚……】

【在樹樁畫一個山神爺爺，保佑采到人參?！?

【豹子和老虎養大了，果然成為很好的獵手，我與巨國經商，不知道為什么，過程充滿著艱辛，遭遇多次攔阻，最后都是失敗為結尾，張四兒想到新的辦法……】

【錢，我就是喜歡這種東西，它可以買到很多很多好東西，彼此都舒服?！?

合上資料，他們應該不知道，千百年之后，敵人成為同一個大家庭的一份子，彼此在白玉柱的一角安居樂業，而撮合者，就是各式食物吧。

食物，會**到她回來嗎？

雞湯正適合潤喉，淡淡的白菜慢慢地咽，慣性想擺多一雙筷子，霎那不知為何，停頓了機械的手，眼神掃到一邊，正是沉默時，方形的凰華飛了過來，站在枝頭上歪著頭說：

“我已經搜索了大江南北，還陪著代理人出國走了星球一圈，甚至給一個臉盲的認錯人，陪著他嘮嘮叨叨了許久，一無所獲啊，啊，有湯喝，我可以吃嗎？”

“請。”他還是將新筷子遞給凰華，這個號，本來是她用的，現在卻換成他，看著他欣喜地品嘗著高湯，他淡淡地說，“她總有她的道理，這樣的話，我也做一些正經的事?！?

（眼前的方塊嘰，自帶可以和自己細胞聊天的技能，但是體內的密集高速的世界，是感受不到體外，難怪找不到人。）

“一定是屋子太臟，需要打掃干凈?！彼崞鹨话褎?，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呢?！?

“那個……請問，掃地是用劍的嗎？唉，干嘛出去了？”

“啊，少見多怪，”拿著木棍，穿著背心的一個漢子從尚未關好的門外，走了進來說，“吃完這么油膩的東西，他不出去運動一下會胖的，哦，你應該認得我才對，我叫石朝天，之前一直存在他體內，蹦出來也不容易，現在總算有獨戶獨院了，可以叫我阿天哦，位于你身體胸膜包裹之內，嗯，如果動畫一下容易解釋，不過你需要稀釋一下我旁邊龐大濃稠的環境，從而使我更突出沉穩和安靜的氣氛，總之，日后要多多滋潤我??！”

“那你怎么突然來了？”

“他最近要吃素，我負責處理葷的那部分啊！”他啃著那只吊味用的雞說，“不錯，再撒點辣子，飯菜都倍兒香！”

“嘰，我一直弄不懂這個設定，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和鳳華的器官是相互輪轉的？”

阿慶的臉長得頗為立體，他一抬頭，就說：“是啊，她休息，你工作，或者你工作她休息，萬一有什么危險，就用備份內臟，快速再生，否則為什么鳳凰可以不死呢……”

“那么副經理是我內臟的哪個部分？”

“你就非要惡心我嗎？他不是你的內臟，內臟是天府，他和你上司一樣，都屬于靈體，是掌握一方天地的主人，只有需要走動才使用模型，平時生病不得不臥床，偏偏又有任務要處理的話，就要調動一魂一魄離軀辦任務，哎，你這個大神，一定是可選擇游戲模式太多，玩到腦損了，喏，那邊有一份游戲企劃，是熊貓留下了的，你看看?！?

【小嘰是一個整體，他在玩仙俠游戲。】

【小嘰體內是另外一個世界，在玩經營類游戲，具體是囊泡轉運快遞，郵包，由脂質雙層制作，而地址，由標靶蛋白黏貼，放眼細胞中，有柔膜阡陌架構的世界，囊泡肩挑著包裹，見到馬達蛋白，像走鋼絲一般運抵，雖然密集而繁忙，但是一切都井然有序，那是因為基因的功勞，而基因正在玩游戲?！?

合上說明書，方塊嘰說：

“多重層疊，多種架構的游戲世界嗎？也就是說，我捏捏我身上的小肚腩，有一定幾率可以召喚到它們，好神奇的游戲啊……”

“是啊，因為太復雜了，所以沒有人感覺自己置身在游戲中，還以為自己碰觸是真正的世界，雖然是真的，但是很容易就迷失了自己的責任和理念中?！?

他沾了醬油和辣子，狠狠地啃著肉和飯，油膩膩的嘴抹一抹說：

“認真的地活著，感受這個細節吧，一起坐吧？”

原來，每段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流淌的穿梭的分流，浩瀚的江水，悠悠向東流，江山是有生命的，它是如此多嬌，競向英雄們折腰，攔不住，是生命流轉的聲音。

哪怕沒有了龍，也會一直持續。

“好，那我不客氣嘍！”